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江公公領命的應了聲,接著想起多年前的事,笑著說道:「當年孫太傅父女送他到鎮江王府後,他對那孫太傅家的小丫頭就念念不忘,拚命練武,為的就是想向那小丫頭證明,他能夠殺光那些山匪,親手報父母之仇,奴才想啊,當初他會一路勢如破竹的率先殺進安陽城裡,說不得就是為了要早點見到那孫家小姐,哪裡曉得命運弄人,孫家小姐卻不知去向,直到前陣子才讓他給找著。」
金朝郡笑罵,「他那時候才多大年紀,就知道惦記著人家小姑娘。」這江公公是自幼照看著他長大的太監,他對他自是多了一分親近,憐惜他年事已高,便沒怎麼再讓他管事,但仍留他在身邊,閒暇時陪他說說話,沒想到卻從而得知不少後宮嬪妃不為人知的一面,以及那些臣子的家務事。
「奴才記得當年那孫小姐模樣長得挺標緻,在鎮江王府作客的那幾天,卻老是板著張臉,像個小老太婆似的,對風遠說話總是冷言冷語,可就在她隨她爹離開後,風遠跑來向老奴打聽,從鎮江王府到安陽城要走多久才到,似是想去找她。」
說起這事,江公公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咧著笑。
這事金朝郡倒是不知,「怪不得呢,我說風遠怎麼突然間對她這般癡戀,原來是小時候就瞧上人家了。」
提起昔年之事,金朝郡臉上流露出一抹懷念,當時他還只是個鎮江王世子,那時的他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能登上九五之尊,統治這偌大的江山和眾多的百姓。
然而攀上顛峰之後,他發現,高處不勝寒哪,能與他說真心話的人越來越少。
「先前早就想來拜見孫姑娘,卻在半途遭遇一莽夫無理的胡攪蠻纏,以至延至今時,才能得見孫姑娘真容。」
楚天碧意有所指的貶損風遠,雙眸則肆無忌憚的打量眼前這曾有第一才女之稱的孫絡晴,其清麗淡雅的面容雖不及掏紅樓秀娘的明艷絕倫,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楚國舅來找民女有何事?」站在小院的堂屋裡,望著眼前這不請自來的男子,孫絡晴不願與此人多言,神色淡然的詢問。
皇上賜婚之後,粥鋪已歇業,她沒想到這人竟會找到她住的小院來。
「在下仰慕孫姑娘才情許久,一直想見見曾有前朝第一才女之稱的孫姑娘,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姑娘果然才貌雙全。」遊戲花叢多年,尋常姿色的女子入不了楚天碧的眼,孫絡晴那雙異常冷淡的眉眼,卻勾得他心頭蠢蠢欲動,讓他忍不住朝她靠近兩步,想再更親近她一些。
他向前兩步,孫絡晴則黛眉微蹙的後退兩步,冷嗓道:「若國舅無其他的事,恕不多留,民女已將嫁作人婦,不便在宅中待客。」
聽她提起將嫁人之事,楚天碧替她不值,直言批評道:「以姑娘這般才貌,匹配風遠那粗莽的武夫,著實委屈姑娘了,不啻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知風遠是用了什麼下作的手段,哄騙皇上下旨賜婚。」
「楚國舅請慎言,風大將軍英勇過人、功在朝廷,民女能嫁他為妻,乃民女之幸。」她不喜他放肆打量自己的眼神,更不喜他這般眨抑風遠,肅容下了逐客令,「民女乃待嫁之身,且寒舍簡陋,就不多留楚國舅,請。」
楚天碧仍不信她是真心想嫁給風遠,當她是被聖旨所迫不得不嫁。
「孫姑娘在我面前無須隱瞞,你若不想嫁給那莽夫,我或可在皇上跟前替你周旋一二,興許能讓皇上改變心意。」這話不過是哄著她罷了,聖旨已下,皇上絕不可能收回成命。
孫絡晴聽他話裡一再貶損風遠,似是與風遠有過節,心中暗暗記下,面上則不動聲色,替風遠說了幾句話,「風大將軍乃開國英雄,英明神武,民女能嫁給他,實乃三生有幸,豈有不願之理,民女還要忙著籌辦婚事,無法再留楚國舅,福伯,送客。」
被她這般逐客,楚天碧心生不悅,依他尊貴的身份,誰見了他不是慇勤巴結的奉承,就連掬紅樓那性情高傲的秀娘也不敢如此冷待他,這孫絡晴敢不給他面子,倒越發勾起他的興趣,他抬起手,想將她拽到跟前來——
「楚天碧,你想對她做什麼?!」
