他慢慢往洞穴深處走,漸漸地,看清楚了那些光芒是從一面山壁中發出來的,他走到那面山壁前站定,彷彿看見從壁面內部透出一圈光輪,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觸撫著壁面,而原本應該堅硬的石壁忽然間變柔軟了,他的十指很輕易地陷入了壁面中。當雙掌上的龍紋在觸到壁內的一塊硬物時,彷彿碰上烙鐵般劇痛,他震驚地抽回手,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雙掌看。
在他心中的不安感愈來愈重了,他知道壁面內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師父所說的「龍珠」,似乎只有他才能穿透壁面將「龍珠」取出來,但是為什麼只有他能,而師父卻不能?
這「龍珠」究竟是什麼東西?取出來又有何用?
迷樂緩緩退開,背貼著石壁坐下,驚疑迷惑地盯著眼前那一圈珍珠般爍亮的光輪。
「龍珠」深深嵌在石壁中,絲毫沒有斧鑿痕跡,定不是人力所為,難道在這座山生成時,「龍珠」就已然在壁中?
他自幼聽師父說盤古開闢、女媧補天、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有崑崙山為海上諸山之祖,分出八支「龍脈」,此山便是其中一支。
倘若這石洞正是師父所說的「龍穴」,這「龍珠」想必在此山壁中已千年萬年,萬劫無移,就算他有能力把「龍珠」取出,但這件天地間天然形成之物,他應該取出來嗎?
「龍珠」應是屬於此山的萬物生靈,他似乎不該取出來佔為己有,何況在他的生活中,根本用不上「龍珠」這件東西,取出來有何用?他何必要破壞此穴呢?何不就讓「龍珠」的霞光夜夜閃爍,照亮此山,造福萬物生靈豈不更好?
主意拿定後,他退出石洞,從山壁攀爬上去,沿著原路穿過密林。離開石洞愈遠,臂上的龍紋便漸漸不再疼痛了,這奇特的症狀令他不解。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這是迷樂從未聽過的聲音,這聲巨響驚飛了林中的鳥,無數翅膀搧動的聲音嘩嘩地響遍林間。
他飛快地朝聲音來源處奔去,來到林地中的一處淺潭前,看見一隻麋鹿倒臥在潭邊,他驚慌地衝過去,發現麋鹿的頸子上有個血淋淋的大洞,他瞠目呆愕住,那致命的血洞不像是猛獸的攻擊,會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環著水潭的林子裡傳出古怪的聲響,他站起身,警戒地盯住林子陰暗處,原以為會是黑熊或山豬,卻沒想到竟然會是人,而且是一大群人!
他愣愣地看著一個個從林子內走出來的男人,至少有十數人,都身穿著在他看起來十分怪異的衣飾。
「小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裡?」
迷樂看見其中一個男子眼神怪異地瞪著自己,那人手中握著微微冒著白煙的鐵管,他直覺是那把鐵管殺死了麋鹿。
「你們……是誰?」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遇見這麼多人,他的表情很迷惑,心中充滿了疑懼和訝異。
「我們是朝廷派來踏查龍脈寶山的,小兄弟,你不該在這裡。」那名握著槍管的男子冷冷地盯住迷樂。
「我住在這裡很久了。」迷樂心中更加困惑,他若不該在這裡,那麼他應該在哪裡?
「這裡是皇家禁土,朝廷下令設了柳條邊牆,不許百姓狩獵採伐的,你竟還敢住在這裡?難道不怕觸犯大清律條嗎?」另一名男子厲聲喝問。
皇家、朝廷、大清,這些字眼對迷樂來說都異常陌生,他無法聽明白他們所說的話,但是不許百姓狩獵採伐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不許百姓狩獵採伐?那……你們卻為何要殺死麋鹿?」這是他此刻最關心、最在乎的事。
這句話問得眾人一陣尷尬。
「我們在山林裡迷失了十多天,乾糧都吃盡了,再不獵食就要餓死了。」提著槍管的男子說道。
「這山裡狼群遍地,熊虎又多,我們三十幾人上山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活著回去……」一個男子掩不住心虛膽怯,惶惶然地說著。
「小兄弟,你既然住在山裡,想必很熟悉這座山林,領我們出山應該沒有問題吧?」另一名男子彷彿見到救兵一般,迫切地想離開這座密林莽野。
迷樂忽然抬起頭,目光盯住林間幽暗處。
「你們不該殺鹿的,鹿血的味道把虎引來了。」
他話剛說完,便聽見林間傳來詭異的呼吸聲,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枝葉一陣陣猛顫。
眾人臉色大變,紛紛轉身驚望迷樂注視的方向,握著槍管的那男子也迅速提起槍來,雙手顫抖地在槍管裡塞火藥。
