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靜室裡所說的話,全都讓站在門外的恆毅聽見了,他知道額娘支開他,是有話想問隨茵,因此他雖離開靜室,卻並未走遠。
聽完,他垂下眼,收緊衣袖下的十指。他惱恨宜琴設下這樣的毒計來害額娘,可她已為此失去了性命,阿瑪也已逝去,如今再追究誰對誰錯都毫無意義。
須臾,隨茵走出靜室,覷見站在門邊的他沉著一張臉,她沒有多言,越過他,準備在庵裡四處看看,讓他們母子倆單獨說說話。
恆毅似是莫名地知道她的想法,並未多問她要去哪裡,走進了靜室,再多陪陪額娘說說話。
第5章(1)
乘馬車返回郡王府途中,隨茵閉目小憩,手腕陡然被恆毅一拽,接著整個人被帶起,落入他的懷抱裡。
「你做什麼?」她睜開眼問道。
「額娘說,讓我以後要好好待你。」他抬起她的下顎,定定凝視著她,揚起的嘴角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雖然額娘未隨他回來,但橫在他們母子之間的誤解,隨著這次的深談已消強了,他此刻的心情就猶如外頭碧藍的晴天,十分舒爽。
「那你遵從母命就是,還不放開我?」她抬起一手抵著他的胸膛,想推開他,坐回一旁的榻上。
恆毅兩手圈抱著她,宣示道:「爺決定以後要好好疼愛你。」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幫他找出了當年的真相,他此時怎麼看她怎麼順眼,想與她多親近,想讓她那雙清冷如寒星般的眼眸,深深珞印上他的身影,讓她不再無視於他。
「你先放開我。」隨茵努力試著要扳開他摟在她腰間的手。
他垂眸盯著她粉嫩的櫻唇,一時情動,俯下臉攫住她柔軟的唇瓣,細細品嚐輾吻著。
她的眼眸不由得瞠大,不知是不是被他突來的舉動給驚嚇到,她呆愣的任由他吻著。
雖與他行過房了,但那時的感覺,不過是為了應付一件例行之事,況且他當時誤食春藥,行止十分粗魯,以致她最深的感覺就只有一個字,痛。
可此時他極盡纏綿溫柔地吻著她的唇,吮吸著她舌頭,那種難以言說的感覺隱隱觸動了她的心,引發了一抹悸動。
片刻後,恆毅放開她,瞅見她被他吻得更為水潤嫣紅的唇瓣,再瞥見她那怔愣的神情,他不由得輕聲低笑,抬手輕撫著她的腮頰。
「隨茵,能娶你為妻,看來是一件好事。」但他仍不忘稱讚自己一句,「我真是慧眼識賢妻。」
隨茵忽然抬手捏了他那張俊美的臉皮一把。
「你這是做什麼?」「我只是想量量王爺的臉皮有多厚。
「量清楚了嗎?爺不介意讓你再多量幾下。」他抓住她想要收回的手,覆在自個兒的臉上,看著她的眼神透著戲謔。
隨茵望著他,問道:「王爺這是在向我不好嗎?」
「爺這是在寵你。」
「我能不要嗎?」她只想平靜的過日子,沒打算讓他寵。
「你敢?」她這是不知好歹,存心想惹他生氣嗎?他給她的寵愛她竟敢不要,她以為他誰都寵嗎?
隨茵輕輕吐出兩個字,「我敢。」她不明白這事有什麼敢不敢的,他要寵她是他的事,而她接不接受則是她的事。
「你這是在恃寵而驕?」仗著她解開了當年的真相,開始得意起來了是不是?她用清冷的嗓音反駁,「我沒打算接受你的寵愛,哪來的恃寵而驕?王爺在府裡不是還養著一些男寵歌姬舞孃,想必他們都會很希罕王爺的寵愛。」
她不會依靠著一個男人的寵愛而活,那樣太卑微了,這一生她要為自己而活,活得恣意、活得自在,她不去看別人的臉色說話,她只說自己想說的話,不為誰委曲求全。
恆毅雙眼微瞇,接著陰晦的神情倏然舒展開來,「你這是在嫉妒他們?」
「不,他們的存在與我無關。」隨茵搖搖頭,不知他從何處看出她有一絲的嫉妒之意。
他用一副「你休想瞞騙」的眼神看著她,「等回府後我帶你去見見他們。」
她覺得完全沒必要,但回到郡王府後,恆毅仍相當堅持帶著她前往摘翠院。
來到摘翠院前,就聽見裡頭傳來絲竹樂曲之聲,還夾雜著嬉笑說話聲。
恆毅牽起隨茵的手,走進小院裡。
裡頭十來個少年與少女,有的在彈奏琵琶,有人隨之哼唱,有的則在一旁練舞,還有幾個在一邊踢毽子。
其中一名唱著曲子的少女瞥見恆毅,欣喜的叫了出聲,「王爺來了。」
