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隻老虎而已,也值當一群人囉囉唆唆的?」夏曉竹清脆的聲音狂傲的接話。
米亦揚不認同的轉過頭看著她,「別說了,既然要我們走,那我們就……」
夏曉竹從他身後站了出來,對著他搖搖頭,「我知道你可以帶我們走,甚至會拚了命讓我們過上更好的日子,只是……我不服氣。」
她不服,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卻得平白受這些人的氣。
她不服,明明她都要種出上好的糧食了,這些人卻寧願愚昧,也不願意睜開眼看看真相。
走自然是容易,但她努力了一兩個月的心血就要砸在地裡嗎?
米亦揚看著她沉默不說話,一雙眼裡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夏曉竹說完,看著站在最前頭的老人,還有後頭那些密密麻麻的村民,忍不住輕笑,眼裡全是冷意,像看著一群螻蟻。
對她來說,這些根本不堪一擊的人,說是螻蟻也不為過。
「一隻老虎……噢!是大蟲而已,瞧瞧你們這樣子,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
張嫂子站在後頭讓人給擋了視線,這時候也忍不住吼了一嗓子,「敢情不是你家的人讓大蟲叼了,坐著說話不腰疼是吧?」
夏曉竹不以為意,盯著村長嚴肅的臉,直白地問:「聽說官府開了賞銀?是多少啊?」
「一百兩。」不知道為什麼,一對上她的眼,那沒有任何感情和懼怕的神色,讓他下意識地回了話。
「嘖嘖,不少呢!」夏曉竹點點頭,往後山瞄了幾眼,「行,那我知道了。不過……你們都說大蟲是我引來的,要是我殺了大蟲,你們又要如何?」
村長愣愣地反問,「什麼叫做我們要如何?」
她唇角勾起一抹譏笑,「瞧了不順眼,就說大蟲是我引來的要趕我走,甚至連我們一家子都容不了,那我倒想知道,要是我把大蟲殺了,你們又是怎麼個說法?山裡的猛獸不少,今天來個大蟲就鬧上一出,後日難道再來一隻大熊,你們要再誣陷一次?那我可吃不消,還不如早早搬走呢。」
村長看了看米亦揚,他站在他媳婦兒後頭半句話不吭,顯然剛剛那些話就算他沒有那個意思,卻也是不反對了
村長歎了口氣,想著這有前途的娃兒,終究和村子離了心了。
「行,若你真的能把大蟲給打倒,我也保證村人不會再找你的麻煩。」村長沉默了半晌,最後只給了這般不痛不癢的保證。
其實夏曉竹沒想過他能夠給出什麼擔保,隨興的點點頭,然後看著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花嬸子一家在門口處擔心的看著他們。
花嬸子一家剛剛才從鎮上回來,還沒到家就聽見村人都往米家趕的事,連忙過來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因此也聽見村長和村民說的那些話。
花嬸子有些譴責的握著夏曉竹的手,痛心的說著,「要怎麼說你才好,跟村長爭什麼啊!這地是米家的,屋子也是米家的,你別理會這事就得了,難道那些人還能強把你拉出去不成?!瞧瞧現在可好,你一個姑娘家要去殺什麼大蟲,它可是會吃人的啊!」
夏曉竹吃軟不吃硬,對著這樣溫柔關心她的花嬸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響應才好了。
她求救的看向米亦揚,「這……我也……」
米亦揚見不得她那單純的眼裡染上半絲慌亂,心中輕歎了口氣後,還是幫她解圍了。「嬸子,事已至此,剛剛村長說的話嬸子也聽見了吧?他現在還是好聲好氣讓我們走,若等官府要求每村派人打大蟲的公告出來,到時候就不如今天這般了,大夥兒直接拿著傢伙上門來轟我們出村也不是不可能的。」
花嬸子還要說什麼,但花叔對著她搖了搖頭,她只得不甘不願的把話吞了下去。
花叔腦筋直,既然現在問題就是要獵大蟲,他斟酌了下後說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也不說什麼了,只是那大蟲吃了人,肯定凶性難馴,讓一個小泵娘單獨去也不成,不如我帶著老大一起去吧,多一個人手也多一分力氣。」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看清人情冷暖。米亦揚忍不住在心中歎道。
往日米父在村裡也多有善舉,不管是幫著瞧書信或者是對合同,甚至也幫過幾個貧困的村中學童免費授課,但人死茶涼,米父去世不到三年,村人對他們早已不如往常熱絡,對比花叔,當年米父不過是替花嬸請了大夫還代付了一回診金,如今就連要上山打大蟲這樣的事情也願意搭把手。
「花叔,不必了,您的心意我記著呢。」
夏曉竹點點頭,連忙跟著附和,「是呀,花叔,不用了,不過一隻大蟲而已,我自個兒就行了。」
不行也得行啊,一百兩銀子呢!
