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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蔡小雀

  李笄毫不留情地揮開了父親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兩個黑影不知從何而來地撲出,死死押住了安定伯!

  「不肖子,你想弒父嗎?」安定伯冷汗如漿,臉色慘青成了一片。「來人——」

  他雖然糊塗、貪婪,卻從來沒想過跟著吳王造反,可這個天殺的不肖子,眼見就要將全安定伯府拖進黃泉地府裡安定伯這一瞬無比懊悔,平日為什麼不把外甥的勸誡和警告聽進耳裡?

  「來人,抓住——唔,唔——」安定伯嘴裡被塞進了麻核,激烈掙扎著,怒得目管欲裂。

  「把我這位好父親『請』進屋裡,好生看管起來。」李羿抖了抖身上的黑色勁袍,拍拍懸在腰間的鋒利寶劍,挑眉露出白森森牙齒一笑。「時辰到了,走!」

  建功立業,揚眉吐氣就看今朝そ然而此刻的鎮遠侯府,正院寢堂內——「我待會就睡了。」默青衣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麼,明明鄧箴既不會罵人也不會發火,可光是看她秀眉微蹙,小臉鬱鬱憂慮的模樣,他就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揪疼,連忙柔聲道。

  她瞅著他,半晌後歎了口氣,也沒有畫寫多說什麼,只是將懷裡那壺暖茶放在火爐子上,並替他挑亮紗燈焰火,取來搭在屏風上的輕裘,披在他寬闊卻瘦削的肩頭上。

  默青衣一震,不假思索地攫住了她的小手——鄧箴仿若觸著電般地直覺就想縮回手,卻被他微涼的大手握得更緊,她的臉悄悄染上了紅暈,腦子亂糟糟地嗡嗡然……

  「對不住,」他也有些局浞忐忑,清雅嗓音緊張地吶吶道,「往後,不會這樣了。」

  他知道她性情好,思慮細膩又心軟,自進府來便天天惦記著他的身子……他,也不想她擔心的。

  她低著頭,心跳得越發厲害,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卻怎麼也不敢看握著自己手的他。

  就在此時,默青衣大手一緊,清眸裡的溫柔霎時消失無蹤,電光石火間升起的是一抹殺氣——「當心!」他猛然將她拉進懷裡,長袖一甩,及時擊飛了女婢手上的食盒,下一刻緊摟著她急速後退。

  原是恭順的女婢渾身氣勢乍變,抽出腰間不起眼的腰帶一抖,竟是精鋼緬鐵所鑄的飛煉,一彈指間宛若狂風暴雨般攻向了默青衣!

  鄧箴被他緊擁在胸膛前,從懵懂到驚駭,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緊繃,騰騰殺氣伴隨著快得令人眼花的閃避,還擊,騰挪……

  「果然是你。」默青衣淡淡冷笑,揚袖震翻了女婢一記雷霆閃電般的殺招,高挑清瘦的身軀似一柄隱隱出匣的寶劍,隨時能將敵人斬殺當場。「潛伏侯府十年,倒有幾分本事。」

  「怪只怪你得罪了吳王和二爺!」女婢面無表情,手上飛煉越發凌厲可怕,嘶啦一聲劃破了默青衣的右臂袖子。

  默青衣神情依然沉靜淺淡,彷彿險些受傷的手臂不是自己的,傾聽著門外刀劍交擊聲不絕,忽然一笑。

  「你,是娘娘的人吧?」

  女婢的臉色瞬變,隨即又恢復森冷鎮定。「堂堂鎮遠侯也不過如此?」

  鄧箴腦際轟轟f乍響,小臉慘白而嚴肅,卻是緊緊咬著下唇,不管內心多麼震撼I京駭都不能扯他的後腿,令他分了心神——

  今晚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這樣?他又怎麼知道……這女婢是內奸?是刺客?為什麼在這之前,他從不曾給過她半點提示?難道,他也懷疑她嗎?

  或者是,她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他引出內奸的誘餌。

  她面上血色頓時褪得乾乾淨淨,心臟絞抒痛楚得無法喘息——

  那女婢後來被默青衣擊暈,讓代叔押下去受審,而外頭趁夜奇襲的吳王府死士們也——被格殺當場。

  鄧箴面色白如雪,木然地看著他慢條斯理自袖中取出一方黑色綢帕,緩緩拭了拭手,隨即擲入火爐內燃燒殆盡。

  一縷難聞的燒絹氣息逸出,隔著裊裊而上的朦朧煙氣,他那張清俊的臉龐有一抹歉然。

  「還是嚇著你了。」

  鄧箴腦中思緒紊亂紛雜,明明知道方纔他還是出手護住了自己……明明,心知她只不過是這侯府中的一名庖丁,他大可不必在意她的感受甚至是生死……

  她是來報恩的,就是為他豁出了這條命又何妨?

