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請稍待,咱們這就去準備午飯。」福伯'福嬉夫妻倆帶著一臉笑往廚房而去。
「大將軍請坐。」孫絡晴抬手請他坐下。
風遠坐下,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擱在自個兒的腿上,卻管不住一雙眼睛,頻頻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咧著嘴角,傻呵呵的笑著。
站在一旁的紫娟,想到再過不久就能跟著小姐一塊住到將軍府去,滿臉喜色,很慇勤的替他添茶加水。
「大將軍請用茶。」
她每添一杯茶,他立即便喝完,紫娟便接著再為他注滿一杯,他再舉杯飲完,如此連飲四杯後,在他又要飲第五杯時,孫絡晴出聲了。
「大將軍很渴嗎?」
「不渴。」他急忙搖頭。
「那就別再喝了,待會就要用飯了。」
聽見她這般溫言細語的同他說話,風遠忙不迭點頭,「好好,不喝了。」他耳根有些發紅,覺得適才猛灌著茶的自己似乎有些傻,該找些話同她說才是,努力想了想,總算讓他暈乎乎的腦袋想起一件事,「我七年前已親手殺死那些山匪,替我爹娘他們報了仇。」
「恭喜大將軍大仇得報。」孫絡晴頷首溫聲道。心下有些莞爾,不知為何這位在人前威風赫赫的大將軍,在她面前似是有些緊張。
「我報仇後,原是想前來安陽城,親自向孫太傅和你道謝,當年若非你們救了我,還送我到鎮江王府,我也沒有機會習得這一身的好本領,手刃仇人。可就在我準備要動身前往安陽城時,皇上他不忍心再見黎民百姓被前朝暴政害得民不聊生,決定興兵討伐失德無道的暴君,我這才不得不延後前來安陽城的時間。」
當年她激他的那番話,他一直牢記在心,他性子雖直率,卻也不笨,自然明白那時她之所以那般說,無非是想勸阻他不要去枉送性命。
且在他養傷的那幾日裡,也是她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她常對他冷言冷語,可她餵他喝藥時,卻總是不忘先把藥吹涼,再喂到他嘴邊,喂完後還不忘塞顆梅子到他嘴裡。
報仇後,他第一個便想告訴她,他沒騙她,他做到了,他親手殺光那些山匪。
「大將軍能得報大仇,全靠大將軍勤奮不懈,我與爹不過只是舉手之勞,委實不值得大將軍記掛如此之久。」
昔日,她曾貴為太傅之女,而他不過是個甫失去父母的孤兒,可隨著爹的過世與前朝覆滅,兩人的身份遽然翻轉,她變成了無所依仗的一介草民,而他卻翻身成為身份顯貴的大將軍。
兩人的身份天差地遠,令她絲毫不曾動過想與他相認的念頭,也以為從今而後,他們再不會有所交集,沒想到他竟會牢記著昔日的恩情,找上門來相認。
「不,若沒有你與孫太傅,就不會有今日的我!」風遠說著忘情的握住她的手,「我發誓,以後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絕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
她是唯一一個被他惦記在心頭的姑娘,那份恩情,在經過這些年下來,早已默默滋生出一縷縷的情愫,把他的整顆心都密密麻麻的纏繞起來。
她的手被他那只厚實又溫暖的大掌包覆住,那暖燙的感覺,頃刻間令她的心扉震了震,她怔忡的抬眸望著他,他眼底那濃烈得宛如烈火一般的情愫,令她一時陷溺在其中。
他被她那雙清冷柔潤的眼神盯著,俊臉漲得紅通通,發覺自個兒逾矩了,卻因她沒有掙扎和呵斥他而暗自欣喜著,不想這麼快放開她。
紫娟在一旁瞧著兩人「眉目傳情」,看得清秀的臉龐也染著一抹紅暈。呀,眼前這情景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教人看了好不害臊喲,瞧風大將軍那手握得小姐好緊,小姐竟然柔順得讓他就這麼握著,這證明小姐心裡分明早就有了大將軍嘛。
「飯菜好了。」
聽見福嬸的話,孫絡晴輕輕動了動被他握住的手。
風遠這才收回手,臊紅著臉道:「抱歉,我唐突了。」他偷偷覷著她,想看她有沒有因此而氣惱。
紫娟忍不住笑咪咪取笑道:「嘻,大將軍這是不是就叫作情不自禁?」
孫絡晴清麗的面容上也染上一抹紅霞,睇了紫娟一眼,「還不去幫福伯福嬸端菜。」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紫娟脆笑著應了聲,腳步輕盈的走向廚房。
