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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林菲

  頤指氣使向來是金美愛用來展露身份地位的方式,「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最好失去記憶還知道抹布是用來擦拭、掃把是用來掃地的。」

  「基本上來說,我只是失去記憶,不是頭殼壞掉;所謂『失憶』是失去外顯記憶,就是我曾經歷過的事情;至於內隱記憶,則是技能認知上的記憶,並不會因此受到影響,所以失憶的人不會忘記眼睛是用來看、鼻子是用來呼吸、嘴巴是用來吃的,更不會忘記怎麼說話。」

  尾聲方落,炎熠暖自己都嚇了一跳,她赫然發現,她失憶前若不是從事心理記憶上的工作,就是本身博學多聞,否則她怎麼會懂這麼多,而且滔滔不絕如渾然天成一般。

  「可惡!誰准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金美臉上一陣青白。

  炎熠暖一臉無辜,「我只是單純陳述事實,哪有特別用什麼口氣說話?」

  「你還敢頂嘴?」金美感覺炎熠暖根本是故意想讓她難堪,一時面子掛不住,想也沒想,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炎熠暖愣住了,臉頰上立刻浮現火辣辣的掌印,夏侯謙也很錯愕,他本來就知道金美很驕縱,沒想到她敢隨便動手打人。

  看炎熠暖傻住了,金美得意洋洋地抬起臉蛋,不過她才得意不到一秒鐘,炎熠暖立刻就還以顏色。

  雖然只是夏侯謙的乾妹妹,但本身家境也算富裕,從小就是嬌生慣養,這一巴掌落在臉上,金美頓時頭昏眼花,差點站不住腳。

  「你、你敢打我?」她快氣瘋了!

  炎熠暖沒有搭腔,不是後悔太衝動反擊,而是她剛剛發現,她以前可能不是脾氣多好的人,不過份進犯她就算了,可絕不會放任別人踩到她頭上撒野!

  夏侯謙知道笑看兩虎相爭有點缺德,但他真想為炎熠暖大聲拍手叫好,他就知道,他的小女僕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說真的,甫聽見桂姨通報時,他刻不容緩趕到偏廳,不是緊張炎熠暖教人欺負去了,反倒是擔心金美太過白目玩火自焚;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親愛的小女僕沒那麼笨,更不會傻傻站著被欺負。

  看金美氣到臉色漲成豬肝色,夏侯謙決定在金美企圖跳上去找炎熠暖拚命前,出面平息戰火;雖然他對這個母親亂認的乾女兒沒有好印象,可多少也得給母親幾分面子,不然縱使炎熠暖目前失去記憶,以她從小習武的底子,金美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發生什麼事了?」

  一看見夏侯謙,金美立刻收斂那副吃人的臉色,可憐兮兮地告狀:「謙,這個女人好可怕,你看她打我!」

  謙?她的稱呼讓炎熠暖有股說不上來的不悅。

  從這距離,炎熠暖臉上清楚的指印令夏侯謙大動肝火,他對著金美,眸中迸出冷冽,「你也有動手,那你不也很可怕?」

  「是她先對我不禮貌的,我才……」

  「夏侯家的人怎麼不懂事也輪不到你費心指教,我的人,我自己會教訓。」一句話點明她外人的身份,順便宣示所有權,「天色也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要不是炎熠暖第一時間有還擊,他不可能會善罷甘休,婉轉下達逐客令後,他沒有多看金美一眼,示意炎熠暖跟著他,便轉身離開偏廳,金美沒有膽子挑戰他的威嚴,只能望著兩人的背影氣得牙癢癢的。

  第6章(1)

  「痛嗎?」

  「還好。」

  「我是喜歡你好強不服輸,但不代表我樂見你總是逞強,我沒那麼變態。」瞇起雙眼審視白皙上微微紅腫,夏侯謙眉頭深鎖顯得不悅,「再說,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欺負你。」

  這還不夠變態嗎?一句但書讓炎熠暖滿頭黑線,不過心頭卻有道熱呼呼的暖流通過;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親口說喜歡她……

  激情時的愛語雖然動聽,可是太不實際,可信度有待商榷,她一直告訴自己聽聽就算,從來也沒打算追問確定,現下他親口承認「喜歡」,在她心裡造成不小的震盪;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心裡有多在乎他的心意和彼此的關係,想來她是習慣保持靜默地觀察,所以總是預設冷靜立場吧!

