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她被他轉過身子往屋子的方向輕推,腦子突然一下子清醒了,她臉上帶著一絲惶恐,心裡忍不住尖叫一聲。
她剛剛到底答應了什麼?!
第7章(1)
日落黃昏之際,別人是夫妻雙雙把家還,他們是一起上山打虎去。
大概連武松都沒有這麼奇葩的待遇呢,哈哈!夏曉竹自我挖苦的想著。
搞笑歸搞笑,她還是忍不住看著身後一人背著所有東西的米亦揚,擔心的問:「東西還是我來背吧?」
明明是上山打老虎,她卻帶上一堆看似無關的東西,包括一塊油布、幾份乾糧和一大捆麻繩外,還帶了鏟子、柴刀和布袋等零碎東西,連鍋子還有油鹽等調味料都有。
「不用。你要忙著開路還要分神找大蟲的蹤跡,這些東西我一個人背就行。」
米亦揚抹了抹額頭上的一層薄汗,倒不是累的,而是越往林子裡頭走,越是覺得濕熱。
夏曉竹知道自己拗不過他乾脆繼續往前探路,想在太陽下山之前找到紮營的地方,然後趕緊生火吃飯。
對於一日三餐吃到飽的幸福,夏曉竹一點也不想因為上山打老虎這種小事就放棄了。
這次帶上山的只是兩人份的主食,剩下的她打算去挖點野菜,再弄幾條魚來烤,如果能打上幾隻山雞,那才剛好湊過今天的晚餐。
至於早餐?她根本就沒打算在山裡吃,因為她只打算花一個晚上就把那頭不長眼的老虎給找出來。
夏曉竹的野外求生技能幾乎成了本能,等找到了一處靠著大石的空曠處,她例落地搭好簡易帳篷和生火,幾乎不需要米亦揚插手。
很快的,營地裡飄起了陣陣烤肉的香味,她還用大石頭搭起了爐子,煮起一鍋熱熱的蔬菜湯。
米亦揚看著她跑前跑後的忙碌,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多餘。
這樣的一個姑娘,似乎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就很難抹去,讓他實在不怎麼舒服。
「吃飯了。」夏曉竹閉著眼享受的聞了下各種食物的香味,然後愉悅地喊著站在一邊的男人。
「嗯。」米亦揚點點頭,帶著習慣的微笑走向她。
或許是他的招牌笑容太自然,直到吃完飯,夏曉竹都沒發現他有些不大對勁。
飯後兩個人胡扯瞎聊,一派放鬆,她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偶爾會沉默地看著她發愣,接話的時候偶爾也會慢個幾拍。
看似一切都很美好,讓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直到她吃飽後,拿起大刀準備來個「飯後運動」時,聽到營火外圍一陣清脆的斷木聲,她陡然氣勢一凜,下一刻直把米亦揚往後一拉,定眼看著從暗夜林中逐漸踏出來的山中之王。
一頭幾乎有半人高的老虎貪婪的盯著他們兩人,它踩著緩慢的步子,試探的在外圍環繞走動著,儼然把擅入它領地的愚蠢人類當成私有的盤中飧。
這個想法倒是不約而同的和夏曉竹一樣,一個把對方當成自己的食物,一個把對方當成自己口袋裡的銀子。
米亦揚覺得自己大約是被她給影響了,看著一隻吊眉老虎,嘴裡還帶著血絲和肉渣,他沒有半分害怕情緒就罷了,居然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
勝負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當夏曉竹和老虎各自繞著圈子越靠越近,兩方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殺氣,然後幾乎是同一瞬間,一個往前一撲,一個則是高高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刀由上而落。
一刀定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頭人人害怕的老虎就這麼倒在地上不動了。
血腥氣瞬間瀰漫,那溫熱且帶著腥氣的味道,似乎讓週遭的蟲鳴都安靜了下來。
米亦揚臉色不變,但握緊的拳卻在看見她毫髮無傷的往他走來時,終於緩緩放鬆,手心裡全是黏膩的汗水。
她一刀就斬斃老虎,精神雖然微微的亢奮著,但是她知道現在可不能繼續待在這裡。
「必須要趕快走。」她皺皺眉頭,看似有些不悅,「這裡血腥氣太重了,等等恐怕會有其它麻煩。」
雖然她不認為這山裡有什麼野獸能傷得了她,可若是一整個晚上都要受到野獸打擾,她也不願意。
米亦揚點點頭,看著那頭幾乎斷頭的老虎及滿地的血,明白她的顧慮,連忙收拾東西,澆熄了火堆準備下山。
即使他現在有點疲累,但為了兩個人的安全著想,他還是連忙背起背簍。只是一回頭,看到夏曉竹的動作,又被嚇了一大跳。
「你這是做什麼?」
