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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裘夢

  被人從地上扶起來,九公主氣急敗壞,「給我殺了他!」

  「是。」

  這種情況可怎麼好?南宮祖孫不約而同皺了眉。

  「九公主,不可造次。」無憂子跌跌撞撞地從屋裡衝出來。

  「滾開,你既然不能幫本宮改命,就滾開。」

  九公主吆喝著侍衛動手,但忘秋尚未出手,無憂子已衝到她身前擋住那亮晃晃的劍。

  侍衛看著自己的劍沒入無憂子枯瘦的身體,有些怔忡。

  忘秋只是冷眼旁觀,什麼也沒說。

  無憂子轉頭看著忘秋,嘴唇蠕動,「公主,原諒我……」

  公主?在場眾人皆震驚地看著忘秋,尤其是谷流風,那兩個字震得他兩耳發聾,她的出身竟如此高貴?!

  忘秋知道他想得到自己的一句原諒,也想得到一個承諾,她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發出一聲輕歎,轉身走開。

  「謝……」無憂子含笑倒下,無憾而逝。

  「妳給我站住,那個老傢伙為什麼叫妳公主?」九公主勃然大怒。

  忘秋停了下,卻沒有回頭,「曾經我有個名字,叫龍七。」她的聲音很輕、語氣很緩,就像怕驚擾了別人一樣。

  九公主驚疑不定的瞪大眼。龍七?!皇家最禁忌的那個名字,她竟然是龍七?!那個死去很久的人?一股入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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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請妳喝酒。」他很大方的指著滿滿一桌子的酒。

  忘秋的眼神閃過一抹異色,搖頭,「不需要。」他明明最不喜歡她喝酒的,真是拙劣的安慰法。

  「酒過傷身自是不好,不過,小酌怡情,更何況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加之有我這樣的美男賞心悅目,喝上幾杯也不為過,是不是?」

  「我不好色。」

  「明明她們都認為我秀色可餐啊。」他歎氣。為了逗她笑,他豁出去了。

  忘秋的眼神益發的詫異起來,「谷流風。」

  不曉得為什麼,聽到她這樣輕言軟語的喚自己的名字,他心口酥軟的同時,也感到隱隱的不祥。

  「酒後失身不適合我。」

  谷流風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他真的沒想要灌醉她,只是想給她小小借酒澆愁的機會罷了。不過「酒後失身」這個結果真令人嚮往……於是,他不經大腦就說:「我們一起喝吧。」  。

  這男人……

  「妳不是一直很喜歡喝酒的嗎?我可是把南宮山莊窖藏數十年的酒都挖過來了,不喝太可惜了。」

  某人最初的安慰計劃已經完全走樣。

  「你不聾。」

  他當然不聾,所以他才會馬上就變更計劃。

  「忘了我是什麼身份嗎?」

  他一愣。那個身份正是他努力想忘記的,他還是只想「酒後失身」比較好,不會覺得失落。

  「九公主已經走了。」而且走得相當失魂落魄,原本的囂張驕縱蕩然無存。

  無憂子既然死了,她自然不會留下來,所以忘秋一點兒都不奇怪。

  看著她憂傷而恬靜的側臉,他其實很想問為什麼她公主的身份會嚇到自己的姊妹,更想問無憂子在見到她後為什麼會是那樣的表情,最後又在向她乞求著什麼樣的承諾……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問,因為每一個問題都可能扯開她的舊傷口,那原本就未癒合的傷口。

  「我是一個死掉的人。」

  谷流風怔住,他帶著幾分猶疑,又忍不住冒出幾絲興奮,當傷口能說出來,往往離癒合也就不遠了。

  看著夜空中零落的星子,忘秋的聲音透著孤寂、帶著憂傷,「龍七在她六歲那年就死了,宗冊上記載因病暴斃。」

  絕對不會是因病暴斃,否則她看上去不會這樣哀傷與淒婉。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靜靜的聽著。

  然而,她卻再沒講下去,而是直接伸手從桌上拎過一罈酒,開始灌著。

  谷流風心頭劃過失落。她最終還是打算一個人承擔這份痛苦,他心疼她,自古皇家權謀就最陰險、最殘酷、最無情,甚至最無恥,而她一定經歷了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才會變成如今的忘秋。