福嬸將兩盤菜端到飯桌上,瞅見兩人臉上都有些發紅,一開始有些不明所以,再多瞧兩眼後,發現他們這是在害臊,抿著嘴角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再走回廚房端飯菜。
孫絡晴收回擱在桌面上的手,擺在腿上,另一隻手輕輕握著,彷彿還能從上頭感受到適才被他握著時的溫暖,那暖意直抵心頭,讓她素來清冷的眉目,隱隱含著羞怯。
見她垂眸,嘴角微翹,似是帶著一抹淺笑,那清麗秀媚的模樣看得風遠癡楞楞的目不轉睛。
這樣的她未曾見過,他心頭躁動得厲害,恨不得明天就是兩人大婚之日。
第7章(1)
「皇上,風遠他不由分說把我的手骨都打斷,這事您可要為我作主。」楚天碧吊著一條手臂,忿忿的告了御狀。
「可不是,仗著您的寵信,這風遠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連天碧都敢打,再這麼放縱下去,那還得了,皇上,您這回可不能再輕饒了他。」楚皇后也在一旁幫腔。
「風遠性情雖然有些粗莽,但好端端的,他怎麼會打了天碧?」金朝郡看向楚天碧質問。風遠是什麼樣的性子,他比誰都瞭解,不相信他會無故打人。
「這……」楚天碧一時語塞,不敢說出自個兒跑去見了孫絡晴的事,孫絡晴已被皇上指給風遠,他貿然去見她,確實於禮不合。
楚皇后見弟弟不敢說,遂委婉的替他解釋,「天碧仰慕孫姑娘的才情許久,得知她下落後便去拜訪她,哪裡知道風遠一見天碧,就不分青紅皂白的出手打人。」
即使楚皇后說得委婉,但金朝郡一聽,當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孫絡晴既已許給風遠,天碧還跑去見她,也太無禮了,難怪風遠要生氣。」
撞見別的男人私下裡去會見自個兒的未婚妻子,對孫絡晴癡心一片的風遠會動手也不足為奇。
見他護著風遠,楚皇后替弟弟說話,「這事天碧是有些不妥之處,但依規矩,婚期定下後,新人就不得再見面,風遠竟不顧規矩,跑去私會孫姑娘,這也太不應該了。」
對她一再數落風遠的不是,金朝郡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成了,這事朕早就知道,朕會說說風遠,沒別的事就退下吧。」
見皇上竟無意責罰風遠,楚天碧雖心有不忿,卻也明白再爭下去只會惹得皇上不快,悻悻然地離開御書房。
「皇上也太偏心風遠了。」出了御書房,他不平的埋怨。
楚皇后安撫他,「風遠是皇上看著長大的,他又替皇上立下汗馬功勞,想要扳倒他可沒那麼容易,天碧,這件事要委屈你暫時忍一忍,這仇以後本宮會幫你報。」
皇上這段時日鮮少來她這裡,而是常去桑貴妃和茹嬪那兒,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重新得回聖心,而不是替弟弟討公道,緊咬著風遠不放。
掌燈時分,正是南興坊最熱鬧的時候,南興坊乃是風月之地,秦樓楚館林立,一家比一家還要奢靡華麗。
正所謂千門花月笑相迎,香風滿路笙歌引。
循著脂粉香與笙歌,來尋歡的客人絡繹不絕的走進一家家相熟的青樓。
此刻,掬紅樓裡也高朋滿座。
裡頭的一間雅室,楚天碧舉著酒杯,連飲數杯。
「是誰惹咱們國舅爺不高興了?」鍾君秀見他一進來便狂飲,好奇的問。
楚天碧一把將她拽進懷裡,喚著她的閨名,「秀娘,你上回說與風遠有仇,是什麼仇?」如今他與風遠也算結下樑子,與她倒也算是同仇敵愾。
鍾君秀從他的語氣裡,隱約聽出他似是對風遠頗為不滿,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受傷的手臂瞧了眼,沒答反問:「國舅爺先告訴我,您這手臂是怎麼傷的?」
「風遠給打的!」他沒隱瞞,陰沉著臉吐出這句話,「我絕饒不了他,所以你大可放心告訴我,你究竟與風遠有什麼仇?」
鍾君秀面露詫異,「您身為堂堂國舅,他不過區區一個大將軍,竟敢對您動手,這是沒將您放在眼裡嗎?」
她刻意挑撥道。
「他敢傷我,日後我定會讓他不得好死!」他俊秀的臉龐露出一抹毒辣,他這人胸無大志,卻也不是軟柿子,能教人給欺到頭上來。
鍾君秀見他對風遠這般忿恨,略一盤算後,徐徐啟口,「實不相瞞,我與風遠有殺夫之仇。」
「殺夫之仇?你的丈夫是風遠所殺?」楚天碧僅知她是個寡婦,名叫秀娘,夫家姓方,是這掬紅樓的幕後東家,卻不知她的丈夫竟死在風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