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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溫芯

  他無奈地勾唇,火樣的眼神逐漸融化,柔情似水。

  第八章

  酒足飯飽之後,婉如滿足地吁口氣。「好飽、好飽!」她誇張地半躺在椅子上,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朝餐桌對面的丈夫眨眨眼。「謝謝你啦,泰誠,這頓飯真好吃。」

  「嗯。」荊泰誠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揚起。

  婉如直盯著他,眼睛閃閃發亮。

  「看什麼?」她直率的目光看得他微微不自在。

  她不回答,繼續看,明眸流轉明燦的笑意。

  到底在看什麼?他瞇起眼。

  終於,她說話了。「喂,你去洗碗。」

  「我洗碗?」他揚眉。「剛剛不是說好了嗎?我煮飯,你洗碗。」

  「哎唷,人家肚子太撐了,動不了嘛。」她撒嬌。

  「就是這樣才應該多運動。」他故意板起臉,將碗公重重疊到她面前。「快去洗!」

  「不要啦,你幫我洗。」她耍賴。

  「不行,說好了平分家務。」

  「偶爾幫幫我有什麼關係?你不會這麼小氣吧?」她俏皮地歪著臉。

  他不吭聲,臉上表情很明顯說一不二。

  她沉默半晌,忽地噗哧一笑,桌下一條玉腿伸出,調皮地踢他膝蓋。「哈囉,荊先生,你聽見了嗎?幫你老婆洗洗碗好不好?她會很感謝你的喔!」

  他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舉,一時僵住。

  「快點,幫忙一下啦。」她嬌聲催促,赤裸的腳丫在他膝蓋上有意無意地畫圓圈。

  她這是在做什麼?挑逗他嗎?真蠢!

  荊泰誠不屑地想,臉頰卻莫名窘熱,一把抓住妻子不聽話的腳丫子。「你再鬧吧,再鬧有得你受的!」他低聲威脅。

  她才不怕。「不然你是想怎樣?敢扁我嗎?小心我控告你家暴喔!」

  這不知死的女人!荊泰誠翻白眼,興致一來,猛然扣住她纖巧的腳掌,在那白裡透紅的腳底搔起癢來。

  「喂,你幹麼?」她駭一跳,急忙想抽回腳。

  「誰教你不聽話?」他無情地逗她。

  「不要、不要啦!」笑到岔氣,想躲卻又躲不開。「拜託、饒了我,你放開啦……啊!我真的……不行了啦!救命……」

  婉如尖叫著,又滾又跳地逃離丈夫的魔掌,一下子竄了好幾步,躲得遠遠的。

  見她宛如受驚的白兔,整個人蜷縮在角落,他不禁笑了,笑聲在室內迴盪不絕。

  傻女人!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胡亂鬧他。

  他得意地起身,一面收拾碗盤,一面肩膀仍不停地因笑而顫動。

  她輸了。婉如懊惱地嘟起嘴,本來想看丈夫被她逗得哭笑不得的表情,結果反讓他折磨一頓。

  可是,她好像也贏了,因為丈夫竟然自動自發地捧起一堆碗盤,拿進廚房水槽,打開水籠頭清洗。

  看著丈夫繫起圍裙的背影,婉如微笑了,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她輕手輕腳地跟進廚房,站在他身後偷看。

  連洗了好幾個碗盤,荊泰誠才瞥見她的身影。「你站在這裡幹麼?」

  「沒有啊。」她無辜地眨眨眼。「看你洗碗嘛。」

  「洗碗有什麼好看的?」

  「看你穿圍裙,很帥咩!」

  帥個頭!血液衝上荊泰誠的臉龐,他瞪著神情俏美的妻子,那股想掐她又想吻她的衝動再度在胸口翻騰。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發現她愈來愈壞了,愈來愈懂得怎麼逗得他不知所措。

  可惡,堂堂大男人怎能任由一個小女人玩轉在手心?

  「給我去客廳坐!」他伸手比了個酷酷的手勢,指示她快快滾離廚房。

  「是,老公大人。」她乖乖聽令,笑著離開廚房。

  他目送她輕盈的背影,告訴自己應該生氣,笑意卻在眼底溫存。

  洗罷碗盤,荊泰誠順手泡了壺茶端進客廳,瞥見妻子正坐在鋼琴前,熱烈地翻閱某本琴譜。

  「你在幹麼?」將茶壺跟茶杯擱在桌几上後,他走向她。

  回頭望他的臉蛋笑意盈盈。「要不要來彈琴?」

  「彈琴?」他一愣。

  「嗯,我們來四手聯彈,好不好?」

  他跟她四手聯彈?意思是要多年不碰鋼琴的他重新彈琴嗎?荊泰誠猶豫地僵在原地。

  婉如看出他的遲疑,伸手拉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放柔嗓音。「我們一起彈莫札特的『小星星變奏曲』,好不好?」

  他默然。

  「這首曲子,你應該學過吧?會彈吧?」

  他的確會彈,但……

  「我想跟你一起彈琴。」她軟軟地說,撒嬌般的語言如流水,靜靜地沁入他心房。

  他並不想彈琴。他告訴自己。但為什麼在聽著她溫軟的嗓音,看著她水亮的眼眸時,他會感覺到一絲動搖?

