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理由太薄弱。」她抬眸瞪他。「如果只是需要一個婚姻夥伴,不一定要找我,以你的條件,不怕找不到願意嫁給你的女人吧?」
他目光一閃,像是訝異她如此反駁,半晌,俊唇又微妙一牽。「的確,如果我想要的話,是有不少女人願意嫁給我,我之所以選擇你,有幾個理由。」
「什麼理由?」
「第一,我懶得花時間追求,不管怎麼樣,女人總是享受被追求的樂趣的,如果不經過一番交往的過程,很難點頭答應結婚,而我想,你或許會願意我省略這個過程。第二,客觀來說,你的條件也是相當優秀的,其他女人未必像你這麼出色,而且又是老師的寶貝女兒,跟你結婚,也能取悅他,何樂而不為?第三,我對你還算有一點認識,起碼不會莫名其妙娶來一個神經病。第四——」
「夠了!別再說了!」這男人以為自己是上市場挑菜嗎?「你的理由,我很明白了。」
「那你的答覆呢?」他習慣性地調整一下鏡架,陽光投射在鏡片上,教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考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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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考慮,就是半年。
原本蘇婉如只是想挫挫荊泰誠的銳氣,故意不給他答案,吊他胃口,不料他從此以後,每週都到蘇家報到一回。
雖然一個禮拜只有一次,但幾次下來,她不免奇怪。「你不是說你不願意花時間追求女人嗎?」
「這不算追求。」他從容回應。「我只是在等你給我一個正式答覆,而且一個禮拜只約會一次,比起真正的追求,省事多了。」
「你認為我們這就叫約會?」
「難道不是嗎?」
不上山、不下海,只是他上她家來坐坐,陪她父親聊天,然後到她房裡,各看各的書,偶爾交談幾句,就叫約會?
「至少也該看場電影吧!」她不以為然。
他淡淡一笑。「這很容易,如果你想看,我們就去。」
於是下個週末,他果然訂好兩張電影票,開車接她去電影院,看完電影,喝咖啡,翻翻店內雜誌。
後來他也開車帶她到北海岸兜風,雖然一路上沒說什麼話,但聽聽音樂,看看風景,也頗寫意。
她發現,跟他在一起,雖然沒有情人間的纏綿甜蜜,卻很自在,他們可以保持沉默,共享一段長長的時光,卻一點都不尷尬。
他很冷,很莫測高深,卻不難相處,也從不會逼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比起待在家裡,面對從小就習慣管控她大小事的父親,跟他一起出去似乎更愉快。
但就算這樣,她也沒想過要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直到那天,她等著荊泰誠外帶咖啡給她時,巧遇前男友曾玉廷。
而且他不是一個人,身邊偎著一個小鳥依人的女人,穿一襲連身長裙,很秀氣、很溫婉的模樣。
她就是那個令他變心的人妻——
蘇婉如一眼就猜到了。她以為經過半年,自己已經不在乎,沒想到心湖仍起了波瀾,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
曾玉廷看起來……好幸福,雄赳赳、氣昂昂,一副很志得意滿的神態,在她面前,他從不曾這樣。
「婉如!」看見她,他臉色一黯,笑容斂去,神情愧疚。
他愧疚什麼?他以為她到現在還忘不了他嗎?