最近正為金錢所苦的夏曉竹剛剛聽到村長說賞銀有一百兩時,就心動得不得了了。
現在對她來說,那隻老虎已經不是單純的老虎,而是像黃金一樣閃亮亮的老虎。
花叔皺著眉低斥,「胡鬧什麼,大蟲哪裡是這麼好打的,別說我們幾個人了,就是再多一倍的人都不夠呢!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又懂什麼,別以為會耍個幾刀便能殺大蟲了,若是你能夠找上當初幫你獵了野豬的高人來,那說不定還有幾分可能……」
米亦揚無奈地看著夏曉竹怯怯地舉起手,花叔一臉不解地望著她,「揚哥兒媳婦兒,你舉手做什麼?」
「剛剛花叔不是說要找獵野豬的高人嗎?那就是我。」
花叔一臉「你在開玩笑」的表情,結果轉頭看著米亦揚,發現他臉上沒有半分玩笑,而是正經的點了點頭。
「花叔,的確就是她,那兩隻野豬、一隻鹿,還有那些野雞野兔……」
「都是我呦。」夏曉竹微笑著接下了米亦揚未完的話。
花叔臉上的表情從錯愕不可置信,最後變得一臉落寞,「呵呵……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啊!連一個小泵娘都能打死兩隻野豬了……」
到現在看到野豬也只能逃跑的花大和花二,沉默地低頭,檢討自己居然還不如一個小泵娘的事實。
最後,花叔和花嬸子帶著兩個同樣受打擊的兒子回去了,米亦揚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歎氣。
這一天他歎氣的次數比之前一整年還要多,低頭看著身邊那個笑得一臉天真的姑娘,歎氣的慾望又冒了出來。
這姑娘怎麼就不讓人省心呢?!
夏曉竹笑咪咪的迎上他的眼,「好啦,別一臉不高興,不過就是一隻老虎而已,在家等我兩天,我把我們家的一百兩給抓回來!」
一百兩耶,應該可以把旁邊的小山坡全買下來了吧!
她要全改成果園,還有她的試驗田也要一起用上了,反正是自個兒的地,她喜歡怎麼種就怎麼種。
她那種把大蟲當成是銀子的嬌俏神情,讓他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唉!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讓他想表現一次護著她的機會都沒有,反而對比出了她的「勇猛」。
只是這小小的身子卻武勇過人,莫名的也很讓人心動啊!
「嗯,收拾點東西,順便安置好他們幾個就去吧。」
嗯?這是什麼意思?夏曉竹突然有些不解,而她也很老實的直接問了出口。
米亦揚看著她一臉不解,淡淡一笑,宛如一尊玉人般奪人眼目。
「這個意思就是說,我也要一起去。」
一起去?!夏曉竹震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不行,你不行的……」
米亦揚眼神一黯,略帶警告的瞇眼看著她,唇角微挑,「我不行?哪兒不行了?」
她尷尬的僵住臉,覺得這個對話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呢?
「我的意思是說,打虎很危險的,我一個人還行,但……」
「加我一個就不行了?你的意思是我妨礙你?」
他的表情越來越沉,夏曉竹就是智商再低也知道不能傻傻附和,她搓著手,絞盡腦汁的想要打消他這個荒謬的念頭。
她雖然把老虎當成大貓一族來看待,但是他不一樣啊,打虎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極限運動。
然而她還沒想出半點說法,就忽然被他納入懷中,清淡的皂香撲鼻而來,穩穩的心跳聲也輕輕地傳來。
他雙手輕環著她,沒有半點的逾矩,輕聲歎息後道:「我知道你一個人可以,但是我不想賭那萬一,而且,即使只有一次,我也希望能夠擋在你的身前,為你護住哪怕只有一晌的安寧……」
夏曉竹怔住了,剎那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仰起頭看著他,只見他輕俯下頭,微涼的唇落在她的額上。
「別讓我一個人在家裡擔心你,好嗎?」
那個吻輕如鴻毛,卻像是緊箍咒牽住了她的心房,讓她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來。
她抬手碰著剛剛被他吻過的地方,傻乎乎的看著他溫柔地衝著她淺笑,而她也只能傻笑著回應。
「那就這麼說定了,去整理東西吧。」米亦揚的眼裡閃過滿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