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哎!」楚霸天歎口氣,抬起林巧兒的臉,半天,嘎著聲說:「你真……真這麼,討厭我?」
「你,你放、放了我,好……好不好?」林巧兒抽抽噎噎地。
「你──休想!」楚霸天心一痛,又火了!
「蔣孟庭那王八蛋不過是個窮畫家,跟著他,你連飯都吃不飽,你懂不懂?」楚霸天咬牙切齒地,猛力搖晃著林巧兒。
「他用情不專,還有一個小辣椒成天跟在身邊,你竟然還──」
「我與他,真的,什麼都沒有,為什麼,你就、就是不信?」林巧兒掩臉痛哭。
「好,我信,我信了,可以嗎?」楚霸天深吸一口氣將林巧兒擁進懷裡,試圖冷靜下來,和顏悅色地說:「以後我們絕口不再提這件事。」
「放我走──我想,離婚。」
林巧兒掙開他的懷抱,淚如雨下,態度依舊決然。
「你你──你這個,這個──」楚霸天又氣得抓狂,擰痛了林巧兒。「你敢再提一句離婚,我,我就──」楚霸天揚起巨掌威脅。
林巧兒卻抬起淚濛濛的雙眼,小臉蛋一片倔強。
「我要離婚!」林巧兒聲音輕而堅定。
楚霸天深呼吸,胸口鼓脹著痛與怒,瞪大的牛眼佈滿血絲,果真巨掌往下一揮──
林巧兒驚呼一聲,左臉被揮個正著,登時臉頰熱辣,眼冒金星。
「你──你好狠!」
林巧兒咬牙蹦出一句話,隨即暈昏了過去。
「巧兒,巧兒!來人,快來人啊!」
楚霸天驚慌失措,怒聲大吼。丁雄等人原就守在屋外,噤得不敢作聲,偷偷注意屋內動靜,聽得吼聲,連忙衝了進來。
登時人仰馬翻,打電話請醫生的,擰熱毛巾來的,送醒酒的,拿嗅鹽的,慌得不可開交。
「咳,咳,咳!」
被灌進去的的白蘭地嗆得林巧兒猛咳數聲,總算幽幽恢復意識,但臉色卻蒼白得像一張紙,掙扎著要起來,身子卻不聽使喚虛弱地搖晃著。
「我送你去看醫生。」楚霸天急抱起她,就要往外奔去就醫。
「我不要,放下我,我不要你!」林巧兒掙扎著要推開楚霸天,淚眼婆娑急喚著:「丁雄,麻煩你扶我,到書房──」
丁雄杵在一旁,左右為難,既怕惹毛主子,又不忍主子娘受苦,哀聲歎氣的。
「好,好,我……我自……己走!」林巧兒急喘,掙脫楚霸天,才邁開一步,就又搖搖欲墜。
丁雄只好壯起膽子扶住她連忙悄眼瞄了瞄楚霸天──好裡加在,他只是臭著一張臉,並無遷怒的神色。
進了書房,林巧兒猶虛弱萬分,「我不要任何人進來,懂嗎?」交代一句,丁雄才跨出門去,她就將門反鎖,扶住桌椅,慢慢挨到躐椅上,淚又狂湧上來。
她撫著還微微辣痛的臉,哭了個昏天暗地。
☆☆☆
楚霸天在房外走來走去,臉色沉黑,眼神陰鷙。
他原只是擺個樣子唬人,揮的那一掌,幾乎不放力道,還故意放緩速度,料想她會躲過的,沒想到這平日嬌嬌弱弱的婆娘,竟然不知死活,不將臉蛋揚起來,差點被劈個正著,但是這麼輕輕一刮,竟也災情慘重。
哎!楚霸天的心糾結難捨,握緊右拳,痛擊闖禍的掌,又舉左掌憤擊身旁的一株桂樹,砰地好大一聲聲響,那倒霉的桂樹竟被擊裂了樹幹。
躲在一旁的丁雄差點驚跳起來,猛嚥口水,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從黃昏到掌燈時分,又從掌燈時分走到了半夜,那懊惱的楚霸天幾乎踩平了房門前的石階,幾度欲破門而入,又都壓抑了下來。
送熱騰騰飯菜進去的女僕,又將冷出一層油的飯菜原封不動地端出來。
「她飯不吃,藥也不吃?」
楚霸天問得咬牙切齒,女僕嚇得猛點頭,趕緊溜走。
第二天,林巧兒仍是不吃不喝,單是睡與哭。
「你!你進去告訴她,如果她沒將這飯和藥吃完,我就殺了你!」
楚霸天牛眼暴睜,喚丁雄將一份熱食與藥送進去。
丁雄嚇得牙齒打顫,連忙照辦。
聽出是丁雄的聲音,林巧兒總算又開了一小縫的房門讓他進去。
好一會兒,丁雄端著托盤出來,上面的代謝物與藥品總算是空了。
楚霸天滿意地點點頭。
「她有沒有說什麼?」
「呃,我求了半天,她,呃……總算把飯和藥吃了。」丁亂感動一把的,主子娘很有愛心,怕他真被殺了,努力吞下飯和藥,瞧得他滿心不忍,可是有件事他非得背叛她不可,一定要告訴主子,他唯唯諾諾地說:「她說呃……要殺要剮,只管衝著她,她反正也不想活了,不要對屬下,呃……對屬下遷怒,要呃,以德服人,還有呃……她要走了,叫我以後要好好伺候您,那她──」
