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荷……你怎麼回來了?」
雷之亦的眼眸中滿是對她的擔心,阮丹荷卻無法表現出不在意的神情來讓雷之亦放心,她走到雷以欽身前,不敢置信,她知道雷以欽會憤怒、會敵視田亦,卻沒想過他竟會想殺了田亦!
「是我的錯……我的錯……」阮丹荷喃著,是她給了雷以欽錯覺,才會讓他一錯再錯。
「丹荷,與你無關,錯的人是田亦。」
「你知不知道他為天市院做了什麼?為你做了什麼?你竟恩將仇報!」
雷以欽一陣冷笑,他天市院需要一個小小田亦施恩?
「是啊!因為你不知道他是誰。」阮丹荷露出了清冷的笑,臉上更是失望的表情,「你怎麼變得如此徹底?
我那個溫文儒雅、待人和善的大少爺去哪兒了?怎麼會成了一個為私心謀奪人命的人?」
「因為他奪走了你的心。」
阮丹荷無奈,因為她說得再多,雷以欽也不會瞭解,或許該說他根本不想瞭解,只想依循著自己的心行事。
「這天市院已不值得我留戀了,我要帶著我母親離開。」
雷以欽想過阮丹荷會不顧她與阮嬸的長工契在他手上,但他也不會甘心就範,「擁有你們的長工契,我就是你們的所有者,你們不能離開。」
雷之亦知道阮丹荷不肯讓他洩露自己的身份,但雷之亦認為是該處理好一切的時候了,天市院與天莊的關係必須在今夜得出一個解決的方法。
「她們當然離開得了天市院,我並不想把奴僕視為買賣的物品,但如果你非要用這方法困住她們母女,那我也只能配合。」雷之亦收起了手中的劍,以他自己的聲音開口。
由田亦喉中發出的,不是田亦原有的聲音,雷以欽不解,這個聲音……為什麼他覺得熟悉?
見雷之亦要撕下假皮,阮丹荷要阻止已不及,「阿亦……」
雷以欽錯愕的看著出現在田亦的假皮之下的,竟是雷之亦,而阮丹荷急著制止的模樣,分明是知道田亦的身份。
這就是阮丹荷被田亦所吸引,愛上田亦的原因,原來田亦便是雷之亦!
原來他一直都輸給了同一個男人。
「你……你的雙眼……」
「我的雙眼是偽裝失明,當年為了避禍,祖父及父親要我做的偽裝。」
「所以,我又輸了。」雷以欽常想,如果八年前他堅定的把阮丹荷由荷居帶走,不讓她服侍雷之亦,一切會不會就會不同?
又?為什麼是又?但雷之亦隨即想通,雷以欽指的應該是第一次黑衣人的尋釁,「以欽,我想知道你兩次要殺我,都是因為我是田亦,不是因為你發現了我是雷之亦。」
雷以欽站直了身子,嘲笑自己第一次做歹事便被識破,原來雷之亦知道那一次聘雇江湖人的也是他,「我的確不知道你是雷之亦,而且那回我並不想殺你,那些江湖人告訴我他們險些傷了丹荷,我便辭退了他們。」
險些傷了?阮丹荷冷冷一笑,是誰險些傷了誰啊!
「事情既然已發展至此,我決定等祭天大典結束後就帶著丹荷離開。」
阮丹荷望著雷之亦,原來他想著和她一樣的事嗎?那他父親對天市院的猜忌呢?他打算就這麼放棄了任務,為了她?
「我不許!我永遠不會放棄丹荷,儘管你用你的一切來換,我也不會交出丹荷的長工契。」
「以欽,莫讓我動怒。」
「動怒?你能如何?毀了我天市院?」
「大少爺!夠了!阿亦不是那樣的人。」
聽見阮丹荷第一次喝斥了他,而且還是為了雷之亦,雷以欽不甘心,「不是哪樣的人?不要忘了他曾經怎麼傷害你!」
「夠了!你根本不知道阿亦為天市院做了什麼!」雷之亦曾交代過來此的目的不能說,但她再也忍不住了,「天莊要毀了天市院,很難嗎?只要掐住了天市院的經濟命脈,就算天市院是臨析城的首富又如何?天莊根本不看在眼裡,天莊容天市院存在,只是因為天市院忠心,但這份忠心不是沒有人存疑。」
「什麼意思?」
阮丹荷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心冷了,還是因為她已決意離開,她的口氣竟再也聽不出激動情緒,「天莊的大老爺不相信大少爺,是三公子在他父親的面前力保,擋下了天莊大老爺對天市院的制裁,你為了我想殺害田亦,但三公子卻沒有因為我對你公報私仇,因為他知道天莊及天市院的連繫有多重要,你呢?大少爺,如今你知道田亦便是三公子了,你還要為私忘公嗎?」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身後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望向雷之亦,八年前他在天市院養傷時留下的惡名,至今還記憶猶新,可八年後他竟變了一個模樣。
雷以欽跌靠在桌邊,矛盾不已,如果他今夜殺了他便是恩將仇報了?