「玉廷,你好嗎?」她落落大方地回他一抹笑。
「我……很好。」他倉皇應道,看看她,又看看身邊的女伴,一時不知所措。
還是她替他解圍。「這位就是你的新女友嗎?」
「是、是。」他很緊張。「秀秀,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以前的未婚妻,蘇婉如。」
「你好。」她伸出手。
秀秀遲疑地與她一握,目光怯怯地瞥向她。「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搶玉廷,我是……我是真的很愛他。」
「是啊,婉如。」彷彿怕她為難女友,曾玉廷搶著說話。「秀秀已經跟她前夫離婚了,她決定跟我在一起。」
「是嗎?」她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不明白前男友為何要對她講這些。「那就祝福你們了。」
她只能笑,只能假裝自己從來不曾是一個被逃婚的新娘,假裝自己沒哭過、痛過……
「婉如。」在她最難堪的時候,是荊泰誠現身救了她。他一眼便看出是什麼局面,右手立刻親匿地環住她的肩。「哪,你的咖啡,還很燙,喝的時候小心點。」他一面說,一面溫柔地將咖啡遞給她,目光故作不經意一轉。「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
「啊,嗯。」她沒完全回過神。「這位是曾玉廷,還有這是他女朋友,秀秀。」
「你們好。」荊泰誠笑著打招呼。「敝姓荊,荊泰誠,是婉如的男朋友。」
「男朋友?」曾玉廷一震。
蘇婉如也同時一震,驚愕地望向他。
「好吧,還不算是。」他略舉高手,做投降狀。「我一直在苦追婉如,可惜她一直不肯點頭,唉,還需要兩位幫我多多美言幾句。」
他在做什麼?他們明明不是那種關係,說什麼苦追?蘇婉如瞇起眼。
但曾玉廷卻信了他的話,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外表出眾的男人苦追自己前女友,他心情有些複雜,嘴角很勉強才能牽起一笑。「看來你現在也過得很好呢,婉如。」
她揚眉,聽出他話裡的不是滋味。
「對啊,我過得很好。」她泰然自若地笑,在前男友面前扳回一城。
送走曾玉廷跟秀秀後,她轉向荊泰誠,出神地凝視他。不知怎地,在瞥見他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時,她的心怦怦地跳,一股熱浪竄過全身,幾乎令她暈眩。
「謝謝你。」
「謝什麼?」他裝傻。
她也沒點破,默默承他的情。
這天,她回到家,一夜輾轉反側,終於決定嫁給他。
姊妹淘知道她的決定,個個震驚不已。「婉如,你不是說他是個很冷漠的男人嗎?你真的愛他嗎?」
她不愛,但還是想跟他結婚。
「為什麼?」
「因為跟他在一起很放鬆,沒壓力,跟他結婚,我爸就不會一天到晚老在我耳邊嘮叨,催著我去相親了。」
「這不是理由,婉如,你不能因為這樣就結婚。」
「對,我不能。」她坦承,頓了頓。「其實是因為我想瞭解他。」
「什麼?」姊妹們面面相覷。
因為她本來以為他很冷漠,但意外地似乎也偶有溫柔體貼的一面,太矛盾了,她很想知道為什麼。
「你們別擔心了。」她淡淡地微笑,淡淡地安慰一幹好姊妹。「我有預感,我的婚姻會很好玩。」
「好玩?」
「對,好玩。」她神秘地抿唇,站在鋼琴前,隨手撥了一串清亮的琶音。「我想荊大律師一定不會讓我的婚姻太無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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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婚姻,果然不無趣。
事實上,簡直太令她捉摸不定了,讓她恍如陷在一團五里霧裡,繞半天走不出來。
問題的癥結,在於荊泰誠究竟是什麼樣一個男人?
他不是個要求很多的丈夫,甚至可以說沒什麼要求,只要她把家裡大致整理好,不顯得太髒太亂,他就過得去。
三餐也不甚在意,或許是因為他回家吃飯的時間不多,偶爾早點回來,見到餐桌上擺的竟是微波料理,也從不皺一下眉頭。
她跟雜誌社談好,固定寫美食專欄,為了採訪有時必須出門工作,他完全不反對,隨她自己安排時間。
他給予她的自由,多得出乎她意料,她的父親是大男人主義者,從小她看慣了母親在婚姻裡委曲求全,實在想不到父親的得意門生,竟如此隨和。
不,或許也不一定是隨和,而是他本來就對婚姻沒什麼期望,只要有個人為他持家,讓他可以全力衝刺事業,無後顧之憂即可。
他連床笫之事也無所謂,新婚之夜,她原本準備了上百個借口拒絕他的求歡,但最後一個都用不上,因為他根本不求,喝醉了倒頭就睡。
後來他忙於工作,每天回家都顯得筋疲力盡,當然更不可能與她發展親密關係了。
這……能算是婚姻嗎?
蘇婉如怔忡,望著梳妝鏡裡自己略顯蒼白的容顏。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特別漂亮,但五官端正,應該也不醜吧?為什麼一個男人能夠夜夜與她分享同一張床,卻從不動情慾?
她真的那麼沒有吸引力嗎?
一念及此,蘇婉如驀地好懊惱。可惡的男人,竟讓她懷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
她忿忿地拿起梳子,用力刷發,洩憤似地一下又一下,動作很粗魯。
「你嫌自己頭髮太多嗎?」房門口,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隱隱地似波動著笑意。
她不悅地回眸。「你回來了。」
「嗯。」荊泰誠點頭,將公事包隨手丟在房內貴妃榻上,伸手鬆了松領帶,然後走過來,彎腰拾起地上幾根髮絲。「你再這麼虐待自己的頭髮,小心有一天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