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看著他杵在自己面前,咬著牙伸出手,厚實的掌心,躺著一枚小巧的鑽戒。
她認出那就是之前她離家出走時,留下的婚戒。
「你願意……戴回去嗎?」他低低地問,嗓音很沙啞。
這算是重新向她求婚嗎?婉如望著一臉侷促不安的丈夫,只覺喉嚨一波酸楚不停地、不停地湧上來。
「你不願意嗎?」她的沉默令他失去自信,臉色急速刷白。
她心一緊,在淚眼矇矓中,朝他伸出手。
他明白她的意思,倒抽口氣,強抑住奔騰不已的心臟,拿起婚戒,緩緩地圈住她纖細的無名指——
門鈴聲忽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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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門鈴聲,驚破了這溫馨纏綿的一刻,而當滿臉不耐與懊惱的荊泰誠前去應門時,映入眼底的,是一道令他恨不得逐之而後快的倩影。
「晚安,親愛的。」費愛莎朝他甜甜地笑,笑容卻不懷好意。
「你來這裡幹麼?」他瞠目怒視。
「別這麼冷淡嘛,人家可是特地來探望你的。」費愛莎似乎早對他殺人似的眼神有所準備,嬌軀快速一閃,旁若無人地踏進屋裡。
荊泰誠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進去,和婉如面對面。
一個是他剛剛才重新套上婚戒的嬌妻,一個是傳說中的情婦,兩個女人靜默對峙,氣氛詭異。
婉如首先打破僵凝,語氣很冷靜。「這麼晚了,不知道費小姐到我們家來有何指教?」
「啊,我打擾你們小倆口了嗎?真是抱歉啊!」費愛莎皮笑肉不笑,道歉完全不真心。「我啊,是來關心關心泰誠的,他這麼久不回來上班,大夥兒都很想念他呢,尤其是我。」她毫不避忌地強調。
婉如悄悄咬牙,很清楚她這麼說是何用意。
「你也知道,我跟泰誠一向是工作上的最佳拍檔,少了他在我身邊,我還真不習慣呢。」費愛莎優雅地旋個身,主動在沙發上坐下。
「那還真是難為你了。」婉如淡淡地諷刺,轉向丈夫。「這茶涼了,不好招待客人,我去重新泡一壺。」她端起茶盤,往廚房走去。
荊泰誠知道,妻子是在暗示他盡快解決這樁紅粉麻煩。他擰眉,冷冽地注視不請自來的女人。「費愛莎,我在電話裡應該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噯,你怎麼這麼說呢?就算做不成情人,我們起碼還是同事吧?難道你永遠不回來上班?」
「我不會再回去了。」他冷冷地宣稱。
「什麼?」她一愣。「為什麼?」
因為那間事務所有你。他以冰冷的目光回應她的問題。
她卻假裝看不懂。「是因為你失去記憶的緣故嗎?泰誠,我知道你把二十歲以後的記憶都忘光了,連曾經經手的案子也不記得,但這有什麼關係?只要你肯努力學,這些遲早補得回來。」
「我當然知道這些補得回來。」他淡漠地撇嘴。「你放心,我並不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才卻步的,總有一天我會再回到職場。」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說不回公司?」她嬌聲問。
他不屑地望她。「你非要我攤開來說嗎?」
費愛莎臉色一變,差點掛不住笑盈盈的面具,她站起身,刻意親匿地攀住他臂膀。「親愛的,你該不會是想暗示你不想跟我一起工作吧?這樣我會很傷心呢!」
他冷冷地甩開她的手。
她笑容一僵,想說什麼,言語卻在唇畔廝磨,出不來。
婉如適時端著茶盤走出來,只看一眼,便猜到現在是什麼情況,唇角淺淺一彎。「費小姐,沒什麼好招待的,請喝茶。」
她將茶杯遞給費愛莎,後者卻一動也不動,睜大眼,瞪著在她指間閃爍的鑽戒。
「這戒指真漂亮!」費愛莎膩聲稱讚,眼眸燃起火光。「上回在醫院,好像沒看見你戴。」
「對啊。」婉如坦承。「我是今天才戴上的。」
「為什麼?」
「因為泰誠重新向我求婚了。」婉如直視丈夫的情婦,一字一句地撂話。「之前我們有點誤會,吵了一架,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決定好好經營我們的婚姻,再也不會放開彼此的手了。」說著,她朝丈夫伸出手。
荊泰誠會意,緊緊地握住。
費愛莎死瞪著兩人親匿交握的雙手,面色頓時慘白。
她輸了!竟然再次敗在這個可惡的女人手上——明明長得不如她漂亮,腦子也沒她聰明,為何泰誠偏偏就是不肯離婚?
