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看愈覺得哪不對的計然揚高了柳眉,「黑了點?」
「也無妨。」紹仰說著說著就要將唇印上去,就在那時,忠心護主的大黑,將時間拿捏得極為妥當地適時伸出一掌。
定眼瞧著大黑過於保護的種種舉動,以及額冒青筋直瞪向老來壞事的大黑的紹仰後,夾在他倆之中的計然,本是想不著痕跡退離他兩人之間的,但就在她挪動腳步時,紹仰又正好朝她這方向靠了過來,就在這一退一進,肩頭不意撞上了紹仰胸前的她,在這麼一撞之後,她總算明白為何今日她老是覺得哪兒有些怪了。
「紹……紹姑娘?」她盯著方纔所撞著的東西,結結巴巴地開口。
「嗯?」
「那個……」她一手指向地板,很努力維持著正常的神態,「你的包子掉了。」
怪不得她頭一眼就覺得,這位紹姑娘的身材今日豐滿得有些太過天賦異稟。
「嘖,沒黏上就是不牢靠。」紹仰撇撇嘴,彎身拎起那兩顆今早才出爐的肉包。
打從嫁進有間客棧以來,看過太多違背常態之事,已經不知驚訝兩字如何書寫的計然,將一雙飽含疑問的眼緩緩滑向一旁眉心打結的大黑。
「他是……」
「我的同門師弟。」很不想承認這事的大黑,鄭重地向她重新介紹。
她頭痛地撫著額,「他有女裝的癖好?」怪不得陸余防他防得那麼緊,瞧瞧這等長相、這等打扮,說他是女人不會有人懷疑也是自然。
大黑娓娓道出師門裡的秘密,「他打小就想當女人,日日女裝都往身上套,就算打死他,他也絕不承認他扮得不像是女人。」
「原因?他愛女人。」大黑感慨萬分地歎了口氣。
「呃……」他不說還好,愈說頭昏腦脹的她愈想不通。
他清清嗓子,「簡單的說,他愛女人,也愛扮女人。」
「我懂了……」自認接受度滿強的計然勉強點點頭,「既然他這麼愛女人,他怎不找藺大夫幫忙?」依她看,這是心病吧?聽陸余說,在神醫藺言的手裡,無論什麼疑難雜症都治得成,他們怎不帶他去試試呢?
大黑的歎息更是無止無盡,「藺言說,她的醫術還沒有高明到能把男人變女人。」他們早就試過這一招了,可藺言很堅持,這傢伙的腦袋根本就無藥可醫。
她訥訥地開口,「這……心這樣啊。」
「打從那日起,這小子就更加自暴自棄,一股勁地卯起來用力扮女人,而我們也只好睜隻眼閉只眼由他去了。」早已接受事實的大黑,一回想起從前慘不忍睹的過往,就很想再次替全師門掬一把男子漢的清淚。
就在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紹仰時,不知是在何時,他們話題裡的正主兒,已無聲無息地來到大黑的身後,攤開兩掌掌心,而後老實不客氣地一把摸上大黑壯碩的胸肌。
為免紹仰再將祿山之爪伸向計然,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大黑,只看了身後一眼,便認命地轉過頭任身後之人為所欲為。
站在前頭的計然,在紹仰一路從後頭摸至前方,並伸長了兩手改摸向大黑的背肌時,她語帶抖音地問。
「你……不是愛女人嗎?」
「也愛男人啊。」痛快上下其手的紹仰,邊摸邊對她拋了記媚眼。
「他……」計然一手指著身旁葷素不忌的仁兄,愣愣地看向慘遭辣手摧草。任人吃遍豆腐的大黑。
「他呀。」大黑無奈地仰天長歎,「無論男女,眾生同等,一律通吃。」
門前冷落車馬稀。因無客上門,打不起精神的東翁趴在櫃檯上,兩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手中的算盤,而在外頭枯站了一整日,還是什麼客人都拉不到的韃靼,則是難得地窩在門邊無事可做。
在見著遠處自大街急駛而來的陸家馬車時,韃靼站起身瞧了瞧外頭,再瞧了瞧客棧裡東翁那張憔悴的臉龐,直想著,不知道陸余在得知這幾日那個害得客棧都沒生意做的紹仰,對他捧在掌心上的計然做了些什麼後,他和東翁的臉色比起來,哪個會比較青?
