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她會遇到另一個與她相配的男子,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彷徨,長相廝守的是一個人,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此生此世,即使在與妻子花前月下之際,也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叫做小瑾的女子,在這個多事之秋,給了他一段永不磨滅的快樂記憶……
心裡忽然一陣揪疼,他的眼眶微微泛紅。
「兒子,那女孩子到底是誰?什麼來歷?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娘親去跟喬丞相說,相信喬家上下不會反對你納一個偏房。」太后開金口,誰敢反對?
他搖頭,再搖頭。
不,他不要她當偏房。像她那樣天真可愛的女子,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找到真正疼借她的男子。
「好吧,」太后無奈地歎一口氣,「我們老人家也不便去多管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不過,為娘的有一個條件。」
條件?又是交換條件。
呵呵,不奇怪,那樣貴重的東西,不可能白白送人。
「我要你叫我一聲『娘親』,你可答應?」太后肅然道。
楚皓明一怔,抬起頭來。
娘親……從小到大,這個稱呼他只給過一個人。無論如何,他現在的心裡,還無法容納第二個娘親。
可是這是交換條件。
為了心愛的女子,他只能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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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起程。
昨天楚皓明去見了皇上以後,回來就告訴她,即刻會被派住紀州。他讓她來王府替他收拾東西,說是要帶她一同前往。
這麼說,他已經把她當成自己身邊的人了?
呵呵,哪怕只是一個丫頭,她也同樣開心。
想到不久的將來,他們到達四季如春的紀州,在那芳草如茵的地方長處,天天在一起……她覺得那比神仙還要快活!
木蘭一邊折著衣服,一邊偷偷笑著,嘴角彎成月牙兒,洩露心中的甜蜜。
忽然她聽到門聲,知道是他回來了。
「吼——」跳到門外,她扮作老虎的模樣猛撲上去,打算嚇他一跳。
誰知他一怔,卻沒有配合她的遊戲,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逕自走入房裡。
他的神色似有疲倦與不快。
木蘭感覺到他不開心,不敢再造次,乖乖走到他的身邊笑問:「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幾時起程?」
「過幾天吧。」楚皓明心不在焉地答,打開床頭的櫃子,隨手翻了翻。
她連忙沏了一杯茶,端到他身邊。
他沒有接下她的茶杯,只神色不悅地道:「我的錦盒呢?沒有裝進來嗎?」
「什麼錦盒?」她一臉不解。
「裝什麼蒜?」他斜睨著她,「就是放有泥人的錦盒。」
「嘎?」木蘭詫異,「那玩意兒你也要帶去紀州?」
「不然呢?」他臉露微慍,「那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不帶它帶什麼?」
「哦,我馬上拿來。」
說實話,雖然那泥人是她送的,可是此刻她真的很討厭它!
她也知道這很荒唐,世上哪有人吃自己的醋?可是她真的希望他喜歡的是真實的自己,而非那個模湖記憶中的她。
錦盒捧到他面前,只見他輕輕轉動那精緻的小鎖,啪的一聲,鎖彈開了。
霎時,他的臉色卻鐵青得駭人。
「泥人呢?」他大喝,「你把泥人弄到哪裡去了?」
「嗄?泥人不在了嗎?」木蘭嚇了一跳。
這怎麼可能?她沒碰過這個盒子,裡面的東西怎麼會不翼而飛?
「呵呵,說不定它自己融化了!」她開玩笑。
「你到底把它藏到哪裡去了?」楚皓明卻一聲怒吼,猛地一摔,將那錦盒摔在地上,發出震耳的巨響。
笑容凝固在木蘭臉上。
「我沒有碰過它。」她說。
「這府裡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開這把鎖?」他挑眉反問,「你不是開鎖的行家嗎?」
這是在譏諷她嗎?木蘭不禁有些動氣。「我幹麼藏起它?」
「有些話不必說得這麼清楚吧。」他的語調中的確有嘲弄的意味,讓她聽了很不順耳。
「什麼意思?」
「我很明白,什麼叫做嫉妒。」他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冷冷的道。
「你說我在嫉妒?」音調頓時上揚八度。
「難道不是嗎?」
「我如果真的嫉妒,就直接去找喬木蘭挑釁了,用得著跟一個沒用的泥人過不去嗎?」
「因為我們馬上要去紀州了,你想扔掉所有會引起我回憶的東西,讓我整天只面對你一個人,這樣我就會忘記過去,喜歡上你。」
「你……」鼻尖一酸,眼中有濕濕的東西在打轉。
他不相信她!從小他就不相信她,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死性不改!