剛剛那頭死透的大蟲整只被她扛在背上,差點斷成兩截的頭顱斜靠在她的肩膀上,那造型看起來頗為驚悚,而最重要的是,那血液就這麼順著她往下滴,讓她半身子都沾滿了血,膽子小一些的人,看到這幕早就昏了過去。
夏曉竹把帶來的麻繩將老虎的下半身給牢牢地綁在自己的背上,只是她實在搞不定那顆快要斷掉的頭顱,本來突發奇想想用頭頂著,結果除了撒了自己滿頭血之外,那顆頭顱還是一直往下滑到她的肩膀處。
「我剛剛一直弄不好,這顆頭都快要斷掉了。」她有些苦惱地說著,然後有點後悔剛剛為了節省時間,下刀太狠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倒像在擺弄玩具布偶。米亦揚無奈地歎氣,把身上的汗巾拿下,低下頭仔細擦著她臉上還有脖子處的血。
「行了,先這樣吧,回去再打水讓你好好洗洗。」他低頭,看著那顆虎頭跟著她點頭的動作也隨之擺動,又莫名的心塞了。
唉,有個性子天真的媳婦兒,他真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變沉了些。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山下走,只是這次換成米亦揚在前,夏曉竹在後,但走不了多遠,有人已經跌了三次跤,米亦揚馬上停下腳步,拍拍她身上的草屑,然後不容置疑的牽起她的手繼續走著。
夏曉竹有點尷尬,因為她居然忘記了自己有夜盲症這件事情。
之前在末世的時候,有東西吃到沒東西,到最後能夠維持基本生存機能就已經夠幸運了,哪裡還能講究補充足夠的維生素,時間一久,有夜盲症也不奇怪。
兩人的手心濕黏黏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但是她跟在他的身後,總覺得無比的安心。
兩人一邊走著,夏曉竹一邊歡快地說著用大老虎換來的一百兩能夠做什麼,不管是買地還是造屋子,勾勒出許多美好的畫面來,只是她說得越多,米亦揚反而越是沉默。
在最後一段路就要走出山中的時候,他突然放慢腳步,轉身沉默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莫名讓她心慌,咬著唇,也有些不自在了起來,「怎麼了?就只差一段路……」
他突然緊緊的抱住她,讓她下意識的輕呼出聲,想要抬頭看他,卻讓他陡然收緊的手臂給壓下了。
「你……是否有一日會因為我的無用而離開我?」他的聲音即使試圖如平常一樣的鎮靜,但是仔細傾聽,還是能聽出隱藏在話語裡頭的失落及恐慌。
夏曉竹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忍不住想推開他問清楚這是什麼意思,卻忘了控制力道,直接把人給推倒了,連帶自己也跟著他一起往下摔倒,壓在了他身上,手中那盞小燈籠也甩了出去,一下子就熄了火。
幸好他背後還有一個背簍墊底,米亦揚只受到一點撞擊,只不過一人一虎壓在他身上,免不了讓他悶哼出聲。
夏曉竹身下有肉墊,反應得也快,一下子就翻身坐起,然後緊張的揪著他的衣裳,「誰跟你說什麼了?」
她第一個念頭就想到是村子裡那些大嘴巴的王八閒人跟他說了什麼,情緒也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就算兩個人甜甜蜜蜜的機會不多,但是她已經把這男人放在比食物還重要的位置上,想要她放手,絕對是不可能的。
米亦揚看著她小臉上滿是緊張,慘然一笑,「哪裡需要別人說,就說昨日,我如果能護住你,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必上山來打大蟲了。如果我有能力,剛剛打大蟲的時候,也不會是你先把我護在身後,而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你和大蟲拚殺。更別提種田你也是一把好手,相比之下,我除了是個秀才以外,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從前,即使明白自家的境地配不上張家,他也不曾這樣惶恐過。
因為那時他知道,張家看中的是他在未來科考上的潛力,所以和他定下這門親事,他也從不妄自菲薄的看輕自己。
如今卻不同,她對他並沒有索求,自己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可以留住她的因素。她越是能幹,就越映照出他的無能為力,他如何能不心生惶恐?
夏曉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懵懂的反問,「就這樣?」
他長歎了口氣,「就這些,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