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氣昏頭的陸余才沒管那麼多,「不許讓他用力瞧,必要時你就一掌打死他知道嗎?」
「可那會死人的。」他忘了他們干哈打從婚後就睡在地板上了嗎?
他用力哼口氣,「掛了他正好!」這些年來那不男不女的妖怪做過太多令人髮指之事了。
「噢……」難得見他為了她的事激動成這樣,心花朵朵開的計然開始覺得,去錢莊幫忙並日日都得想法子打發紹仰一事,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一鼓作氣發洩完了後,接連幾日下來的忙碌,令滿心的疲憊隨之排山倒海而來,陸余兩手握住她的肩,垂首在她的面前低聲喃喃。
「拜託你……別再讓我當個妒夫了。」若是他還得再忍受紹仰多碰她一下的話,他實在是不能保證日後他能只是吼吼就算了。
他不像她一樣,可以事事都不在乎,天大的事只要是打不過它就加入它,而他更不習慣的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往日裡,她可愛的笑臉,她人見人愛的性子,有多麼受到客棧裡的人們喜愛,他全都睜隻眼閉只眼就當大家是愛屋及烏,可一想到除去她表面上也給他人看的那些,眼下這專屬於他所有的種種,他人也能分享亦能看見,他就有種忍受不住那等快要失控的感覺。
「我會盡量與紹姑娘保持好距離,好成全你這小小的心願的。」總覺得他會生氣、會發怒是件好事的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很高興見他的性格不再人前人後那麼地走偏鋒。
他盯著她的眼瞳,「絕不食言?」
「是,我保證。」她笑靨如花地挽著他的手臂往房外走,「別不高興了,我聽丹心說吞月城好像有什麼大喜之事,因此今晚城內會施放煙花,咱們下樓去園裡瞧瞧吧。」
襯亮了漆黑天際的朵朵七彩煙花,讓柔美的月色多了短暫的美麗伴侶,滿園像是在夜色裡睡去的花兒,安安靜靜地在亭外承接著夜露的洗禮。
與她肩並肩坐在小亭裡遠望吞月城另一端的天際,陸余根本就沒注意天頂上的銀花火樹,他的兩眼,只見著了倚在他身畔的她,她那輕觸著他的面頰微濕的髮梢,聞起來就像花兒一樣清鮮,而她笑意盈盈,全心全意地倚靠著他的模樣,在不知不覺間已將他數日來的煩悶焦躁給逐至遠處,心平氣和的感動、柔軟的旖旎,轉瞬間盈滿了他的心房。
若是可以的話,他很想打造一個金絲的鳥籠,就這麼將她給困在裡頭,不讓任何人來與他分享她的一顰一笑;再不然,他想把她給牢牢拴緊在身上,不再任她離他那麼遠,就這麼待在他的身旁哪兒都別去。
這不禁讓他想起,許久以前,他曾笑過左剛對藺言恪守著為人夫的三從四德、兩眼只看得見藺言、儼然就是藺言身旁一隻忠狗的蠢德行,可現下想想,他不也是差不多的一個蠢樣?
看了天際許久的計然,在頸間有點酸之時,忍不住想動一動,卻意外瞧見他壓根沒在欣賞煙花只是一徑地瞧著她,她擔心地摸摸看起來像是有點累呆的他。
「怎還繃著張臉?」陸余以指覆上她的指尖,繼續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計然頓了頓,而後二話不說地吻上他的唇撫平他的不安感,見他還是愣愣的,她索性捧著他的臉龐,專心地吻得更加熱切,就像是要彌補這些天來的孤寂一般。
彷彿受到了什麼鼓勵,當下理智全都離家出走的陸余,熱切地與她唇舌交纏,陶醉在他的熱情裡的計然,模模糊糊地想著,若是這樣就能讓他快樂些的話,她會很樂意時時對他這麼做的。
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喘著氣的她,在他以指尖代替髮梳順著她的長髮之時,她看著滿天瑰麗耀眼的煙花直在心底想。
曾幾何時,她已是這麼的習慣起這具懷抱?而她對他的依戀,又是在何時已是這麼深了?