難道在他眼中,她真是這樣一個卑鄙的人?會用這種手段去騙奪他的愛?
相處了這麼久,原以為他會認識真正的她,到頭來,什麼也沒有改變……
他對她仍有戒心,兩人之間,仍舊隔著一條長河,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長河。
「你到底把泥人藏到哪去了?」他似乎沒有看到她的傷感,只一個勁地追問。
「我沒有藏!」她吸了吸鼻子,賭氣地答,「你剛才不是說,我要扔掉所有會引起你回憶的東西嗎?對,我把那個破爛扔掉了!砸碎了!你再也找不到了!」
啪!
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臉上。
木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怔愣的望著他,好半晌,淚水便像決堤的河水洶湧而出。
他打了她?
他居然打了她?!
他不相信她就罷了,現在竟為了一個破爛而打她?活生生的她站在他面前,卻比不過一段模糊的回憶?
他真的愛她嗎?還是仍沉迷於自己回憶中?
如果有朝一日她告訴他真相,說自己就是他的木蘭,恐怕他也還是愛那個回憶的她吧?
這就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男子?無論她做什麼都打動不了他,她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
「你走吧,」他冷冷地說,「我不會容許一個嫉妒心如此重的女子待在我的身邊,更不會帶她去紀州。」
她僵在原地,不想再受辱,想移動腳步離開他、離開這傷心之地,但雙腳卻不像自己的一般,怎麼也移動不了。
天空明明沒有下雪,為什麼她卻感到層層白雪覆蓋在身上,積壓得很厚很厚,冰封了她的人,也凍結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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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錚錚,他彈得用力,甚至彈破了手指,滲出血來。
然而,他卻不覺得疼。
他應該有一副鐵石心腸吧?否則怎麼想得出、做得出那樣的事情。
楚皓明看著灰色的天空,這個遲遲不下雪的冬天,卻比他二十年來經歷過的無數冬天還要冷。
「王爺,」丁勇小心翼翼捧著一個包裹站在門前,「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寧可緘默不語。
「王爺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轉達給小瑾姑娘?」
她現在一定恨死他了吧?即使有話,她能聽得進去嗎?
就讓她恨他恨到底好了……
「如果小瑾姑娘問我,為什麼要送她東西,屬下該怎麼回答?」丁勇仍躑躅不去,再次問道。
「就說……」他沉默半晌,低低地答,「就說是對她的補償。」
「這個補償還真是巨大。」丁勇小聲嘀咕。
「你在說什麼?」楚皓明微微抬頭。
「可不是嗎?這是從太后宮裡求來的東西,王爺能放下臉面去求太后,叫她親娘,真讓屬下不可思議,何況這東西如此貴重……」
「少廢話,快去!」眉—凝,他厲聲道。
丁勇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馱著包袱銜命而去。
琴聲再次響起,不疾不徐,楚皓明的思緒卻凌亂不堪。
他憶起昨天晚上在宮裡的情景,憶起被他叫做娘親的太后當時愕然又驚喜的表情。
如果不是為了向她要東西,他可能不會這樣快就叫她娘親,一向倔強的他,這一次卻表現得像個惟利是圖的小人。
沒辦法,他需要一份禮物,而這一份禮物只有太后才有。
這份禮物,他要送給那個被他傷徹心肺的女子,做為小小的補償。
他真的不知該送她什麼才好,只是憶起她曾經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所以才決定把它們當成臨別的贈禮。
其實就算送盡天下所有的財寶,也抵消不了自己對她的傷害。
那一天,那個失蹤的泥人,其實是他自己藏了起來,卻誣陷是她拿走的。
他要她離開自己,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惟有傷了她的心,才能讓她對自己徹底死心。
否則,恐怕那傻丫頭還是會癡癡地愛他,直到海枯石爛。
但他要成親了,不能再給她愛情。
他一點也不愛她嗎?
不,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愛她,勝過木蘭。
木蘭只是一個影子,而她是他身邊活生生的人。
會說,會笑,會為他擔心,逗他高興,在他難過的時候給予安慰,在跟他吵架的時候流下珍珠股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