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嘟囔一聲,調了調位置,環著他的腰,鑽進他的頸窩。
因為累了一個晚上,很快,她便睡著了。
一直閉著眼的左桀,摟著她溫熱柔軟的身體,眼眶突然發熱。
幸福,會讓人變得軟弱,一旦擁有了,便開始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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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外頭陽光普照,一掃昨日的陰霾。
睡夢中,左桀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肚子上滾來滾去,壓著他的腹部又壓上他的胸膛。
他睜開眼,看見一截不停左右搖晃的尾巴和兩隻短小的「狗腿」,想起昨晚離開戴光榮的維修工作室,在路上撿到一隻縮在牆角直發抖的小狗。
這整個月他都躲在那裡,找零件,拼裝電腦,藉由那堆散亂需要耐心測試的零件消去精力,不去想許樹茵的事。
和戴光榮送了九台老舊電腦到偏遠的山區,居然還被迫接受一張村長給的感謝狀。
這感謝狀很令他彆扭,那熱烈隆重且個個帶著真誠的孩童笑臉讓他想起了許樹茵,想起她說過的話,他有讓人得到幸福的魔力。
結果,他還是沒法忘記她。
那隻狗踩在左桀的肩膀上,不雅地用屁股對著他,粉紅的小舌直舔許樹茵的臉頰。
「你這個土匪,居然跟我搶女人……」他圈起食指,往它屁股上輕輕一彈。
許樹茵也被小狗狗叫醒了。
轉頭發現左桀和小狗都在看她睡覺的模樣,一時脹紅了臉。
「早、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左桀身旁的事實,對她而言是太驚心動魄了。昨晚之前,她還在為他不理她而沮喪呢!
「早。」左桀揚起笑,要命地迷人。
「好可愛的狗……」她心臟撲撲狂跳,只好抱起小狗擋住發燙的臉頰。「它叫什麼名字?」
「土匪。」
「啊?」她移開小狗,望向左桀。「這是名字……」
「是啊。」
她又看看小狗。它的毛色是土黃色的,左眼下方剛好有一撮黑色,彎月形的毛,看起來真的很像「土匪」。
她噗哧一笑。「小土匪,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小狗拚命地搖起它那截短尾巴。
左桀一直看著許樹茵,眼神好溫柔,好寵愛。
她原本是很大方、很自然的女孩,卻被他瞧得心神不寧,一張臉不知道該往哪擱,索性塞進他的頸間。「別一直看我,我會害羞。」
「呵……」他親吻她的額。「不能看,那能幹麼?」
「什麼都不行。」她的臉更燙了。
這個人,調戲都不用打草稿的,隨便一句話、一個笑就像麻藥一樣,讓人全身無力。
他太壞、太邪惡,她這隻小白兔算誤入叢林了。
不過,她好愛他。
「啊——現在幾點?」她驚問,急忙看向自己手錶。「十點半了?!」
「不是下午十兩點才上班,急什麼?」
「我約室友十一點要去挑布,我得走了——」她坐起,又俯身在左桀臉頰親了一下,然後跟狗狗說:「小土匪,拜拜!」
左桀仍躺在床上,看著她衝進浴室,換上還沒乾透的衣服,抓起包包就要離開。
「等等——」他喚住她,起身從衣桿上扯下一件外套,遞給她。「穿上。」
「嗯……」她甜甜地笑,將他寬大的外套穿上,又萬般難捨。「走嘍……」
「嗯。」
「下午見。」
「嗯。」
「你會下來嗎?」
「會。」
「一定喔!」
「再不走,我就把你壓回床上。」他將她鎖進臂彎裡,恐嚇她。
「好啦、好啦!」她趕緊揮揮手。「真的走了。」
「拜。」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鬆開手。
她已開門離去,左桀還一直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是甜蜜,也是一種沉重的責任。
他的未來,他和她的未來,會如何呢?