  可她心裡還是止不住地陣陣發冷。

  看著垂首漠然的小女人,默青衣腦中盤算好的解釋與說詞,不知怎地全凝滯住了,溫和的神情漸漸無措起來。

  「我們懷疑她許久,只不過不能打草驚蛇。」他小心翼翼地道,「她能潛伏侯府十年,背後又牽扯多方勢力,若不是有足夠的誘因,今日恐怕也誘不出她——只是對不住,還是連累你了。」

  她目光黯然如灰,聞言只是微牽動了下嘴角,飄忽的笑容苦澀至極。

  若能開口,鄧箴只想告訴他,自己不怕被連累,只怕被欺瞞、利用……然而,細想想,也無甚差別了。

  鄧箴再無視冰冷的手腳和心口空蕩蕩的蒼涼,抬起頭來,平靜地對他頷首,表示明白了。

  對上她澄澈卻明顯疏離的眼神,默青衣胸口驀地一室,破天荒的不安感瀰漫了開來。

  「你,在生氣?」他囁嚅。

  她搖了搖頭。

  「此事並非存心瞞你,只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相告。「這時機巧妙,十分難得,我縱然心中有一分猶豫,卻也不可能放過這個良機。」

  如果只是需要她當棋子,需要她做這場戲,直說也就是了,他堂堂一國公侯又何須出賣美色?

  鄧箴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可正因為什麼都聽懂了,就是這樣才痛苦。

  默青衣從沒發覺自己如此嘴笨舌鈍,明明是坦坦蕩蕩、理直氣壯的權謀良計,為何在這一刻,在她面前,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了?

  小女知道了,夜己深,請侯爺安歇。

  她在自己掌心寫下這句話後,便恭順地欠身行了一個完美的禮,而後靜靜等他發話可退。

  他無言地看著她,半晌後喃喃道:「你,也早些回去歇下吧,我另外安排人在你身邊,如果夜裡睡不好,讓她們隨時喚太醫過去看看。」

  鄧箴只是恭敬地退下,清瘦單薄的身影堅定地一步一步消失在黑夜裡。

  默青衣突然胸口悶室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時辰後,燕奴眉飛色舞地前來稟報吳王人馬全部成擒,想趁火打劫的鄧家、陳家被摘去了幾個執金吾副尉中最優秀的族中兒郎;見狀況不對,逃入宮中求昭儀娘娘庇護的李笄,也被五花大綁的捆回侯府;被重兵嚴密看管的伯府人心惶惶,被「解救」出來的安定伯嚇得兩股顫顫,己哭喪著臉去寫請罪折子了。

  「嗯。」今夜一場可能演變成潑天大禍的兵變消弭於無形,從中佈局運籌帷握的默青衣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意感,思緒不斷走神,儘是稍早前鄧箴眼中的疏離……

  長樂宮中,面容清麗、風韻猶存的李昭儀神情凝重地看著跪於殿下的宮人,握著雕鸞扶手的柔荑微透出青筋來。

  「胡鬧!」她保養得宜的臉龐透著一絲厲色,「伯府上下就沒了個懂事人了嗎?居然坐視放任羿兒那個膽大糊塗的去對付青兒,還參和到吳王逆反的禍事來,一個個是嫌本宮在宮裡活得太自在,巴不得皇上厭棄了本宮嗎?」

  若不是自己的母家,像這樣屢屢扯後腿的,李昭儀早就翻臉了。

  「回娘娘的話,」宮人身子伏得更低了,哆嗦道:「伯,伯爺被二爺命人拘住了,這才未能及時阻止,請娘娘息怒,恕、恕罪啊。」

  「明明知道本宮最看重也最心疼青兒,平時本宮還捨不得勞累到他一根手指頭,伯府居然三番兩次地支使他這個,支使他那個……」李昭儀喉頭哽咽了一下,眼眶跟著紅了。「現在還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還不知道會讓青兒怎麼想我這個姨母……」

  宮人吞了口口水。「娘娘是侯爺的親姨母,向來對侯爺愛護看顧有加,侯爺自然會明白您也是被二爺牽連的。」

  李昭儀頹然地支著頭,揮揮手道:「莫再說了,終歸是本宮當年對不住他們母子,如今怎麼彌補也彌補不回了,只盼他心中仍有我這個姨母便好——既然吳王己伏誅,想必明日一早便能解除全城戒嚴,你讓伯爺親自到鎮遠侯府登門謝罪,記住,必要時讓老祖宗也出面,現在也就指望老祖宗能再穩一穩青兒了。」

  只要青兒高抬貴手,就能輕易摘除羿兒參與吳王叛亂的罪名……總之,伯府是一定不能有事的!

  「諾!」

  待那宮人退下後,李昭儀揉了揉眉心,疲色盡顯。

  「娘娘,」她身後始終默不作聲的年長侍女熟練地按揉著她的雙鬢,紆解她頭疼的老毛病,低聲道:「再這樣下去,情勢對您大大不利啊!」

  「本宮又何嘗不知?」李昭儀苦笑了。「本宮如今什麼也不求了,只要能夠和三皇兒安安穩穩,不被後宮這些蛇蠍吞吃了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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