「你們快走吧!」迷樂走到他們身前,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貼在嘴唇上,低聲念了幾句咒語。
一隻碩大的老虎此時走出林子來,看見了人,便猛地撲向他們。
除了迷樂,其它人全都驚慌地往後逃開,猛虎突然間仰面摔倒,眾人一陣錯愕地看著老虎,沒有人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讓牠摔倒的,就見老虎迅速爬起來,張牙舞爪地直撲向迷樂,但是卻又像硬生生撞上一堵無形的牆般,碩大的身體往後反彈,重重地倒下。
老虎見獵物就在眼前卻撲獵不著,便惱怒地大吼,驚人的吼嘯聲震動了整個山林。
「牠一時三刻過不來了,我帶你們離開吧。」迷樂轉過身來,對著呆若木雞的眾人說道。
沒有人能明白迷樂對老虎做了些什麼,但是看迷樂的眼神都充滿了駭異和敬畏,他們寸步不離地跟著迷樂離開水潭,一路跟著他走進遮天蔽日的林子裡。
「小兄弟,你剛剛……是怎麼阻擋老虎的?」一個男子忍不住問道。
「那是我師父教我的小法術。」迷樂輕輕說。
「你師父?你是滿人還是漢人?」有人插口問。
「我不知道。」迷樂皺了皺眉。「滿人還是漢人有什麼不同嗎?」他實在不明白。
「你叫什麼名字?知道姓什麼便知道是滿人或漢人了。」有人說。
「我叫迷樂。師父說過,我的全名叫孫迷樂。」
「迷樂?孫迷樂」人群中有個中年男子突然發出了詫異的低呼。
迷樂轉眸望向排眾而出的男人,那男子容貌清耀,背微駝,看起來不像其它人那樣粗壯。
「你爹是誰?」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著他。
「孫承運。」迷樂回想著曾經背誦過的名字,清楚地答道。
那中年男子驚奇地睜大雙眼,唯恐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連忙又問道:「那麼你娘呢?」
「九公主。」
「你……」那中年男子震愕地盯住迷樂,又驚又喜,雙眼慢慢地潮濕了。「你……你果真是孫家的大少爺,九公主的大阿哥……」
迷樂怔住,心中驀地有股奇妙的感覺。爹和娘只是偶爾會在他腦中閃過的名字,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名字會真實地出現。
「你知道我?」
「當年你高燒不退,額駙請我過府醫治過你。沒想到,後來你竟被一個雲遊道士帶走,那年你才兩歲大……」
迷樂深深吸氣,聽著中年男子敘說他幼年的往事,心跳開始漸漸加速,有種莫名的興奮和緊張。
關於他的爹和娘是什麼樣的人,還有他幼年時出生的地方是什麼樣,他愈來愈有興趣,還想從那男人的口裡知道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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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寶親王府邸。
夜深了,奴婢們正在上琉璃燈,沿著遊廊一盞盞地掛上,將宅院照得通明雪亮。
一個宮裝少女慢慢走進偏殿,手裡端著一碗參湯,輕輕推門進屋。
「儀兒,妳來了。」容貌嬌美的少婦端坐在梳妝台前,一面慵懶地卸下滿頭釵飾。
「福晉,讓我來吧!」宮裝少女放下參湯,忙走過去服侍。
那少婦便是寶親王弘歷的嫡福晉富察氏,而宮裝少女是寶親王府的侍選格格,雖是侍妾的地位,但其實與奴婢無異。
嫡福晉富察氏十六歲與弘歷成婚,夫妻恩愛異常,五年來生下一子兩女,但是長女在兩歲時夭折,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年僅十九歲的富察氏萬分悲痛,當時十六歲的儀格格正好入府侍選,她悉心地照料富察氏,在富察氏最悲傷的時候給了最貼心的安慰。
富察氏十分喜歡這個容貌標緻俊俏的儀格格,尤其特別喜愛她身上那股清麗典雅的氣息。
「儀兒,今日妳不必侍候我了,快回房裡去沐浴更衣,將自己好好打扮起來,今晚我請王爺過去妳那裡,讓王爺正式收妳為妾。」富察氏笑盈盈地自鏡中望著她。
儀格格愣了愣,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嫣紅,然後又迅速褪去。
「奴才只想好好侍候福晉,別的實在不願去想,求福晉不要替奴才安排什麼了。」這實在是她的真心話。
自從她十六歲入府以來,嫡福晉就一直待她極好,王爺若有什麼賞賜,定也會打賞一份給她,心中若有無法對旁人說的心事,也會拉著她的手向她傾訴。她們的關係不像主僕,更像姐妹朋友,也因為如此,嫡福晉總是想盡辦法安排寶親王寵幸她,想提高她在王府裡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