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認真在考慮。」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公佈欄上。
「為什麼……忽然想辭職?」
李時敏猜想,或許是因為他母親過世,他少了一個重擔。但她更加懷疑,他想換工作的原因,是為了上次在他家裡偶過的那個女人。
「不好嗎?」關誼彥笑了一聲,不想正面回答她。「還是你希望我繼續當店裡的第一紅牌?」
「不,當然不希望。」李時敏乾笑,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她真是傻,對付這個人只能用是非題來問他。
「是因為你媽媽去世才想換工作?」
「不是。」他斷然否定,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那……是因為承學的導師?」
關誼彥怔了一下,轉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絲絲的疑惑,不明白她是從哪裡打聽來有關璩佑貞的事。
不過他沒問,也沒興趣問。
「可能是吧。」聳肩,他回過頭,繼續盯著徵人啟示上的字。
李時敏愣住。
他承認是因為她而考慮換工作?那個她死勸活勸他都不願意換掉的工作。
「為什麼我要你換,你無動於衷;她要你換,你二話不說就答應?」她耐著性子,強壓著情緒。
「二話不說就答應?」他笑了一聲,「我還不至於那麼乾脆就說好。」
「別想模糊焦點,到底是為什麼?」李時敏已經完全忘記他只對是非題有反應這件事。
「沒有為什麼。」
他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李時敏追上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關誼彥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愛上那個女人?愛上承學的導師?」她不敢相信。
關誼彥看著她,伸出另一隻手,將她緊扣在自己前臂上的五指移開。
然後,揚起淺淺的笑容,轉身離去。
如果,愛是那種克制不了自己想吻她的慾望;會因為不想讓她失望而決心做一些改變,那麼……
他的確是愛上了她。那個承學的導師,那個像鸚鵡轉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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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家門,關誼彥怔了一下。
難得這個屋子裡同時出現了這麼多人。
「這麼晚才下課?」
璩佑貞坐在思雪的對面,似乎是在教她寫作業。
而關承學則是攤躺在沙發上,兩眼直視著電視機。
「嗯,有一點事要忙。」他脫下鞋,走進客廳,然後看了關承學一眼,「你不用寫作業嗎?」
「拜託,」關承學白了他一眼,「我的班導在旁邊,都沒叫我寫作業了,你幹嘛像歐吉桑一樣囉嗦。」
璩佑貞笑出聲,搖了搖頭,又問:
「這麼晚下課,來得及上班嗎?」她記得他每天都得幫這兩個人煮晚餐。「還是我帶他們去外面吃?」
「不用了。」他脫下外套,走向廚房。「我跟店長說過我今天不去上班。」
因為他想花點時間思考換工作的事。
璩佑貞只是點點頭。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無故請假,但她也不好開口問他。
「留下來吃飯嗎?」他站在流理台前,回頭問她。
「不……」她搖搖頭,「我還有一點事要先走。」
剛好,她也想花點時間找黃湘琪傾訴被開除的事。
「好吧,」關誼彥別過頭去。「省半碗飯。」
唉,他還是一樣乾脆。
不會強迫,不會挽留。
璩佑貞不自覺地揚起微笑。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提包。「我跟人有約。」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會太遠。」她走到門口,向屋裡的人擺手道再見。
「你自己路上小心,跌倒了只會有人笑你,不會有人扶你的。」
「好好,我會記住。」
璩佑貞笑了出來,然後開門走了出去。
他說了「路上小心」了……
想到這裡,她嘴咧得更大了。
「她跟你說了嗎?」
確定裡外兩扇門都被關上了,關承學望向廚房,問了一句。
「誰說了什麼?」關誼彥的注意力仍在青菜和牛肉上面。
「我們班導。」
「她應該要跟我說什麼嗎?」
「班導她被校長開除的事。」
忽然,青菜和牛肉不重要了。
關誼彥回頭,雙手動作暫停,他看著承學,問道:
「你剛才說她被學校開除?」
「嗯。她還沒跟你說吧?」
豈止是沒說,他想如果他不問的話,她大概永遠都不會說吧。
