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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練霓彩

  「如何?小秋舞不想和我洗洗睡了嗎?」他又低聲問。

  秋舞吟這下子真的是氣急了,水光盈盈的眸子恨恨的瞪了過去,才要張口咬人,卻忽然見到她的二少爺耳根紅了,她怔了一下,看著他臉上面色不改,偏偏耳根子露出馬腳,又悄悄去摸他的手,才知道原來她手心底已經有一層薄汗。

  她知道這絕不是因為太熱。

  原來她的二少爺還是知道害臊的。

  秋舞吟想著,忍不住偷偷笑了,她揚了揚小巧的鼻尖,哼了一聲。

  古和齊正努力讓自己面上裝出鎮定的毫無表情,卻被她這麼一聲又嬌又媚的輕哼,給嚇得變了色,他一下子惱了,又見她嘴邊偷偷笑著呢,於是氣得去咬她耳垂,又在她肩上亂啃一氣,鬧得她皮肉上又疼又癢,笑出聲來。

  小兩口正甜蜜得緊,那邊談妥了生意,要顧家二少來定奪的三人卻看得目瞪口呆;顧家大少自然是難得見到自家幼弟這麼開心,不禁感動又欣慰,而另兩位生意人確實敏銳的意識到,這三千閣裡的小姑娘居然讓一貫淡漠冷情地古家二少如此喜愛!

  這兩人日後自然是將秋舞吟的名字打聽出來,又小心藏著,當成了討古家二少歡心的法寶,時不時的邀他出府,來三千閣聚一聚。

  這一來二往既為秋舞吟帶來了客,又讓一眾生意人警覺著,知道這秋舞吟姑娘是碰不得的佳人,可以談天,可以喝酒,卻不能伸出手腳一親芳澤,她的背後,是古家二少。

  古和齊成了她的依靠。

  秋舞吟更藉著每月的書信往來,成了他在外的耳目唇舌。

  她為他聽取消息,又為他施放消息。

  這青樓酒肆,自然是消息流通的地方。

  又一年的生辰宴上,古和齊一樣坐在老太爺右首下方的第一位,身後言今一樣為他暖著一壺桂花釀,而古和齊臉上淡漠的,正與四方前來請安的族人點頭說話。

  他一手斂在袖裡,正摩挲著一張細細的紙箋。

  那是秋舞吟稍早之前發來的信條。就四個字而已——

  名列金釵

  第6章(1)

  那一年,秋舞吟列入十二金釵。

  再之後,冬末春初之際,古家大少秘密回到府內。

  古和齊一肩上包著乾淨白布,一旁水盆裡擱著換下的染血布巾,左手邊上言今收拾著用完的藥膏,又安靜地侍立到古和齊身後。

  幾步距離外,披頭散髮,狼狽地站立著的,是柔夫人。

  「你買通安夫人身邊婢子,想要謀害的,是我呢?還是安夫人的公子?或者,是你自己的親生女兒?」古家二少伸著一根指頭點著膝,一邊漫不經心似地問。

  自從古和齊掌權之後,他把大哥的一子二女都帶在身邊,不分其生母是誰,也不分男女之別,他就讓孩子們在他身邊鬧騰,然後給他們講故事,教他們讀書識字,更把一些不重要的賬簿拿給他們看,指導著三個孩子如何看懂那一列一列的記錄。

  臨到午睡時,忽然有侍婢來,將安夫人的那個女孩兒討走了,說是安夫人想女兒,要給女兒試新衣。古和齊看了看那侍婢臉面,確定這婢子是安夫人身邊的人,才讓她把孩子抱走。

  身邊一左一右的,是安夫人所出的長子,以及柔夫人所出的女孩兒。兩個娃娃都乖乖巧巧的地偎著他睡,大些的男孩正在長身子,比較瘦,最年幼的女娃娃卻還是圓臉圓肚圓手腳的模樣,非常可愛。

  言今幫著一大二小的主子打扇子,沒多久又讓古和齊打發了去拿溫過的桂花釀,言今見自家主子任性地鬧著想喝,雖然頭疼,但也順從地下去了,於是屋子裡就剩下三個睡著的人。

  正睡得昏昏沉沉,古和齊卻聽見有細微的衣物窸窣聲,他原以為是言今回來了,但半開了的房門卻吹進一股風來,帶出一陣女兒香氣,古和齊略皺了一下眉,剛睜開眼,就見銀光閃耀。