其它的少年、少女聞聲,紛紛停下正在做著的事,走過來朝他行禮問安。待他們請安後,恆毅指著隨茵對他們說道:「你們幾人也來拜見本王的側福晉。」
這些少年少女好奇的看著隨茵,他們早聽說王爺納了側福晉,但平日裡他們多半待在摘翠院,鮮少在府裡頭走動,這是第一次見到她。
幾人紛紛朝她躬身行禮,「小人見過側福晉。」
「不用多禮。」隨茵看向眼前這四男八女,他們的年紀多半在十五、六歲至二十歲之間,四名男子面容俊秀,女子們也個個嬌美秀麗。
「王爺今兒個怎麼這麼好興致,帶著側福晉一起過來?」裡頭年紀最長的謝娘笑盈盈的問道。
「側福晉想見見你們,本王就帶她過來了。」恆毅回了句,領著隨茵在椅榻上坐下。
隨茵瞥了他一眼,她可沒想見他們,是他硬要帶她過來,但也沒為了這種小事開口反駁。
謝娘嬌美的臉上笑意盈人,「那可要小人跳舞或唱曲子給側福晉聽?」
他們這些人都是恆毅從青樓或是小倌館裡帶回來的,外人以為他貪好美色,才會在府裡豢養著他們,但其實他只是讓他們撫琴奏樂、表演歌舞,僅此而已。
不是沒人對他動過心思,想成為他的房中人,但先前那幾人都被他給送走了,他還因此對他們說了重話——
「我沒打算將你們收房,你們只要做好我交代的事,就可以安穩的待在郡王府裡,若是想走,同我說一聲,隨時可以離開,但若再有人妄動心思,想爬我的床,從哪來的就給我滾回哪兒去。」
此後他們沒人敢再動妄念,安分的留在這裡,即使真對他動了什麼心思,也絕不敢洩露分毫。
在這裡,每個月都有月銀可領,用不著再像以前那般被迫接客,比起以前送往迎來的日子好過許多,他們哪裡捨得走,只盤算著等哪一天攢夠了銀子,再離開就是。
恆毅略一思忖,吩咐了句,「就奏一曲《鳳求凰》吧。」
見他竟點了這首曲子,謝娘暗自瞅了眼隨茵,頜首稟道:「王爺,日前咱們姊妹才配著這曲子編了一首舞,還請王爺和側福晉稍候片刻,容小人們準備準備。」
恆毅擺擺手讓他們退下去準備。
那四名容貌俊秀的少年拿了自個兒的琴,各自在琴桌前坐下,等著其它人換好舞衣過來。
一名丫鬟送上茶水點心。
瞟見隨茵在見了謝娘他們後,臉上仍是面無表情,恆毅指著那四名少年解釋道:「他們四個是琴師,方纔那姑娘叫謝娘,和其它幾個姑娘是歌姬與舞孃。」
隨茵心裡卻有些疑惑,這些人應當就是傳聞中他豢養的男寵和歌姬、舞孃,但奇怪的是,他們見到恆毅都規規矩矩,言談舉止之間沒有任何親暱之意,似乎真的只是單純來表演歌舞的,而不是他養在府裡的……玩物。
還是因為當著她的面,他們才收斂了些?
少頃,謝娘她們很快換了舞衣出來,其中六人隨著琴聲翩然起舞,而謝娘與一名少女則在一旁隨著琴聲而歌。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適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鳳兮鳳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那嗓音清亮婉轉纏綿,而穿著一襲粉色舞衣的舞孃,姿態妖嬈,舞動的身姿宛如求偶的鳳凰,隨茵聽得陶醉,看得目不轉睛,忽然間,她感覺到擱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她抬眸朝身旁之人看去,卻見他欣賞著身姿翩然若飛的舞孃,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片刻,歌聲樂曲聲漸歇,舞孃們的舞也結束在兩兩交纏的擁抱中。
恆毅這才看向隨茵,問道:「方纔他們表演的這曲《鳳求凰》可好看?」
「頗為精彩。」隨茵實話實說,不論歌聲、舞蹈或是琴曲,都無可挑剔,顯見下了不少功夫。
聽見她的稱讚,他彷彿也與有榮焉,俊美的臉上盪開愉悅的笑意,「既然側福晉這般誇讚你們,每人賞五兩銀子。」
「多謝王爺、多謝側福晉。」十幾人欣喜的躬身行禮謝賞。
再與他們敘了幾句話,恆毅便又牽著隨茵的手離開。
垂眸瞥了眼被他一路牽握著的手,隨茵想了想,也沒掙開,因為這般被他牽著,倒不會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