「什麼狗屁?!」楚霸天怒喝。
丁雄心驚膽跳地,卻還是鼓起勇氣說完。「她已經呃,收拾好行李,等體力恢復,就呃……就走……」
楚霸天話沒聽完就跳起來,衝向房門,敲得十萬火急。
「你再不開門,我就撞進去!」
楚霸天威喝,裡面仍是不應。
「您要不要乾脆從密道──」
丁雄悄悄提醒,話未完,楚霸天卻已怒吼一聲,真的撞門而入。
林巧兒臉色依舊蒼白,倒吸口氣,冷冷地望著他。
「你想走哪裡去?」
楚霸天啞著聲,打開地上的皮箱,將那一本本書又胡亂塞回櫃子裡。
「那個窮畫家到底有什麼好!讓你如此迷戀?」
「我不會與他在一起的,無論你信或不信,但是我要──離婚,」林巧兒說著,才幹的淚落了下來,她吸吸鼻子說:「求你成全我!」
「離婚後,你吃大便啊?還是想回娘家靠父母養你?哼!休想我給你瞻養費!」楚霸天急而口不擇言。
「我不要你半毛錢,我可以教書,當人家女傭,總也養活得了自己。」
林巧兒抹去淚痕,迷濛的眼中有著倔強與堅定。
「教書?哈!外頭兵荒馬亂,路上到處是凍死餓死的遊民,有誰還會請你?」
「人人頭上一片天,終有我棲身之處,如果天地之大,真容不下小小的我,我也會自行了斷,你就……當做善事,放了我吧!」林巧兒心糾痛著,努力平靜地說。
「休想!你既嫁了我,就是我的人,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
楚霸天握緊拳頭,卻不敢再稍稍動粗,忍得雙眼發紅,鬍髭直豎。
「那你就殺了我,趁你的願!我絲毫無怨!」
林巧兒忽然含淚微笑,笑得十分慘然。
「你──」
楚霸天氣得眼前發黑,說不出話來,萬萬沒料到這溫柔的小女子倔強起來,一點也不輸他。
但是,怎麼恐嚇都沒用了嗎?
「你以為我不敢?哼!」楚霸天擰起眉,瞇著危險的雙眼,節節逼近,吐出幾個字,「我就先殺你全家,殺盡每一個與你有關的人,再來殺你!」
「啊?!」輪到林巧兒目瞪口呆,她訥訥地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就在你面前殺給你看,一個一個殺,一塊肉一塊肉剮,讓你親眼看他們死的多難看!」楚霸天嘿嘿的笑著,拳頭握得骨節嘎嘎作響。
「你騙人的,這總是個有法律的國家。」
「是嗎?亂世裡,強者為王,殺個人不就像是壓死一隻螞蟻,誰奈我何?」瞧著林巧兒驚恐的表情,楚霸天愈說愈帶勁兒,「哼,第一個就殺蔣孟庭和葉夢殊,接著殺岳父、岳母,再來就殺簡唐山和羅慕蘭,嗯哼,讓他們兩個兩個死一堆,黃泉路上也好作個伴,如何?」
「你你你──你只是胡扯,我不信你,我不信!」林巧兒不迭搖頭,滿心惶亂驚恐。
「要不要試試看?看我是胡扯,還是當真?只要你敢走,只要你敢再提離婚,只要你敢傷害自己──」楚霸天突然勾起她的小臉蛋,威脅地說:「你不要忘了,你已屬於我,如果你敢傷害自己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對我挑戰,你周圍的人,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林巧兒呆坐下來,半天無法言語。
她真是遇上混世魔王了!只怕永世不得超生!
第9章(1)
林巧兒真被嚇得不敢再提離婚或出走的事。她可以不怕死,但若因她累及親友,情何以堪、心何以安?
人雖是留下了,但心早已化作一片冰冷,她終日關在書房裡,將萬般悲痛寄托於詩詞書畫中,偶爾聽丁雄說起外頭戰事混亂,日軍殘虐諸事,許多人家都開始往大後方撤退,愈發擔憂起年邁的雙親,每一思及就不住垂淚。
而楚霸天亦不知有何打算,鎮日忙得不見人影,某天卻晃到了蘭亭巷──
「外頭不安寧,今天起大夥兒就搬到霖園住去!」
楚霸天沒頭沒腦地摞下話,嗓門之大,震得林裁縫家串門的簡唐山和羅慕蘭耳朵嗡嗡作響。
「兩位老師,從明天起就在霖園擔任教席,霖園裡上至管家,下至僕傭,都得撥空讀書,就連保鏢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