  一柄短刀正往他心口扎來。

  古和齊當下摸出睡前擱在手邊的扇子,便往那刀刃撞去,那短刀也只是尋常物事,被這麼猛力一撞,雖然將扇骨切了半截,卻也同樣失去準頭,驚險地戳進了古和齊肩上。

  刀刃入骨,古和齊痛極,背上起了汗。但他另一手卻狠狠地擒住了行兇者的脖骨,那修長而單薄的手臂都浮出青筋了那樣的用力。

  幾息時間而已,那行兇未成的人被掐昏過去,古和齊的手也因為施力太過而僵住了,甚至因為那行兇者驚惶反抗,而被抓得臉上胸前都有血痕。

  被嚇醒的兩個娃娃當下哭鬧起來。

  言今匆匆奔回,見到這片混亂,簡直腿都要軟了。

  他撲上前去,將那行兇者三兩下拿繩子捆得扎扎實實,又想將兩個孩子抱出房去,卻見臉上痛得都煞白了的二少爺抬了手阻止。

  「讓他們留下。」

  「二少爺,可這樣行刺的大事……」

  「不要聲張。」古和齊說。

  他態度堅定,言今雖然不情不願,也不可能反對了。

  兩個娃娃雖然哭鬧得可憐,但他們平日大多是古和齊在教導的,見這一貫淡漠鎮定的小叔叔沒什麼大反應,他們也漸漸冷靜下來,哭聲小了些,最終閉嘴安靜了。

  古和齊很是讚賞地勾唇笑了笑。

  那淡梅色的唇,這下子一點血色也沒有。

  兩個娃娃一扁嘴,幾乎又要哭,卻生生忍了下來,只是一左一右地揪著他衣角,半步也不肯離開。

  古和齊肩上痛得很,沒有太多力氣去分心,他指示著言今先去放出信鴿,通知三千閣自己遭到刺殺受傷的事,囑咐葉暗衛過來一趟,跟著他讓言今準備好相關物事,並不去碰觸肩上那短刀,也不動彈,他就等著三千閣派人來。

  言今又氣又急,幾度要上前拔刀子。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會處理這樣的傷害,若拔了刀卻止不住血,就平白讓二少爺再添傷勢了。

  古和齊倒是鎮定,一邊調節著呼吸,一邊跟兩個娃娃說話。

  他不提方才遭刺殺的事,也不管腳邊倒著那被綁牢了的行兇者,他只是告訴兩個娃娃,遇事要鎮定,要分得清楚能信任的人是誰,要防備的人又是誰,又告訴他們,大戶人家,爭權奪利是常態,而三個娃娃——包括了先被抱走的安夫人的女兒——這一子二女,是親手足,要背靠背地信任對方。

  「就像小叔叔和你們的爹一樣,生出來的時候是兄弟,這一輩子,就是能把性命交託的兄弟。」

  兩個小娃娃淚漣漣地點頭。雖然聽得懵懂,這句話,卻記了一生。

  古和齊意識半模糊了的時候,葉暗衛悄悄來了。

  接下來的拔刀治傷,敷藥包紮,就是葉暗衛的工作,言今在一旁聽其使喚,眼睛瞪得大大的,拚命地學那手法。

  體力不濟的古和齊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言今就遞上溫水,先讓他潤個嗓,跟著就聽葉暗衛口述了一遍逼供的內容。古和齊聽完,點頭表示瞭解,再之後,那失敗了的行兇者就拜託給三千閣處置,他沒有過問。

  古和齊將肩傷養了幾天,才發信將兄長秘密請回。

  ※※※

  那在古家二少面前失了儀容的柔夫人臉上冷笑。

  「就算那榻上還有妾身的女兒,但還有安夫人的長子,以及手掌大權的二少爺你啊!」

  侍立在側的言今聽得愣了一下,繼而臉色大變。

  這樣容貌嬌美的柔夫人,不只要刺殺二少爺,還要殺掉長公子嗎?

  「柔夫人,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怎麼你買通婢子行兇,卻竟然沒有護著你的女兒?」

  「一個女兒罷了,哪裡比得上安夫人的長子?死她一個,我才好做出悲痛欲絕的模樣,以免嫌疑啊!」

  「真是蛇蠍心腸。」古和齊輕聲歎道,淡漠的臉上卻毫無遺憾之意。

  柔夫人目光怨毒地瞪他。

  「你將我那德郎弄到哪裡去了?」她再開口,卻不是問自己下場,而是問那個和她私通許久,卻已經失蹤了月餘的德家大郎。

  「真有意思……」古家二少撫掌一笑,「柔夫人不擔心自己與人私通在前,謀害在後,這下場應該如何淒慘,卻先問起了德大郎?」

  「如果不是你捉了德郎來威脅我,你以為你今日能從我口中問出什麼來嗎?」

  柔夫人空出一手理了理自己亂髮,斜眼睨他,「這樣的家醜,想必二少爺也不欲鬧大吧?」

  「確實是不欲聲張,才隱秘地請了柔夫人來。」他緩緩點頭。

  「那好。」她抬高下巴,勾了個笑,「我可以離開古府,也可以不帶女兒,但若不想我把這事說出去,就立刻放了德郎!」

  「放人就好了嗎?」他輕聲問,「放了人,你就能閉口?」

  看他如此怕事,柔夫人眼珠子一轉,更得意了,「當然不止!我和德郎還要生活呢!我為你們古家生了個女嬌娃,二少爺可也是千寵萬疼的……二少爺手中大權在握,想必私下取個百兩紋銀,也不是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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