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朋友間的要求,需要什麼都接受嗎?」這五年來不見他對她說過一聲軟語,結果閻逍想疼他的妻子,他就願意來向她低頭?
「我承諾了,就必須守信。」黎之旭暗自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用冷硬的神態說出最後的底限。「如果你不答應,我有辦法讓你的店做不了生意,直到你答應為止。」
元綺的麗顏瞬間毫無血色,幾乎沒辦法呼吸。不過短短一個下午,她卻連番遭到他無情的打擊,他竟然……真的一點餘地都不留給她?
「……你威脅我?」她強忍著不讓淚泛上眼眶,聲音卻難以抑止地輕顫。
「沒錯。」黎之旭藉著喝茶的舉止,不去看她心傷的表情。他懂她,唯有激起她的憤怒,她才有可能踏進黎府。
元綺握緊拳,指甲刺得掌肉發疼,她卻恍若未覺,因為她的心好痛好痛。
既然他要這麼絕情,她也可以。他應允要重金禮聘,她就開出讓他難以承受的要求!「什麼時候?」
「十日內,讓你開菜式及備料,還有安頓元家面的生意,最晚十日內必須進黎府廚房開始準備。」聽到她像是答應的詢問,黎之旭實在高興不起來。
他沒有把握可以做到看她站在曾為他洗手做羹湯的舊地,而能心裡不起一絲波動。那幾天的情緒折磨,將會痛到難以想像。
「我答應,所有材料的費用你必須先支付,還有,」元綺停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有條件,除非你全部做到,否則就算你弄垮我這間元家面,我也不會踏進黎家一步。現在,請你洗耳恭聽,我不再說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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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
正在涼亭喝茶的黎老夫人,看到韓玉珍走來,高興得眉開眼笑。「玉珍,你好久沒來看姨母了,姨母想你想得緊啊!」
一見到玉珍,她就忍不住要感歎。旭兒娶了個敗壞門風的媳婦也就算了,原以為他休了妻之後會發現玉珍的好,結果他卻堅持不再娶。害得玉珍只好死了這條心,嫁作人婦。原本陪在身邊的可人兒變成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讓她想到就想哭。
「我家那口子生意忙,這也沒辦法。」嫁表哥都沒望了,她何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韓玉珍敷衍虛應了下,直接切入正題。「聽說表哥去找元綺幫他設宴?」
這件事在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元綺那女人居然開出無理條件,要表哥派人抬著十二禮籃,由他領頭,繞京城一圈後,親自送進元家面,求她答應接下這項請托。結果表哥竟然真的照辦,京城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一提到此事,黎老夫人臉色難看得緊。
「旭兒這孩子就是信守承諾,閻逍說的話理它做什麼?旭兒卻為此必須受到那賤婦的大肆刁難!」雖沒親眼看到,但事情鬧得太大,連下人都議論紛紛的。
「姨母,你不勸勸表哥?你不知道元綺她開出更過分的條件,要表哥行三跪九叩之禮,用大轎將她抬進黎家啊!」韓玉珍激動地喊。
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把元綺趕出黎家,表哥卻依然對她不屑一顧。她等了一年,再等不下去,趁夜進了表哥的房,卻被表哥嚴厲譴責,把她趕出房外。隔天,受表哥請托的媒人立刻踏進黎府說要為她介紹對象,她不得不死心,挑了個人嫁了。
結果現在那賤女人居然又要回來?雖然只是來設宴,但表哥願意對她這麼禮遇,難保不會盡釋前嫌。
她絕望嫁作人婦,元綺卻能重回表哥懷抱,這樣的結局叫她怎麼能接受!