  習慣……說來好笑,以她目前失憶的狀態,哪裡清楚過去有什麼習慣?只是自認為如此罷了。

  「你在笑什麼?」眉頭不由自主地跟著舒展,這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微笑,他感覺得出來,她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暖洋洋的微風輕拂,使得冰雪初融,還是天降輕雪中和了火山炎溫?說不出的動人、難以形容的心動。

  「有嗎?」指尖反射性探上面頰,她看不見自己臉上的柔和,心房弧線明顯軟化令她難以漠視,「我是在想,你的意思是『對我動手是你專屬的權利』?」她不確定逞強是不是一種習慣,但是嘴硬這門功夫她不太陌生。

  夏侯謙沉吟了半晌,接著率性地攤手,「嗯!我承認,我早就決定,對你動手是我的專屬全利,不過我會用讓我們彼此都舒服的方式。」

  慧黠如她,怎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她頓時面紅耳赤,「你真是有毛病!」

  「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應該是說,根本就是她害他發病的。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嗎?」明知這是個蠢問題、明知道答案但憑良心,她還是問了;是想聽見不經修飾的坦白,還是官方說法的甜言蜜語?老實說,她很矛盾。

  「我對每個女人都一樣。」來不及掩蓋的失落一閃而過,即使只出現零點幾秒,還是沒能逃過夏侯謙的眼睛,他再笑著道:「唯獨對你特別不一樣。」她信也好,不信也罷,這是他的真心話,相處時間越來越長,他也越來越不想放開她了。

  良心這玩意兒,看不見也摸不著,他想怎樣運用都可以;炎熠暖試圖讓暈陶陶像在天空遨遊的心臟歸位,嘴角偏偏彎得很,不肯低調莫名雀躍的心情。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暈眩感未免太真實,她的雙眼幾乎失了焦距……

  不想錯過她每個表情的夏侯謙也注意到她的異樣,「幹嘛突然放空?聽我承認你最特別,開心過頭了嗎?」他笑著揶揄。

  本來是想拐她一片真心,挖掘她的真性情,不知不覺他卻隨之一同淪陷,沒興趣隱瞞心頭的一切,事態如此發展倒也不壞,他期待彼此牽引出更微妙的火花。

  「不,我……」一陣天昏地暗後情況很不對勁,她壓抑強冒出頭的不安,用力眨眨眼一再確認後,心頭猛地一沉,「我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極力想平息內心慌亂,輕亮的嗓音聽起來反而平靜過了頭。

  可惜的是,炎熠暖眼前一片漆黑,否則她會看見夏侯謙因為心臟霎時漏跳了一拍,向來鎮定自負的臉龐,此刻竟顯得緊張而且無措……

  上回腦部受到重擊的後遺症,腦中不算大的血塊沒有自行吸收淤血,反而凝聚了起來,且輕微地壓迫了視神經;醫學發展至今,這並不是太嚴重的問題,夏侯謙卻氣得跳腳,威脅要醫生火速處理,甚至揚言要將醫院夷為平地。

  眼睛看不見的人,更仔細聆聽似乎是身體本能的機制,從出了診察室到回去的路上,炎熠暖不只一次聽見夏侯謙咬牙低咒的聲音,不禁令她懷疑她腦子受傷還有沒有其他後遺症,否則突然不見光明,她心情怎麼沒有太多低落,對夏侯謙激動的反應還覺得好笑。

  一回到夏侯家,她忍不住開口:「醫生都說我的情況用不著開刀,而且開腦可是大手術,可以吃藥慢慢觀察已經很萬幸了,你還有什麼好氣的?」

  「你還真是冷靜。」夏侯謙完全沒心情欣賞她嘴角彎如新月,失憶加失明,虧她還能反過來安慰他,她的情況是不幸中的大幸!「偶爾脆弱一下又會怎樣嗎?」

  他有多任性她早已領教透徹,沒想到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我發誓我沒有故作堅強,我真的相信醫生的話不是在安慰我,現在醫學很發達,我又不是絕症沒藥可醫。」

  「是!你的情況只比感冒流鼻水嚴重一點點而已。」他沒好氣地說,完全拿她沒轍,他可以相信她不是逞強,從認識她到現在,頭一次發現她的無比堅強可以令他萬分心疼。

  該死!他是愛極她的強韌,老天也不用一再替他安排機會欣賞吧!她的韌性難道不能恰到好處就好?

  炎熠暖眼睛看不見,腦中卻能清楚浮現夏侯謙煩躁的嘴臉,她從沒看過他情緒失控的模樣,此刻四周沉重的氣壓讓她相當有想像畫面,固執如斯,她知道說再說也沒用,索性不多浪費唇舌了。

  她半起身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摸不著邊的滋味令人難受,下意識地有些忐忑不安;夏侯謙看到她一起身險些讓茶几絆倒,忙不迭去攙扶,「你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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