「為什麼會被開除?」雖然他心裡有底,但他還是想確定。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有聽說是和你的事有關。」關承學聳聳肩,繼續看他的電視。
果然——
關誼彥放下手邊的事,擦乾雙手,跨步就往大門走去。
「我出去一下。」
扔下一句話,丟下兩個人,他追了出去。
幸好她還沒走遠。
踏出一樓公寓大門,左右張望就看見了她的身影。
「佑貞!」
他提高聲量,叫住了她。
璩佑貞聞聲,錯愕了一下,回頭看到他,眼裡有一絲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不是叫她「煩人的導師」,就是叫她「歐巴桑」、「笨女人」之類的。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這麼喚出來,心裡會如此感動。
關誼彥跑到她面前,喘著氣,卻只是看著她。
「……怎麼了嗎?」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真的被學校開除了?」
「啊?」她露出意外的表情。「承學竟然也知道……」
「這不是重點吧?」他才不管承學知不知道。「是因為我的關係?」
璩佑貞沉默了一下,微笑。
「應該是吧,我猜。」
關誼彥聽了,倒吸一口氣,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都是我的錯,」他閉上眼,不難看出他臉上的懊悔。「如果不是我擅自在路上——」
「我一點也沒後悔過。」璩佑貞打斷了他的話。
「是你擅自主張也好,是不是在馬路邊也無所謂,」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頰。「你要知道,你吻我讓我很高興,高興得不得了。所以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也沒怪過你。」
他怔怔地聽著她說話。
忽然,想在此時此刻低頭親吻她的衝動,頓時又湧了上來。
但這一次他克制住了。
他怕如果他再這麼放肆的話,或許下一回璩佑貞會被逐出璩家的門也說不定。
然而又轉念一想,這樣一來,他不就有理由把她收留在自己的屋簷下了?
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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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學期已經接近尾聲。
學期的最後一天,也是璩佑貞在這所學校授課的最後一天。
璩佑貞的私人物品早在兩個星期前即被她收得一乾二淨,也就是說,只要結業典禮一結束,她就可以空著雙手揮別這個校園了。
從她和關誼彥的事被傳開來了之後,學校的老師就沒給她好臉色看過。
不過,如果是以前的她,得知身為同事的導師,搭上了學生的哥哥,而且還是個當牛郎的哥哥,她大概也不想正眼看對方吧。
她後悔嗎?
走上一條連自己可能都會唾棄的路。
想起關誼彥的臉……不,她一點也不後悔。
合上點名簿,璩佑貞自那張熟悉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將點名簿留在空無一物的桌上,她走出了辦公室。這是她任職的最後一天,卻沒有人願意跟她道別。
也罷。
她低頭,微笑掛在嘴邊。
然後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走向通往關誼彥的路上……
櫻桃梗之戒
平常不會吃醋的人,一日一吃起醋來可是會很驚天動地。
這句話完全可以在關誼彥身上得到印證。
璩佑貞離開教職的工作之後,已經當了一年的粉領族。當一名大企業的員工,並不像當國中老師一樣,下午四點就能下班。也因為如此,她再也沒辦法像一年前那樣,下班後順道去關家,看著關誼彥下廚的模樣。
至少週一至週五,她辦不到。
叮的一聲,電梯已經到達它該到的樓層。
璩佑貞跨出那扇電梯門,才剛抬頭,就看見一個男人蹲坐在自己的住處門口。
「這麼晚才下班?」
聽見了她的腳步聲,關誼彥抬頭望著她。
接著,他看到了她手上捧著一束紅色玫瑰花。
大概又是公司的男同事為了追求她所獻的慇勤吧?真令人不爽!
「你……蹲在這裡幹嘛?」璩佑貞走到門前,拿出鑰匙。
「廢話,當然是等你回來,這還需要問嗎?」他站起身子。
「我是問,沒事等我回來幹什麼?」她打開門鎖,但沒走進去。
「你已經四天沒去我家了,我就不能來找你?」他不自覺地露出不耐煩的口氣。因為那束紅花礙到他了。
「你在生氣?」
璩佑貞看了眼他的臉,然後踏進門。
關誼彥沒有回答,只是尾隨在她身後,走進屋子裡。
「你等很久了嗎?」她把鑰匙一擺,花束放下,皮包一扔,走到廚房裡倒了杯水。
她猜,他或許是因為等太久才不高興吧?
「從六點左右。」他應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