說起那個貌美無比、勾人不遺餘力,但人見人怕的紹仰,除了是大黑他們師門的心頭之痛外,亦是東翁開店以來最深的噩夢之一,每回只要紹仰一出現在客棧裡,所有的客人便恐慌地躲的躲、逃的逃,就怕一個不小心會遭男女通吃的紹仰給看上,害得老因紹仰而做賠本生意的東翁,不得不求陸余與紹仰來個約法三章。
可他們萬沒想到的是,那個見獵心喜的紹仰,這回竟不顧東翁與陸余的口頭之約,趁陸余不在家之際,硬是為了計然專程跑來這壞東翁的生意。
唉,妖孽啊。
遭人絆在老家連著三日都不能回家,一心急著想趕回客棧的陸余,在馬車一抵客棧門前,即動作飛快地跳下馬車,一骨碌地就想奔回房裡探探愛妻,可老早就堵在大廳裡等他的大黑,卻挑在這節骨眼將他給攔下,並在他耳邊囉囉嗦嗦了一堆他不在時錢莊裡新增的公事。
「你說他們要我做什麼?」陸余陰沉地問,壓抑了數日的妒意、焦急和火氣,終於在那一番話裡全數衝出心中的柵欄。
「呃……」負責傳話的大黑,也覺得那些人選的時機太差了點。
陸余不客氣地吼在他頭上,「這等小事,我那些堂兄就不能自個兒搞定嗎?」
他連家事都擺不平了,誰還有空出遠門去替那些堂兄收太子底下門人所欠的帳款?
萬一那個完全不忌口更沒節操的紹仰趁他不在時吃了她怎麼辦?誰能賠給他一個計然?東翁邊喝著茶水打起精神,邊出聲解救一下站在虎口前還不知道要跑的大黑。
「小余,你的脾氣愈來愈差了。」現下是怎樣,在外頭為惡太久了,所以回到家裡連演都懶得再演善良老百姓一下嗎?
「該不會是因為……夜晚的夫妻生活不滿足?」跑到裡頭湊熱鬧的韃靼一手掩著嘴,頗為壞心眼地問。
陸余也沒同他客氣,當下就大刺刺地槓回去,「那又怎樣,你是能替我排遣嗎?」
登時將口中的茶水噴得韃靼一臉的東翁,嗆咳了一陣後,心境慘然地再次趴回原位。
他心目中乖巧有禮的小余……已快蕩然無存了,唉,算了,幸好客棧裡還有個小然可以安慰他一下。
「少爺,還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大黑在他舉步又想繞回四號房時又再拖住他的腳步,並在他的耳邊又說了一堆。
愈聽愈是額冒青筋的陸余,在他一把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衝向本館內。
「大黑,你究竟同他說了些什麼?」活該被波及的韃靼,邊拉著衣袖擦臉邊問。錘煉多年,演技已是爐火純青的大黑,事不關己地聳聳肩。
「沒什麼,不過就是煽風點火而已。」只要能讓陸家大少、二少盡早達成心願,也讓陸余逮著了借口得償所願,他偶爾也是可以扮扮壞人的。
「啊?」
壓根就沒時間去計較大黑所說的話是真是偽,像狂風似的陸余,以無人能阻之勢兇猛地衝回四號房,三步作兩步地拾級上樓,強勢地刮進了房裡,令剛浴沐完正擦著發的計然不禁一愣。
忙了一日,她才從狼爪下逃生回家,現下又是演哪出?
陸余踩著憤懣的腳步,大步大步朝她逼近。
「我全都聽大黑說了,姓紹的他摸過你哪?」什麼全身上下都被摸透碰遍了?
姓紹的禍水明日是想橫死街頭嗎?
那個不管大事小事全都打小報告的大黑……不是說好了,這事絕不告訴他家主子的嗎?站在原地被迫浴陸余大眼瞪小眼的計然,默默在心中抱怨起那個老是說話不算話的大黑。
不耐的眼神直直向她戳來,似是不得到個答案不肯死心般,她歎了口氣,伸手指指身後一頭遭紹仰愛不釋手摸了一整日的長髮。
「還有呢?」陸余盯著她那頭方洗過還沾著水珠的發。
她再撩高兩袖,主動將兩臂都交給他檢查。
「還有哪?」他反反覆覆看了許久,而後像是心有不甘地舉高她的兩腕湊至嘴邊,一路自腕肘吻至臂上,為此,計然微微挑高秀眉。
他火大的問:「只這樣?」
她遲疑了一會兒,試探性地指著自己的面頰,下一刻,他果然一個勁地左右親起她的兩頰,面對愈來愈好拐的他,她努力忍住笑,再故意指了指自己的唇瓣。
「沒別的了?」他重重吻上她的唇,還製造出滿大的響音。
她微偏著頭,「這我得想想。」既能瞧見他滿心醋意的模樣,又能享受他的親吻,其實她是完全不反對全身上下統統都指過一回的啦。
「往後別再讓他碰你,不管他裝得再怎麼像女人也不成!」一想到日後她還要去錢莊幫忙,愈想就愈不放心的陸余,告誡再告誡地對她叮嚀。
「你對他的成見真的很深是不?」看來是很難改變紹仰在他心中的印象了,其實只要言明了她不喜歡這樣,那麼紹仰不見得會繼續那麼不識相,可偏偏每個人見了紹仰就是一個勁地用力躲,反而讓紹仰更是樂得四處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