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米蘭蘭教導鳥兒人類的好惡仇恨觀念,除了讓鳥兒能為人驅使外,她還想用鳥來做什麼?」
莫道言拉開竹簾,瞧了眼外頭。「我與米蘭蘭締結契約,有些事得守口如瓶。」
「現在我就是米蘭蘭。」
他放下簾子,勾了下嘴角。「我一直揣度著,與米蘭蘭的契約到底算不算終了,她的魂魄已不存在,可肉體還在,這倒是令人為難。」
「你不能知道契約的效力還在不在嗎?」
「要測試自然可以,只是有點麻煩,而我又討厭麻煩。」他轉個話題。「轉角就是富貴樓,夫人可要下去喝點東西,那裡的冰花雪霜、冰糖甜盅很有名。」
冰花雪霜、冰糖甜盅,聽起來就涼快,當然要嘗一下。「嗯。」
莫道言朝外對轎夫說了幾句,轎子很快停下,尤鳳儀先行走了出去,而後才是莫道言。
富貴樓是棟三層樓的食堂,不過沒她想像的金碧輝煌,外觀是紅色與金色漆成,一派富貴氣,兩人一走進去,引起不少騷動。
「蘭夫人,莫爺。」小二跑來招呼。
「給我們間雅室。」莫道言說道。
「是,二樓請。」小二領著往上走。
尤鳳儀聽見有人高聲問:「鳳大人是不是真要離世了?」
「騙人的吧。」
「咱們四翼不會要滅了吧。」
「蘭夫人你倒是出聲啊!」
尤鳳儀在階梯上站定,回頭道:「四翼當然不會亡,鳳大人是功德圓滿,回歸仙位,我們要為鳳大人高興,別淨說些觸霉頭的話。」
話畢,她跨步往二樓走,聽得樓下更加熱烈的討論,小二將他們安置在靠裡邊的雅室,莫道言點了幾道甜品後,小二急忙忙就去張羅。
尤鳳儀坐在窗邊,望著街道景色,車馬喧囂,人聲夾雜,微風吹來,倒也十分愜意。
「你帶我到這兒來,純粹喝東西?」她發問。
他失笑。「夫人疑心未免太重。」
「時勢所逼,如果我附身在一個家世清白、無憂無慮的丫頭身上,還需要疑神疑鬼嗎?」
「也是。」他倒了杯茶水給她。「我來這兒只是想討你歡心。」
他直白的話讓她再次錯愕。
他笑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有點喜歡你了。」她狐疑地看著他,不確定他是說真的還是說笑的。
「又開始懷疑我了?」他揚眉。
「我對你沒有特殊的感覺。」她也回以直球。
「我知道。」他不以為意。「感情能培養的。」
她皺眉。「你的行為我無法理解。」
「先喝茶吧,你的嘴唇要裂了。」
她接過杯子,靜靜地喝口茶,嘴唇裂開的疼痛讓她眉心更沉,這身體也熱得太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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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很快送來後,尤鳳儀正準備大快朵頤,小二卻不走,遲疑問道:「蘭夫人,小……小的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拍……拍賣那天,小的能標別的東西嗎?鳳大人的元丹咱是不敢有奢想,那仙人的東西也不敢要,只是……三年前,您……您在街上瞧見我爹養的鳥兒很喜歡,我……我想用錢買回來……」
「那鳥什麼樣,我叫人給你送回去就是了。」
小二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
「算了,用說的大概也不清楚,你抽空去我府裡找吧,可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對你的鳥沒有記憶,所以也不知在哪兒,你找我們府裡的鳥大夫利鶴問吧!」
小二激動地差點要跪下來。「謝夫人,謝……謝……」
「好了,別謝了,再給我拿幾碗冰過來。」尤鳳儀開始吃冰。
「是,是。」他急匆匆地出去,差點絆倒自己,忙不迭地道歉,而後拉上木門。
她飛快吃完一碗,問道:「米蘭蘭搶了別人多少鳥?」
「大概有四、五十隻。」
「都送回去。」她繼續進攻另一碗冰花雪霜,細冰上面撒著糖霜與水果,還淋了一種果醬,很像巧克力,挺好吃的。
「怕沒那麼容易,幾乎都死了,米蘭蘭拿來練咒術。」
她停下嘴。
「後來被鳳大人發現,才停了一陣。」他也吃口冰。
「這下小二要失望了。」她忽然有些失胃口,不過身體燥熱,還是得吃,舀了碎冰放進口裡。
忽然間木門外有人出聲道:「蘭夫人,莫大爺,小的是風府的家丁,我們家二公子在隔壁飲酒,不知能否有這榮幸請夫人、大爺過來一敘。」
風府的二少爺?她沒見過,只在宮裡見過他爹風以東,她原要回絕,轉念一想,接下來的日子變數頗大,也不知會遭遇何事,能多認識些人也好,說不準關鍵時刻能有幫助,當然她純粹只是亂槍打鳥的心態,但也無妨。
「我懶得過去,他要見我便自己過來。」
莫道言瞄她一眼,不知她是何用意。