  小星星變奏曲,這麼一首充滿童趣與歡樂的曲子,實在不適合他這個陰鬱無趣的大男人。

  他動也不動,她卻已經開始彈了,叮噹清亮的音符一個個跳進他耳朵裡。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她一面彈,一面唱,輕快的歌聲在他心上裝上翅膀,帶領他飛起來,飛往燦爛星空。

  在不知不覺中,他也將手放上琴鍵,顫抖的手指笨拙地敲出已經許久不與他相交的琴音。

  他感覺陌生,卻也熟悉,胸臆酸酸的,似橫梗著什麼。

  她慢下速度,配合他的遲疑,在他抓回要領的時候,她便輕巧地跟上,他與她的節拍如此和諧,琴音曼妙。

  她笑了,望向他的眸甜得像能化出蜜來,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酸、有點痛。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許久、許久,兩人只是坐著不動,還沉醉在那甜甜酸酸的音樂世界裡,然後,婉如忽地用力拍起手來。

  「安可!安可!」她為兩人初次的共同演奏喝采。

  他強忍住鼻酸,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哪有人自己對自己喊安可的?你不覺得害臊嗎?」

  「怎麼會?我們是真的彈得很好啊,你不覺得嗎?」她笑著反問。

  他胸口揪緊,說不出話來。

  她好似領悟到他震撼的心緒,笑容漸漸地融進柔情,小手握住他大手。「以後,要常常陪我彈琴喔,好不好?」

  荊泰誠沒答腔,掌心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意,他深深望著身畔的女人,呼吸慢慢破碎。

  「婉如,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事?」

  「之前你……」他深吸一口氣。「對我提出離婚,到底是為什麼?」

  「啊?」她呆了呆。「你怎會忽然這麼問?」

  因為他很想從根本來解決問題,因為他不希望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我們的婚姻缺少溝通,所以才想跟我離婚?」他表情嚴肅。

  她怔望他,良久,點了點頭。「嗯,那也是原因之一。」

  「還有別的原因嗎?」他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顆心倒吊在空中。

  「還有,我覺得……」她垂下眸,嗓音變得細微。「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愛。」

  「愛?」他麗顫。

  「我覺得……你不愛我。」

  簡單明瞭的一句話,像鞭子,狠狠抽打荊泰誠胸口,他凍住,臉色頓時刷白。

  「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一個沒有愛的婚姻,可是後來我才明白,我還是想愛的,還是需要愛。」她揚起眸,眼神似蘊著一抹憂傷。

  他瞠視她。

  「我是不是很傻?」她苦笑。「你明明已經表明這不是一個為愛結合的婚姻,我卻還是不滿足。」

  「你……」他嚥了口口水,拚命想從焦乾的喉嚨裡擠出嗓音。「那你呢?」

  「我?」她愣住。

  「你……愛我嗎?」他沙啞地問。

  她愛他嗎?婉如惶然,迎望他深沉黝黑的眼,芳心狂亂地跳動。

  她是否,愛著這個男人?是否就因為愛他,才會想更瞭解他一些,更親近他一些,情緒任由他牽引?

  是否在不經意之間,她已經愛上他了?

  「我……」她轉開目光,忽然不敢看他,覺得臉很紅,好害羞。「你很討厭耶,哪有人這樣問的啊?而且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愛我嗎?」

  他不說話。

  婉如屏息等待著,久久得不到回應,胸口驀地割開一道口,痛楚地流血。「算了,我不想知道。」

  她狼狽地起身,狼狽地想逃開這個令她尷尬又受傷的男人,他卻猛然伸手拽住她,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他的唇,近乎魯莽地攫住她,冰冷又灼燙的唇,令她忽冷忽熱,不住顫抖。

  他吻著她,熱情又絕望地吻著,於是她聽到了他封緘在唇裡的千言萬語,明白了他難以出口的情意。

  他愛她——

  她知道的,只是他不曉得該怎麼表白,他總是這樣,奸彆扭又好可愛。

  「我也……愛你。」她輕輕地在他耳畔呢喃。

  他倏地震住,鬆開她,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彷彿不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話。

  「我也愛你。」她溫柔地重複。

  他低喊一聲,身子反彈似地跳起,在客廳裡茫然地兜圈子,像只無頭蒼蠅,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麼啦?」她覺得又奇怪又好笑。

  他回頭,很複雜又很憂鬱地看她一眼,接著急急衝進臥房裡,一陣砰然聲響絰,又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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