「親愛的,」費愛莎揚起頭,火樣的眸光直逼荊泰誠。「你忘了我早上在電話裡跟你說的話嗎?我現在很傷心,真的很傷心。」
荊泰誠擰眉,下意識地將妻子攬過來,護在自己懷裡。「你想怎樣?」
「我雖然很愛你,但也不能任由你這樣利用我。」費愛莎抿了抿冷艷的朱唇。「有件事我本來不想當著蘇小姐面前說的,但現在,不得不說了。」
「你想說什麼?」荊泰誠將妻子摟得更緊。
費愛莎注意到他無意間的保護動作,眼神一冷。「我懷孕了。」
輕輕落下的一句話,像地雷,在室內整個炸開。
婉如只覺眼前發黑,全身發顫,一股冷意從腳尖竄上骨髓,而荊泰誠更是整個人僵在原地。
「你、說、什、麼?」
費愛莎微笑,像是很滿意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這下有心情喝茶了,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啜一口。「親愛的,你的耳朵好像不太行呢,我說我懷了你的小孩,你沒聽見嗎?」
「不可能!」荊泰誠咆哮地駁斥。
「當然可能。」費愛莎笑聲如刀,狠狠戳進兩夫妻心房。「真是抱歉啊,蘇小姐,我肚子裡有了你老公的孩子,你說怎麼辦好呢?」
夠了!她不想聽,不想聽!
婉如猛然自丈夫懷裡退開,眼眸尖銳地刺痛。
「婉如,你別聽這女人胡說八道!她不可能懷了我的小孩。」荊泰誠焦急地解釋。
「怎麼不可能?」費愛莎插嘴。「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做愛,當然會冒出愛的結晶嘍!」
「你閉嘴!」荊泰誠回頭怒斥,眼眸噴火。「我沒跟你上床!」
「你當然有,你只是忘了。」
「我沒有!」
「你怎能確定?你失去記憶了不是嗎?話說回來,親愛的,你跟我上床有那麼奇怪嗎?你跟我大學時候本來就是一對戀人,雖然分手了,卻一直思念著彼此,後來在同一間事務所上班,當然會舊情復燃啊!」
他們倆大學時代是一對?
婉如倏地停止呼吸,她沒想到兩人原來還有一段過去。
「唉,好可惜你都忘了。」費愛莎甜膩的嗓音繼續折磨她。「你真的好熱情呢,連我現在想起那些火熱的夜晚,都忍不住要臉紅。親愛的,你真的忘了嗎?以前我們每次官司勝訴,都會躲在你的辦公室裡慶祝,好刺激呢,明明門外就有別的同事走來走去——」
「別再說了!」婉如失聲尖叫。她聽不下去了,不想聽丈夫跟別的女人那些噁心淫穢的情事,她不願想像那一幕,偏偏那扭曲的畫面一直在腦海裡晃動。「拜託,不要再說了……」她哽咽地抗議,雙手搗住耳朵,拚命忍著不落淚。
見妻子這樣,莉泰誠心痛得發慌,他陡地咆吼一聲,狠狠拽住費愛莎,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大門外。
「你玩夠了吧?快給我滾出去!」語落,他砰地甩上門,無助地呆站半晌,才走向正默默垂淚的妻子。
「婉如,」他沙啞地喚,輕輕擁住她顫抖的肩膀。「你相信我,我真的跟費愛莎沒什麼。」
她揚起木然的臉蛋,冰冽的嗓音教他發狂。「她是你情婦。」
「她不是!我跟她只是普通同事。」
「你怎能確定?」
「我當然確定!」
「你只是不記得而已。」她搖頭,唇瓣猶如失去生命的花朵,雪白乾枯。「你失去記憶了,當然忘了曾經跟她上床。」
「我沒有!」他激動地否認。
這樣的激動,卻激怒了她,憤慨地瞪他。「荊泰誠,你不想負責任嗎?我想不到你是這麼沒有擔當的男人,就算你現在不愛費愛莎,也不能不認自己的孩子。」
「我說了,她不可能懷我的孩子。」他仍是強烈否認。
「你憑什麼這麼篤定?」她質問。
憑他根本沒失去記憶!他記得清清楚楚,他跟費愛莎之間是清白的,他從頭到尾不曾接受過她的引誘。
可他,該怎麼跟自己的妻子說明這一點?
荊泰誠緊握雙拳,強自壓抑胸間驚恐的浪潮。
她不會原諒他的,如果她知道,他根本沒因為車禍腦震盪失去記憶,一切都只是作戲,他不敢想像她會有何反應。
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有所進展,不能再倒退了,他不願再失去她一次!
「你聽我說,婉如,你相信我好嗎?」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祈求地看著她,希望他能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