「是,小的這就轉告少爺。」
少頃,他們便入內與他們一桌,尤鳳儀望向風見於,他長得倒是與他爹有點像,瘦瘦高高的,當然面貌俊秀朗逸,這兒的人幾乎都好看,他也不例外,大概屬於米蘭蘭會喜歡的那一型。
她將口中的冰吞下後,才問:「二公子也是來問我公告的事嗎?」
風見於笑道:「蘭夫人真是聰明。」
「二公子太過獎了。」這叫聰明的話,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叫天才了。
「方纔才讓太子訓了一頓,說我膽大妄為,神官大人的元丹豈可拿來拍賣。」
「那是。」風見於附和。
「我已經稟明太子,公告寫錯了,要拍賣內丹的是我。」
風見於吃驚地看著她,她吃完第二碗冰,將碗疊在一起。「本來是想將我的內丹獻給太子,但怕污了太子的手,我的道行太差,又沒修心,怕到時貽笑大方,吐出一顆玻璃珠,那可尷尬了。」
莫道言牽了下嘴角,沉默地吃著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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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夫人真愛說笑。」風見於說這話時,眼神帶著一絲懷疑,早聽說米蘭蘭變得有些怪異,今日一見倒有幾分屬實。
「二公子覺得四翼有神官大人庇護好,還是讓鳳大人回天位列仙班的好?」尤鳳儀摸了摸腰上的袋子,一邊喝果汁。
「這……我不敢評論,神官大人的事我等是不便評論的。」風見於四兩撥千斤地說。
「道言你說呢?」尤鳳儀轉移目標。
他揚了下眉。「自然是有神官大人護衛的好,但道言亦尊重鳳大人的意旨,它若想回天上,咱們也不能強留。」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青年,家裡十分貧困,有一天他回家時,路過一個湖,竟聽見女子的嬉笑聲,他好奇趨前去看,發現好多漂亮的仙女在池裡沐浴。他曾聽老人說過,只要藏起仙女的衣裳,仙女便無法回到天上,於是他偷偷藏起一個仙女的衣裳,天要亮時,仙女們該回天上了,可有一個仙女找不到衣裳,急得不得了,怎麼都找不到,其他姐妹們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天上,結果那沒衣穿的仙女只能眼睜睜瞧著姐妹們飛回天上,一個人孤伶伶地哭泣,你們說那青年是不是罪該萬死?」
風見於與莫道言互看一眼,都沒吭聲。
尤鳳儀冷笑。「這卑鄙無恥下流的青年就這樣帶著仙女回家了,與她約定三年後再把衣裳還她,而這三年她得做他的妻子,每次我想到這故事就恨得牙癢癢的,那青年實在太無恥,為了一己之私,把仙女強留下來做妻子,這是強盜嗎?要我就一腳踢得他不能人道,看他還怎麼結為夫妻?」
兩個男人憋著笑,一旁的家丁禁不住噗了兩聲。
「這就是我的立場。」尤鳳儀喝口果汁。「二公子明白嗎?」
「明白。」他微笑。「蘭夫人重生後倒有些不一樣了。」
「那是自然,否則怎能叫重生?」她面不改色地說。
一隻白鳥忽然從窗外飛了進來,停在二公子肩上,他拿出乾果餵食,那白鳥長得有些像鴿子,只是大些、修長些,它定眼望向尤鳳儀,咕咕地叫了兩聲。
四翼國的人還真是各個鳥癡,尤鳳儀朝莫道言使了個眼色,他與二公子應酬似的又聊了幾句後,便託言告辭。
一走下樓梯,尤鳳儀就覺得身體有點不對勁,又開始焚燒了,明明才吃了兩碗冰,一杯果汁,怎麼體內的熱又聚積起來?
「夫人沒事吧?」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扶我下樓。」她不想他幫,但更不想出糗地摔下樓,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莫道言也沒多問,立刻扶著她的臂膀,護送她下樓,勉強撐到外頭,這中間還不得不回應樓下客人的提問,走到街上時差點軟腳,若不是莫道言扶著她,她真要撲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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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擠進轎子,他立刻問道:「體內的火又起來了?」
「我明明才剛吃過冰……」
「昨晚你的魂魄受了傷,所以鎮不住體內之火,先含著。」他將一顆翠綠藥丸塞進她口中。「隨著日子逼近,夫人會越來越不舒服,米蘭蘭也曾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