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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簡瓔

  尚德海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人精,知道主子心煩,可還有一件事不說不行。「皇上,兵部尚書求見,正在御書房外候著,說是關外有八百里加急的密件來,定要與皇上商議。」

  宇文瓏馬上就作出了決定,「梅嬪那裡,朕就不去了,皇后去看看吧。」

  見他說完就要走,言少輕卻是不假思索地道:「臣妾也跟皇上去見楊尚書。」

  宇文瓏轉身,無奈的看著她,「皇后,你身為六宮之主,梅嬪流產,你理當探望,問明原委,至於那八百里加急的密件若真有什麼事,朕自然會在明日早朝提出來,與眾卿家一塊商討。」

  言少輕蹙眉。雖然他言之有理,可是她還是想先見見楊尚書,畢竟國家邊防大事比一個嬪妃滑胎重要多了,滑胎既然已成事實,她去探望也無濟於事,安慰人的話她更是不太會說,不如讓梅嬪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探望便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緊鄰大雲邊關的有大越、大遼、柔然和北匈奴,任何一國都有可能突如其來的舉兵來犯,尤其是大遼,覬覦我大雲的物產豐饒已久,遼王早有野心想趁太上皇退位來進犯,大遼的駝隊半年來常在我官道來往,打聽消息,在在都像是要興兵前來的前兆……」

  「難道朕不知道嗎?」她的話著實刺耳,宇文瓏劍眉蹙擰,強硬地說道:「邊關之事,朕自會處理,皇后去探望梅嬪!」

  她是有多瞧不起他的能力才會堅持一同去見楊尚書?她就不能信任他一回,相信他也能將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的嗎?

  兩人正誰也不讓,尚德海小心翼翼地插話道:「娘娘,皇上說得極是,且太后此時正在落梅宮等著娘娘過去,也不好叫太后等……」

  言少輕沒想到太后在等她,頓時有些錯愕,只是,太后為何也在落梅宮?

  聽言少輕問起,尚德海更加小心地道:「因事發之時,娘娘不在宮裡,六宮無首,落梅宮的宮女只好去向太后稟告了。」

  太后在等她,她自然不能不去了。

  宇文瓏見她終於坐上前來接她的腰輿回鳳儀宮更衣,轉頭便吩咐尚德海,「派人盯著落梅宮,朕不要見到皇后身上被潑一星半點的髒水。」

  尚德海躬身垂首道:「奴才明白。」

  夜色中,宇文瓏望著腰輿消失在千步廊邊,面露煩躁之色。

  她是朝堂上的老手,可對於後宮算計,她還稚嫩,爾虞我詐的心機鬥爭,可不像她驗驗屍體便可以查出真相。

  尚德海做為一個貼心的奴才,此時自然要說些得體的場面話了。「皇上就別擔心了,娘娘肯定能處理得很好。」

  但他自然知道以皇后娘娘平素在朝堂上兼聽博采的作風,後宮的事是處理不好的,這後宮之主在處理嬪妃之間的紛爭時,糊塗要比精明好,裝傻要比明察秋毫好,而且事實不重要,平衡嬪妃背後的勢力才是一等一的緊要。

  「朕哪裡擔心了?」宇文瓏眼睛眺向落梅宮的方向,陷入了思考。「話說,是誰這麼大膽,皇后不在宮裡,便去稟了太后?」

  第八章  梅嬪流產疑雲(2)

  落梅宮的位置不算好,甚至可說有點偏僻,幸而坐落在梅林之中,冬日還有幾分景致。

  已回宮換了衣服再過來的言少輕下了腰輿,抬頭看了眼皎潔清冷的半月,只有月色點綴著這寂靜的夜色,就同如她的面色一般,眉心有股掩不住的疲憊,眼裡透著一抹蕭索。

  不知皇上見楊尚書見得如何了?邊防究竟有何事讓楊尚書這麼晚了還親自進宮來?讓她掛心的還是唯有這事。

  冷不防的,竹桑說道:「娘娘可真偏心。」

  「怎麼說?」言少輕目露詫異,對這沒頭沒腦的話自然是不明所以。

  竹桑一點點遲疑都沒有的說道:「若是聽到要驗屍,娘娘半夜起來也不嫌累,出去驗一、兩個時辰回來也不見倦容,還能仔細審查驗屍單有無遺漏之處,若是覺得不夠周全,甚至又出去再驗一次,可如今不過是來探望滑胎的梅嬪娘娘,娘娘就好像被十頭牛拉著走似的,步履十分沉重,鎖著眉頭,看起來極是無奈。」

  言少輕有些失笑,問:「我有那樣嗎?」

  竹桑、多蘭異口同聲,「有!」

  言少輕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盡量收斂便是。」

  「娘娘不只要收斂表情,也要打起精神。」竹桑神色端凝。「奴婢打聽過了,是芊妃極力主張娘娘不在宮裡,一定要請太后主持公道。她安的是什麼心,沒人知道,或許已經對太后參了一本娘娘失職有罪。」