「以欽。」雷之亦撿拾起雷以欽的斷劍,無視可能對自己造成危險,把劍交到雷以欽的手上,「如果你只是因為我是田亦而殺我,我可以饒你這一回。」
「你……要饒了我?」雷以欽緊握著斷劍,知道此時雷之亦沒有防備,只要他向他刺去,那一切……就結束了……
雷以欽握著斷劍的手,因緊握而顫抖著,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他像承受莫大的負累一般,頓時垮了身子,他緩緩的轉身離開禪房,淒然狂笑,悲痛地走入夜色之中。
第8章(1)
黃沙漫漫、風塵僕僕,阮丹荷望著馬車窗外的景色無語。
雷之亦知道她擔心著什麼,所以只是將她納入懷中。
他還是違抗了父親的命令放過了天市院,甚至還讓江雁先行回天莊,回報他已娶了阮丹荷為妻,以及向父親稟告天市院絕無異心。
「以欽既然答應了就會好好照顧阮嬸,你別擔心。以欽本性不壞,雖然曾想殺我,但也是為情所困,如今走出情關,他會沒事的。」
「我知道他會……只是我還是想娘……」
第一次離開母親這麼遠,雷之亦知道她憂心的除了母親,還有自己到天莊將要面臨的事,他只能無聲的擁著她默默給她安慰,在天莊不管遇上了什麼他都會陪著她面對。
雷以欽在房裡酩酊大醉了好幾天才終於想通一切,他主動去田家向雷之亦保證只要天市院是他當家作主的一天就不會背叛天莊,如此,雷之亦是否也能保天市院無恙?
雷之亦承諾了他。
然後,雷以欽便交出了阮嬸及阮丹荷的長工契。
阮丹荷十分感動,因為她知道自小疼愛她的大少爺終於回來了,不再是那個為了私心會狠心動手殺人的人。
她私下見了雷以欽,把雷之亦失了記憶的始末全告訴他。
沒想到雷以欽竟欣慰的笑了,說:「知道他當年不是狠心的拋棄你,我連最後的一絲猶豫都不存在了。」
最後,阮丹荷當然把實情告知了母親,阮嬸思考了幾天,最後還是決定留在天市院。
阮嬸終究是忠於天市院的,她說脫不脫離奴籍已不要緊了,她是天市院的人就不會離開天市院,雖然知道田亦是雷之亦,對阮丹荷前去天莊的未來十分擔憂,但女兒嫁人就是人家的了,她只能祝福。
雷以欽知道阮丹荷擔心母親,於是他笑問,他能否認阮丹荷為義妹,而阮嬸,他也會把她當自己的母親照顧,這樣她是否能放心了?
阮丹荷對雷以欽再多的怨懟,都在這個笑容之中瓦解了,她怎不知道認她為義妹不是為了讓她放心母親在天市院的處境,因為母親在天市院本就沒有受到欺凌,而是雷以欽擔心她到天莊後因為身份被為難,想著若她是天市院的義女,終究還是強過身為一名奴僕吧!
就這樣,在故人的送別下,阮丹荷以夫婿回鄉的名義與「田亦」及「田楓」踏上了歸途。
當雷之亦他們乘坐的馬車到了天莊時,雷鴻翰只給了他們梳洗的時間,便要雷之亦及阮丹荷到廳裡去見他。
回到天莊,雷之亦又把手杖拿上手,阮丹荷也很自然的攙扶著他,那是他們的默契。
阮丹荷跟著雷之亦來到大廳,大廳之上,主座上那名頭髮花白但神態不顯老態的人,肯定便是雷鴻翰了,一旁側座上的,阮丹荷也見過他,是雷奇楷。
坐在客座首席是一名女子,在他們兩人入內並對雷鴻翰、雷奇楷行禮過後,便立刻走上前對雷之亦福了個身,「三哥。」
雷之亦一臉冷然,因為他偽裝失明,所以可以不去看她,他不明白,這個場合羅雪真在這裡做什麼?
阮丹荷覺得這女子和雷之亦之間的互動有些怪異,她喊雷之亦三哥,是天莊裡的小姐嗎?阮丹荷對自己的外貌一向頗有自信,從未想過有一個女人可以讓她自歎弗如。
羅雪真的視線由雷之亦的身上移至阮丹荷時,發現阮丹荷也注視著她,兩人的目光交接,閃出敵意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