隨著一聲暴吼傳來,他伸出的手,啪的一聲,被闖進小院的人給狠狠打落,那力道重得讓楚天碧齜牙咧嘴,痛得扭曲了一張臉,懷疑自個兒的手被打斷了,抱著手臂彎著身子慘叫。
他身邊的幾名隨從驚見自家主子遭人襲擊,抬手想還擊,但在瞧清那打人的人是誰後,不禁猶豫了下,退回主子身邊,護住主子。
風遠還不解氣,要再出手,卻被孫絡晴給攔住。
「夠了。」她輕喝一聲,這楚天碧畢竟是國舅,她不想他做得太過,怕給他惹來無謂的麻煩。
風遠滿臉怒色,「這廝想輕薄你!」
適才來到小院門外,他聽見裡頭傳來男子的聲音,心中起疑,也顧不得敲門,逕自推開未上鎖的門進來,一進堂屋,便瞅見楚天碧想碰他家娘子,他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打死那廝。
「沒這回事。」不想他生事,孫絡晴安撫他。
「風遠,你膽敢打我!」楚天碧忍著疼,赤紅著雙眼,神色猙獰的嗔瞪他。
風遠也橫眉豎目的瞪回去,「我就打你怎麼樣!你要是再不滾出去,我打斷你的腿!」
孫絡晴抬手攔住一臉恚怒想再動手的風遠,看向楚天碧解釋道:「不過是一場誤會,還請楚國舅莫要計較。」她接著對他的兩名隨從說:「你們兩位還不快送國舅回去看大夫。」
楚天碧手疼得要死,也沒有再多留,臨走前朝風遠撂下狠話,「風遠,這仇我記下了,咱們倆沒完。」
「你有種儘管衝著老子來!」風遠喉頭滾出怒咆。
怕主子會惹怒風遠,惹得他再動手,楚天碧的幾名隨從匆匆忙忙的簇擁著他離開。
見人走了,風遠這才望向孫絡晴,兩隻狹長的眼睛緊張的盯著她,「那廝來找你做什麼?」
她輕描淡寫的搖頭,「沒什麼,只是好奇前朝孫太傅的女兒生得什麼模樣,來見見我罷了。」見他臉上還透著怒意,她斟了杯茶遞給他,叮囑了句,「以後別這麼莽撞,見人就打。」
他接過杯子,臉上猶帶著怒色,「我親眼瞧見他方才分明想輕薄你。」他的女人豈是能讓人輕薄的。
「你當我是好欺負的嗎?何況還有福伯、福嬸他們在呢。」楚天碧不過是風流好色之徒,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自有應付之法。
方纔風遠出現的太突然,一旁的福伯、福嬸和紫娟反應不及,就瞧見楚天碧被打了,這會兒紫娟回過神來,連忙開口表示忠心,「就是啊,風大將軍,您放心,有咱們在,沒人可以欺負小姐。」
風遠瞧她和福伯、福嬸一眼,見他們三個雖有滿腔忠心,但老的老、弱的弱,擔心楚天碧那廝若再來騷擾,他們會護不住孫絡晴,暗自決定回去後要從將軍府調派些人手過來保護她。
孫絡晴望向他再問:「依規矩,新人成親前不是不能見面,風大將軍怎麼跑來了?」
因皇上發話,他們兩人的婚禮由宮裡來操辦,昨日宮裡已派了幾個嬤嬤過來,替她量身縫製嫁裳,還有教養嬤嫂將一些規矩告訴她。
「呃,江公公說,這時間從明日再算起。」風遠厚顏無恥的直接把事情推到無辜的江公公頭上,「我來是有些事想同你說。」
站在她面前,他原本有滿腔話想說,但一時之間竟忘了想說什麼,只睜著一雙狹長的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想著兩人很快就要成親,他歡喜得心頭像擂鼓般蹦跳著,越瞧她便越喜愛。
他那專注的眼神,讓孫絡晴神情柔和了幾分,「你想說什麼?」
「你、你真的是心甘情願嫁給我嗎?」他緊張的忍不住想再確認一次。
見他這般在意這件事,孫絡晴心頭暖暖的,連語氣也暖了幾分,「我確實是心甘情願想嫁給風大將軍,請風大將軍勿再多慮。」
再次聽見她這般說,風遠那張陰柔的臉龐頓時咧開朗笑,急著向她許下承諾,「你放心,成親以後我保證一定會待你很好很好。」
對他這番直率的表白,她輕點螓首,眸裡隱隱有笑意閃過。自爹死後,一直飄泊無依的心,此時此刻彷彿覓到了一個歸處,徹底安定下來。
「快午時了,大將軍可餓了?要不要留下來一塊用午飯?」成親前兩人本不該相見,但他既然都跑來了,她也不介意留他吃一頓飯。
見她出聲留他用飯,風遠喜得闔不攏嘴,用力點頭,「餓了、餓了,快餓死我了。」
瞧他這般,福伯、福嬸和紫娟都忍俊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