  言少輕一笑置之。「這我倒不怕,我能時刻在宮裡宮外隨意行走是太上皇賜的御令,我不在宮裡也站得住腳。」

  穿過幾道迴廊,進了落梅宮,眾人一陣參見皇后娘娘,叫言少輕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太后之外,惠太妃和芊妃、夢妃、雲妃以及有孕在身的秀嬪都在,也無怪乎皇上要趕她過來了,眾嬪妃都到了,若她這個中宮之主缺席,難免讓人詬病。

  她讓眾人起身,接著趨前向太后和惠太妃見禮,「臣妾參見母后、太妃,宮外有事耽擱來晚了,望母后恕罪。」

  太后溫和地笑著,「皇后要操心的事很多,晚到些也在情理之中,無須自責。」

  「謝母后體諒。」

  一個年長的宮女從太后身側走出來,手裡捧著個小巧的食盒,熱切地說道:「娘娘忙到這麼晚才回宮,一回宮又趕著過來,肯定還沒用晚膳吧?奴婢蒸了幾樣糕點能暫時充飢,還望娘娘不要嫌棄。」

  言少輕雖有些錯愕,還是親自接過了。「多謝寧靜姑姑。」

  她入宮之前,祖母說過除了皇上之外,在這深宮之中唯二不必提防的人就是太后和太后身邊的寧靜姑姑了。

  寧靜姑姑是太后的陪嫁丫鬟,是郭家的家生子,後來便一直在太后身邊伺候,沒有嫁人,也是太后面前最說得上話的人。從自己入宮之後,也確實時時感受到了寧靜姑姑對她的善意。

  「我說寧靜,你這樣巴結著皇后有什麼企圖?怕皇后餓著,還專程攜了糕點來給皇后吃,難道,你在宮外有偷生下來的女兒,想要在選秀的時候,混水摸魚送進來爬皇上的床嗎?」惠太妃帶著惡意的說笑。

  太后立即板起了臉,「妹妹,皇后是哀家的兒媳,寧靜是哀家的人,寧靜替哀家關心皇后,你無須將話說得如此難聽。」

  言少輕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們之間的火藥味升高,她無意介入兩人的長年恩怨之中。

  太后和太妃水火不容,在宮裡不是秘密。

  當年,她們一個是純妃,一個是惠妃,地位相當,惠妃先懷了龍種,卻滑胎了,在她滑胎後純妃便懷上孩子,自此之後,惠妃就毫無根據的認定了是純妃對她下的毒手,令她滑胎,一直恨了二十多年。她沒想到宇文琰會禪位,沒想到宇文瓏會成為大雲的天子,更沒想到宇文瓏登基後,立即奉生母為皇太后,這件事令她備受打擊。

  她更怨了,若當年她的孩子沒有滑掉,如今她就是太后了。

  言少輕深知此事不是她調停得了的,置身事外方為上策,必要時,她當然是站在太后那邊,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就因為她是宇文瓏的母親。

  惠太妃用錦帕捂著口,忽然笑了起來,「妹妹不說就是了,姊姊也別惱了。」

  「你不胡言,哀家自然也不會惱你。」太后的語氣也緩了不少。

  見她們好不容易消停了,言少輕一眼落在肚子微隆的秀嬪身上。

  秀嬪的肚子十分觸動她,有一日,她也能懷上宇文瓏的孩子嗎?

  她想懷的並不是「龍種」,而是他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可是,她入宮至今,他只有在大婚那日碰了她,之後便再無召幸,長此以往,她要如何懷上孩子?

  她聽說,梅嬪和秀嬪至今都只有一次承寵,只那一次的承寵便懷上了孩子,她也是只有一次,怎麼就沒懷上孩子?是因為他打從心裡不喜歡她,所以她才懷不上嗎?

  她低眉凝思的深深眸光令秀嬪坐立難安了起來,她潤了潤微干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為何如此看著臣妾?敢問娘娘,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臣妾嗎?」

  言少輕回了神,收斂了神色。

  她的眸光重新落回秀嬪身上,但已非觸動,而是問責。「秀嬪身子沉重,為何不在寢宮待著,龍裔之事豈能輕率?若是出事,自個兒能擔當嗎?」

  她是問案慣了的人,語氣自然有股威儀,秀嬪一時便慌了。

  「臣、臣妾是想,姊、姊妹一場,梅嬪妹妹滑胎了,臣妾自然要前來關懷。」

  雲妃冷不防地開口說道:「秀嬪,你挺著肚子來探望梅嬪,怕是想要狠狠刺激梅嬪,叫梅嬪心中更加難受吧!」

  秀嬪急忙把頭搖得像波浪鼓。「臣妾惶恐,雲妃娘娘誤會臣妾了,臣妾真是一番好意,別無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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