縈繞在他倆之問的感情,無法秤量,也無法斤斤計較地去數算,它就只是在暗地裡默不作聲地日日囤積著,再沉甸甸地擱置在她的心頭,在她已將它視為她的生活之一時,她這才遲鈍地發覺,原來這份看似沉重無比,其實又讓她整個人有若棉絮輕軟飄飄地沉浮在空中的感情,其實就是他人口中的愛情。
而這份愛,就藏在他面上的淺笑裡、他徘徊在她耳邊的低低徐言中、他溫柔感動她的舉止裡。
總是寵溺著她的他,為了她,可以是纏綿日夜不斷的潮汐,也可以是包容廣納的海水,這讓她想起那個以往生活充滿了辛苦的種種,和那個搖不可及的心願。或許她的人生就只能像是她未出嫁之前那般,敗倒在生活裡,一日復一日地,只能冀望著美好的明日,可又或許,那些年的忍耐與等待,其實都是為了迎接他的出現。
「陸余。」自她口中逸出的低喃,淺淺的,像是風兒在園子裡的回音。
「嗯?」
「陸余。」
他不解地低下頭,看著緊閉雙眼的她,小心翼翼地擁著他,一聲聲地喚著他的名,那虔誠的模樣,像是在說什麼咒言,又像是在許願似的。
「你是我的,我一人的,對不對?」
陸余怔了怔,半晌,他收攏了雙臂,理直氣壯地答道。
「這還用說嗎?」
第7章
坐在客棧裡接連喝了兩盞茶後,計然老實地說出一早以來的觀察心得。
「丹心,東翁病了嗎?他的臉是怎麼了?」怎麼東翁的臉色今日看來,遠比紹仰日日自錢莊送她回家後,就倒店裡發春地纏著他,直嚷著他這中年男人好性格。好有味道時,還要來得慘絕人寰?
「正常的。」丹心不忍心地別過臉,「他剛看完上個月各房的支出清單。」
看完了那張單子後,東翁沒吐個幾升血或是出門掘掘祖墳,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計然想了想,憶起房裡那口陸余私底下找人來整治妥當,讓他們要用水或是洗衣,全都不必走出東樓一步的水井後,她語帶懷疑地問。
「東翁他該不會還不如……不會吧,到現在還沒有人告訴他四號房水源充足的原因?
她不斷揮手,「我沒那個膽敢告訴他實情。」她也很煩惱到底要怎麼跟東翁解釋啊,反正現在能瞞多久就算多久,她還不想被剝層皮。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沒事的。」丹心感慨地歎口氣,「這家客棧裡專找東翁麻煩的房客可多了,你還算不上是最令他頭疼的那一個。」
雖然一拳挖口水井不能算上是小意思,但與那些性格詭異的的能人異士相比,單就性格這一點,小然就已經算是東翁的安慰獎了。
「是、是嗎……」這問客棧裡,還有比她更具特殊才能的高人存在?
「陸少呢?」不是聽說因紹仰整日黏著她不放,所以陸余決定暫時性地拋棄工作要回家陪妻,以杜絕紹仰再來這間客棧壞東翁生意嗎?
「他出門去替我買胭脂了。」一想到他就心情愉快的計然,期待地轉首看向窗外。
難不成明日起客棧人人都不贈髮梳改贈胭脂?光是想到那些男人的品味,就覺得這會是場災難的丹心,搖了搖頭,也只能等著看那一夥人又再次造孽。
「丹心,前頭好像有事。」客棧大廳突地變得吵嚷無比,計然伸長了頸子看向客棧大門處。
「我過去瞧瞧。」
方纔還在大廳裡坐著悠閒喝茶的人們,在外頭突然來了數輛馬車堵住大街,且三、四十名大漢硬是擠進客棧裡頭後,大半都已避禍地跑了除去,而來不及走的,就只能任由那些看似專程來找殖的大漢,大吵大鬧還殃及無辜。
本就因一張清單而煩不勝煩的東翁,懶洋洋地抬起頭來,瞧清楚了外頭馬車上所標一不的商號號徽後,面對這些明星像是來客棧找茬,可暗裡卻是代駙馬那票人馬跑來向陸余警告的人,直接來個最常用的手段。
他彈彈指,「韃靼,將他們全都攆出去。」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敢在他地頭上鬧事?
「東翁,他們是誰?」頭一回見這陣仗,計然好奇地擠到櫃檯內請教。
「他們……」東翁語帶保留地改口,「沒什麼,誰也不是。」
她皺著眉,「可他們好像想砸店。」全都是一臉兇惡的德行,也不管客棧裡還有其它人在,就拍桌子踢椅子的,還是勞動韃靼一個個拖出去。
「小事一樁,習慣就好。」東翁壓根就沒將這看在眼裡,反而還推著她到裡邊去,「小然,你乖乖的,躲遠些知道嗎?」
「噢。」她不明白地應著,雖是很想聽話照辦,可她還是站在原地,看著那些被請出去的大漢,仍是不死心想進客棧裡來的模樣。
對這等事早已駕輕就熟的東翁,在大黑已在客棧外頭與那票不速之客打起來,挽起了兩袖,準備活動活動筋骨也去幹架之時,沒料到一名沒被攆出去的陌生客,忽地自角落裡竄了出來,並在丹心的背後狠狠地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