  於是他也拎過一罈酒開始灌。不能讓她開心,那就陪她醉好了,雖然他極可能是先醉的人。

  事實證明谷流風的酒量真的很差,忘秋手上第二罈酒尚未喝完,他已經醉倒在地。

  明明不能喝,卻還想陪她一醉解千愁,這男人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月光落在忘秋的臉上,嘴角上揚的弧度形成一個極美麗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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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歎氣。除了歎氣,南宮不明不曉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以為好友是聰明克制又內斂的,可是,面對醉成一攤爛泥的某人,他只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怎麼醉成這樣?」明明說是來安慰人的啊,結果被安慰的忘秋看起來神采奕奕,來安慰人的卻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他對酒後失身很感興趣。」

  一向自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南宮三少,再次出現錯愕非常的表情,「酒後失身?」他咬緊牙關強捱烈性春藥,不就是為了不失身嗎?

  忘秋卻不再理他,慢條斯理的倒酒,悠閒的啜飲著。

  南宮不明眸底閃過沉思。忘秋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冷漠,任何時候都彷彿置身事外似的漫不經心,她的眼神清澈得接近無情,像現在他就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他這個樣子要怎麼去給我爺爺拜壽啊?」南宮不明歎氣,很無力。

  拜壽?忘秋瞥了眼床上的人。他搞不好是故意喝醉的吧,五大派掌門聯合作媒,要推辭原本就不容易。

  「何必多此一舉。」

  南宮不明有些心虛的避開她的目光。是的,給爺爺拜壽是假,要他出去見某些人才是真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後他只能這樣說。

  於是她不再理他,由著他去煩惱。

  南宮不明真的是很煩惱。現在難道要他把醉成一攤爛泥的谷流風就這樣給攙到前面大廳去嗎?就算去了又有什麼用?

  「這下可麻煩了。」五大掌門在前面等著作大媒呢,他忍不住朝忘秋看了一眼,後者正專心自斟自飲,看起來沒有幫他的打算。

  「雖說一醉解千愁,但是一個醉得糊裡糊塗的人要被人栽贓陷害真的非常容易。」

  「他醉在我屋裡。」

  南宮不明再度歎氣。是呀,某人真的很會選地方醉,他是吃定了醉在這間屋裡,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麼樣的。

  「你打算怎麼陷害?」

  南宮不明想不明白她怎麼可以如此淡然,如此的幸災樂禍?

  「妳真的希望他被陷害?」流風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她?既不溫柔又不善良,身份還那麼複雜,只有一張臉能看。不過,她的容貌確實靈秀明媚,超脫俗艷。

  嗯,就像一汪清泉,更像沒有一絲雲彩的湛藍天空,乾淨純然得讓人不敢逼視,怕在她清澈的眼波中映出自己鄙陋的一面。

  面對著一張秋陽般溫暖的臉,南宮不明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刻他開始佩服起谷流風,難以想像他以往是如何對著這樣清澈的眼神使出糾纏無賴的手段?

  「什麼?」

  「當我沒說。」最後他喃喃近似自語。

  「秋兒……」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望向床上發出囈語的人。

  她跟他有這麼熟稔嗎?

  他們已經這麼親近了嗎?

  兩個人,訝異的心境倒是大同小異!

  「既然他醉成這樣,我看還是讓他繼續睡在這裡好了。」南宮不明建議。

  忘秋沒贊同也沒反對,只是繼續喝自己的酒。

  算了,看起來這屋裡的兩個人都不想搭理他,一個只顧自己喝酒,一個則忙著跟周公打交道,他還是識趣點走人的好。

  這間屋子兩個人正好,多加他一個就有點擠,南宮不明終於有了這個認知。

  雖然他們一個喝酒,一個睡覺,他卻覺得其實他們兩個似乎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怪異又和諧,看似互不關心,卻又息息相關。

  幾乎南宮不明前腳離開,忘秋帶些惱怒的目光就射向床上,唇抿了又抿,閉了下眼,然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開口,「起來。」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她用力放下杯子,酒從杯中濺到桌上,「谷流風,起來。」

  床上的人動了動,但是沒有起身。

  「你是來拜壽的。」

  「妳也是。」谷流風伸手捧著暈眩的腦袋從床上坐起來。

  「不是。」如果不是為了無憂子,她根本不會來。

  「我頭疼。」他果然還是不勝酒力啊,目光掃過地上的空酒罈,心裡開始歎氣。為什麼她喝這麼多卻還這麼頭腦清楚?

  「五大掌門讓你更頭疼吧。」她不無嘲諷的說。

  他卻笑了起來,「忘秋,我喜歡妳說這話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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