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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綠痕

  「因此你不能恩將仇報?」步青雲不以為然地挑高兩眉,打心底不認同他那等因所謂的恩情,而必須苦苦壓抑自己的心態。

  封浩根本不直望他能明白,「你不是局內人,自然可以說得很輕鬆。」

  「封小子,你究竟知不知道,正人君子這一職,此生是注定與你無緣的?」早看透他本性的步青雲,總覺得他如此勉強自己,非但不是個良策,反倒還會讓他錯失最重要的。

  在步青雲那一雙過於清澈的眼眸下,清楚瞧見醜陋自己的封浩,只是背過身子,將無言的沉默當成了唯一的回答。就在步輕盈以為他會就此走人,繼續對自己的心情來個置之不理時,封浩卻以一種壓抑的口吻徐緩地開口。

  「你覺得……」

  察覺他異樣的步青雲,只是合上了手中的紙扇,不語地瞧著他看似很想要堅強的背影,以及,實際上卻在身後拖著長長一道名喚心酸的影子。

  「你覺得,忘了人比較痛苦,還是被人忘了比較痛苦?」

  步青雲一點就通,「這就是你這些年來刻意到處跑的原因?」

  那種總是會遭人徹底遺忘,怎麼也難以撫平的痛楚,令封浩在回想之餘,不得不抱緊了手中的銀箱,試圖想要抵擋那等怎麼也難於遺忘的疼痛。

  「因為,不讓她追,不讓她惦念,她永遠也記不住我呀……」

  懸在簷上的風鈴,在風兒徐來時,適時地代替了封浩曾經碎了一地的心音,這讓徹底聽在耳裡的步青雲,在無能為力之餘,也只能歎息地閉上眼,以期不要再將他心傷的背影,看得那麼清楚。

  「看樣子,是你不叫痛苦。」

  狠狠大睡一場兩日過後,拜完神的花楚,天未亮就走進了有間客棧的第二座廚房裡忙碌。而奉她之命得將上賓給請來廚房裡的封浩,則在她尚未完成手邊的工作之前,已依約為她帶來了人,且堵戰在廚房門口處,以免待會可能會有恩不吠面子的逃亡。

  百忙中硬是被請來這的左剛與丹心,在廚房裡的小桌開始端上一道道他們從未看過的非中原料理時,原本還不明所以的他倆,登時有了性命危機的自覺。

  「封浩,這是……」一腳踏入地獄邊緣的丹心,面上失了向來從容的神色,以懷疑又恐懼的目光看向拉鈴找他來此的元兇。

  將身子靠在門邊柱上的封浩,懶懶地給了誤入虎穴的他們,今日為啥會那麼倒霉的原因。

  「小花說,她要感謝你們,所以她決定辦一桌好料慎重地感謝你們的恩情,而我答應她,我必定會將你們給找來入席。」

  望著那一整桌豐盛又恐怖到極點的菜色,即使已近午膳時分,但食慾全無的兩人,均忍不住害怕地嚥了嚥口水。

  「為何……要感謝我們?」已經開始悔恨今兒個為啥不早點出門去一扇門辦公的左剛,邊問邊看向那個明明看起來似是無害,可一進了廚房就徹底變了個人的新貴客。

  「小花她家的禮數一向很周到,可說是標準的有恩必謝,而你們在我住的這客棧期間又很照顧我,因此她說什麼都得謝上你們一謝。」對於她這方面的習性,封浩是半點意見也沒。

  滿頭大汗抹不完的左剛,急急忙忙地拉過他問。

  「那在她的必謝名單中,怎麼會漏了東翁與蘭言這二人?」關他這個無辜的捕頭什麼事啊?他沒找封小子算賬就很好了,他哪時照顧過這小子了?