第五章
下午兩點,許樹茵到「約瑟芬花茶專賣店」上班。
經過昨晚,她的心境全然不同了,左桀就在這棟房子的二樓,光想,就足以令她心跳加速。
她戀愛了,猶如昨夜的狂風暴雨,她墜入情網的速度又急又快。
「樹茵,早上我來開門的時候看到你的機車還停在店門口。」溫怡芬覺得奇怪。
「嗯……」許樹茵驀地臉紅。「昨天風雨太大,在阿桀那裡……過夜。」
「喔。」溫怡芬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不自然,不過,很快便恢復正常,淡淡地問:「你們……交往了?」
許樹茵偏偏頭,吐吐舌頭。「也、也不知道……」她是跟左桀告白,但是,他沒說喜歡她,不過……他吻了她,抱著她入睡。
「啊……我去檢查一下存貨。」溫怡芬急背過身去,走往後方。
一離開許樹茵視線範圍,她停下步伐,扶著放置乾燥花草的鐵架,心,沉入了海底。
雖然,她不敢奢望自己還能再次獲得愛神的眷顧,對左桀的那份情也一直深埋在心底,但是,看見許樹茵臉上可愛的表情,記起左桀和她兩人之間那份融洽愉悅的氣氛,還是令她痛苦。
她無法勉強自己擠出高興的笑容,無法勉強自己欣然接受左桀與許樹茵的戀情,即使,她喜歡他們。
「小煤炭——送十杯綠茶上來——」
左桀的聲音乍然從二樓傳下,那熟悉沙啞低沉的嗓音,撫慰她多少寂寞的夜晚,她曾幻想著他修長細瘦的指尖撫過她的身體……溫怡芬的淚迸了出來。
「喔——」許樹茵回應,聲音中有一種屬於陽光、屬於青春的雀躍。
她很快做了十杯茶,朝後方的溫怡芬喊道:「溫姊,我送茶上去。」
「喔……好……」溫怡芬拭去不能被看見的淚水。
許樹茵提著沉重的袋子,跳上後方的鐵梯,打開二樓大門。
左桀依然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盤腿將「土匪」塞在懷裡,她一開門,他便抬起臉,衝她笑了笑。「走慢點,別把我的樓梯給踩垮了。」
「我哪有那麼重……」她嘟起嘴,將飲料提到左桀身旁,低頭逗逗小狗。「阿桀自摸,記得叫他給你吃紅。」
左桀另一隻手將她勾進懷裡。「那你等等,這一把肯定自摸。」
許樹茵沒料到他會做出這麼霸道的舉動,一下子愣住了。
左桀身畔的女孩不滿地盯著她。
「嘖!胡了,不過沒自摸。」左桀惋惜。他看向懷裡呆呆的許樹茵,捏她的鼻尖。「只能給土匪吃紅,沒你的。」
這麼近距離,這麼多人面前,和左桀如此親密地對望,許樹茵早就從臉紅到腳底板。
她掙扎起身,攤開手掌。「胡了還不付我飲料錢?」
「錢嫂。」他從桌上拿起兩張百元鈔票放到她掌上。
她衝他扮鬼臉,撐起腿軟的自己,口乾舌燥走下樓去。這麼靠近左桀,她遲早會因血液凝結而中風。
走回店裡,將錢收進抽屜,她對溫怡芬說:「溫姊,我現在放寒假,如果白天你有事或者想帶小堯出去玩,我可以早點來上班。」
「謝謝。」溫恰芬將剛做好的玫瑰花茶遞給客人,沒有看許樹茵。
許樹茵是個貼心的女孩,像一張白紙,單純而美好,讓人無法討厭她,而這美好,成了溫怡芬痛苦的來源,成了她無法解脫的困境。
在許樹茵面前,她就像乾燥、顏色暗淡,已不再新鮮的花朵。
一個婚姻失敗,帶著孩子的女人……
「溫姊,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許樹茵揉揉溫怡芬的肩膀。「你太累了喔!肩膀好硬,休息一下,店我來顧。」
「嗯,是有點頭暈……」她忍著不撥掉許樹茵的手。「昨天沒睡好,我回去補個眠,六點過來。」
「好!」許樹茵點頭。「啊!對、對,我織了一個小背包,等等……」她從後方櫃子拿出一隻小小的彩色絨線背包。「要送給小堯的,老闆說這種絨毛線是日本進口的,不會傷害小朋友的皮膚。」
「謝謝你……不過,你不是要開始準備畢業展的衣服,別再花時間弄這些東西了。」溫怡芬輕斥她。
「是自己想玩啦!半天就織好了,花不了什麼時間。」許樹茵喜歡孩子,更疼愛小堯,親手做這些可愛的玩意,自己也很開心。
「那我回去了,忙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
許樹茵站在店門口目送溫怡芬離開,直到她的機車從巷口右轉,消失不見。
抬頭望向二樓,裡頭有著笑聲,她的心也跟著愉悅起來。
她希望左桀一輩子都這麼快樂,她也跟自己說,要記住此刻愛的幸福,不要為小事吵架,不要鬧彆扭,不要讓左桀難過。
吸一口冷冽的空氣,進到胸口,是暖的。
冬天來臨,喝熱飲的需求增加,花草茶又都需要現煮才能煮出花葉的香氣和精華,連續幾通打電話來預定的客人,每杯飲料都不同,或半糖或不加糖,一叫就四、五杯,許樹茵忙得分身不暇。
忽地,聽見一群人笑聲從屋後傳來,她沒來由的一陣胃縮,像臨要上台表演般又期待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