「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但旭兒那性子你也清楚,他決定的事旁人都說不動,不然當年要是娶了你,也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了。」想到這幾天的爭執,黎老夫人開始掉淚。慘的是,旭兒根本不跟她爭,只用堅決有禮的態度面對他們,根本就難以說服。
「就是後天了啊——」韓玉珍想到就恨,手中的帕子幾乎被扯成兩半。整個京城裡的人都興致勃勃,等著看這場好戲。
「那天一早我和你姨丈就要出門禮佛,那賤婦在這裡待多久,我們就住在廟裡念多久的經,要我和她處在同一個屋簷下,死都辦不到!」黎老夫人咬牙道。
韓玉珍緊抿著唇,滿腔的怨懟化為毒計,躍上心頭。元綺竟還敢癡心妄想接近表哥?她絕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姨母,你幫我跟表哥說說,讓我參加那場筵席吧。」隱下眼中的陰狠,韓玉珍開口央求。
「你還想吃她做的菜?」黎老夫人驚喊。「沒的污了你的嘴!」
「那場筵席閻爺和項御史都在,是我幫我相公拓展人脈的最好時機。更何況,您和姨丈不在府裡,總是要有人留著監視啊。」韓玉珍詭計動得飛快,已想出無懈可擊的說辭。
「這倒也是。」黎老夫人被說動了。「好吧,我請你姨丈去跟旭兒說,我現在見了他就有氣,不想跟他說話。」
「姨母,拜託了。」話雖說得溫柔,韓玉珍眼中卻充滿勢在必得的決心。
她給了元綺機會,結果她不僅死皮賴臉地留在京城,還再次搭上了表哥,這下子,休怪她趕盡殺絕。
她無法得到表哥,元綺也別想得到,甚至必須為了她的不知好歹賠上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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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面早在日前就貼出字條,宣告店內有事,休業五日。
在休業的第一天,天方透亮,街道的兩旁就被圍觀的人群擠了個水洩不通。想想,一個被休的淫婦,居然要被當年下休書的丈夫,像迎娶一般行大禮、用大轎迎回夫家,這場好戲,連三歲小兒都想看。
為了辦場筵席,值得嗎?每次講到這件事,不分人己親疏都會熱絡地加入話題。
有人說閻逍太刁難對手,人家好意要送禮,他卻開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有人說元老闆太拿喬,人家找她設筵是看得起她,沒必要把一件小事搞得這麼大。
最遭人議論的,是黎之旭。有人笑他不夠霸氣,他該拆了元家面、把閻逍打了個落花流水,而不是答應這麼做。但有更多人贊許他,佩服他的重信重義、能屈能伸,不愧為真男子。
不過,不管旁人再怎麼猜測,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纏繞心頭的思緒為何。
「來了來了!」時辰一到,有人指著遠處喊。
只見黎之旭騎著高大駿駒,對週遭的嘈雜人群視而不見,俊魅的面容自然流露著一股凜凜氣勢,讓人不由得沒了聲息,沒人敢再說他不夠狂霸,此時,在場所有的人完全被他的軒昂器宇所懾服。
來到元家面前,黎之旭勒住韁繩,身後八人抬的華麗大轎隨之停下,在後頭還跟著一隊吹鼓手,準備在接到人後,一路大鑼大鼓地送至黎府。要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緣由,不知情的人見了,還真以為是哪戶有錢人要迎娶媳婦呢!
黎之旭翻身下馬,走到緊閉的大門前。
他很清楚,京城百姓對此事的評論,也很清楚,他答應了她開出來的條件,等於承認屈居下風,尤其她開出的條件又是如此極盡刁難之能事。
至今,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他會應允?
是她那雙滿盈傷痛卻又綻出恨意的眼?還是她明明傲氣卻淒苦無比的笑?在他理解自己做了什麼事之前,他答應了。
他告訴自己,他是不想和她一般見識,但總有股心音會冒出來,殘忍地拆穿他,他是心疼她才會答應。因為他若不答應,又該怎麼做?真毀了她的店讓她無路可走嗎?
既然這麻煩是他引起的,這一切就由他來扛,就當是最後一次光明正大對她的保護,之後,他又會退回對她百般挑剔的界線之後。
黎之旭平靜的俊容讀不出思緒,他揚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眾人屏了氣,無不引頸企盼,現場鴉雀無聲。
「咿呀」一聲,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一臉不耐的梁嬸。看到眼前的陣仗,她撇了撇唇。
她人呢?黎之旭眉宇微擰,只一瞬,沒讓疑惑的神色顯現出來。
「黎某依照約定前來迎接元老闆。」他拱手一揖,不卑不亢地揚聲開口。
「這個嘛,」梁嬸頓了下,看了看群眾,再看向他,才繼續說道:「元老闆已經自行出發前往黎府,現在應該已經抵達,請黎當家自行解散隊伍吧,慢走,不送了。」
此時,黎家後門出現一抹窈窕的身影,肩上背著一個大包袱,正是眾人久等卻不見蹤影的元綺。
她上前敲門,退後等候,不一會兒,裡頭傳來開鎖的聲音。
「誰呀……」門一開,原本問到一半的話,在看到來人時,頓時沒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