  「首先,藺言以醫務繁忙拒絕了她外,還指名找你頂替。」封浩直接抖出他們被迫來此赴鴻門宴的內幕,「而東翁,則完全不在小花的感謝名單上。」

  「為什麼東翁就沒這福分?」丹心在聽得綠了一張臉之餘,覺得這回的悶虧實在是吃的太不公平了。

  封浩才不管那麼多,「我哪知道?要問就去問她?」

  「臭小子,那是啥?」光看那一盤黃黃又綠綠的肥蟲躺在盤裡,倒盡了胃口的左剛,完全不敢想像他在吃了後將會有什麼後果。

  「苗疆特產金樹蟲,據說有滋腎潤肺的功效。」

  「這一盆呢?」丹心直指向那只能用大盆才能裝得下的黑色湯品,怎麼也想不出,那裡頭究竟是添了什麼食材才能變成這種色澤。

  「五毒春雞盅。」幾乎可說是美食行家的封浩,一五一十地詳盡介紹,「除了可美顏回春外,味道更是好得只有天上有,要好好惜福啊。」

  當在廚房裡忙著的花楚,將最後一盤美味給端上桌時,左剛與丹心當下不約而同地縮躲到封浩的後頭去避難。

  「這……這盤呢?」

  「活蟲生吃。」封浩邊說邊指向一旁的小碗,「不過它的味道淡得就像水煮雞,所以最好沾點旁邊的醬料才有味道。」

  生平頭一回看到藍色醬料的某兩人,不禁瞪直了眼,結結實實地發起呆來,眼前一片黑暗的他們,只覺得今兒個的日頭落得……

  好早。

  封浩還以滿心羨慕的口吻對他們說著:「這些可都是小花珍藏著,從不輕易亮出來的拿手好菜,就連我都沒那運氣能吃上幾回呢。」

  飽受驚嚇的左剛,害怕地頻頻往後退,含在他眼中的男兒淚,眼看就快四處亂彈。

  「我、我受之有愧呀……」他家的藺言也未免太不顧夫妻間的情義了,她該不會是事先就知道會有什麼菜端上桌,所以才故意派他來這代她受死吧?

  「封少……」丹心也一臉慘白得可以出門嚇人,「我……我何德何能啊?」要是知道這事會不算在東翁頭上,反而全部推給她的話,她早早就痛快一點下定決心告老還鄉了。

  「你們就甭客氣了。」事前就料到他們會有何反應的封浩,適時地伸出兩掌一手拉住一個,就是不讓他倆臨陣逃脫。

  打死不肯就範的左剛,在隱忍許久後頭一個發難。

  「我突然想起一扇門還有公事待辦,往後這十天都不回來了!」不成不成,要是吃下了那桌,哪怕是藺言的醫術再好,他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了,恕不奉陪!

  「我好像也聽到房客需要我的鈴聲了,我去去就來!」巴不得腳底抹油的丹心,才轉身沒走兩步,就見封浩已退至廚房大門前堵住他們的去路,超他們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你們該不會是想辜負小花一片單純的感謝之心吧?」想走?門都沒有。

  「呃……」這麼沒天良?就不能稍微讓他們得逞一下,放他們這些苦情的鄰居一馬?

  封浩微微側首,萬般邪惡地朝小管家一笑,頭一個就拿她開刀。

  「丹心,你若不希望我從今日起開始處處找你麻煩,你最好是進去裡頭乖乖坐下。」他這人與步家侯爺一般,生平最是奉行的圭臬就是:只要能達成目的,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都可以不計較。

  丹心一個頭兩個大地問:「多大的麻煩?」

  「遠比我要你大老遠找來那些蟲蟲還要來得打的麻煩。」聽韃靼說,那些食材,還是丹心求遍了全吞月城的飯館大廚,與所有遠行邊疆的旅隊才張羅來的。

  聽完了他的話後,不得不識時務的丹心,垂頭喪氣地走入席間第一個坐下。

  「左家小捕頭,你還想討好你家的妻子大人吧?」封浩再將兩眼瞟向下一個目標,「我聽藺言說,她還滿賞識小花這號全天下唯一一個崇拜者的,你要是敢不給小花面子,你就等著天字二號房夜夜都熄燈就寢吧。」

  永遠都無法戒除懼黑弱點的左剛,在這等威脅下,也只能含悲帶淚地踱向席間,乖乖坐在另一個受害者的身旁。

  當整整在廚房裡忙了一早,總算把所有酬宴賓客的菜色都端上桌後,花楚滿心歡喜地也入席坐至封浩的身旁,而後,以萬般期待的目光,看向她心目中偉大的兩位恩人。

  打心底就不想動箸的兩位座上賓,在那一雙飽含期盼的眼眸朝他們看過來時,內心飽受天人煎熬的他們,縱使再不願,也都因她那副渴盼的模樣,與一旁冷目四射的封浩,而不得不拿起筷子壯烈就義。

  猶在筷上左扭右動的活蟲,在封浩面色不改地送進口中後,不得不跟進的丹心,緊屏住氣息與閉上雙眼,鼓起勇氣傚法地送進嘴裡,滿心只想吐出來的她,就連咀嚼也不敢,隨即一骨碌地將它給吞下,而後她再扭頭看向花楚,以滿意無比的笑容朝她點頭又點頭以表謝意。

  打死都不肯生吃活蟲,索性直接挑戰辣炒金樹蟲的左剛,才送了一匙的小蟲進口咬了沒兩下,即被那生平從未嘗試過的苗疆第一奇辣給辣得淚眼汪汪,只差沒自口中噴出一道烈焰。

  看完了他們既得勉強自個兒又想演好戲的反應,也知是強人所難的封浩,不禁暗自歎了口氣,總算是有點想自他的心海一曇打撈起一些他早八百年前就已不見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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