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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千尋

  穿林過廊,她在皇帝的帶領下進入壽永宮,一入正殿,汪公公就拚命對她使眼色,令她跪下,本想再豁出去一回合,但想想,算了——她安安分分跪地,安安分分等汪公公給皇上奉茶,安安分分靜待皇上發話,安安分分地等待皇上平復心情,賜她一個好死。

  「你們都出去,在庭下候著,若有妄言妄動者,殺無赦!」皇上突然開口,嚇得眾人面面相顱,沒人敢違背皇上旨意,依序退了下去。

  陸茵雅腑首低跪,直至一雙金黃色為底、青龍為繡的靴子出現眼前,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當頭罩下,她不自覺地縮了縮雙肩,捏緊拳頭。

  「為什麼?」皇上的聲音輕輕地飄了下來,是和方才同樣的一句,但這回,語調帶上幾分柔軟。

  她一頓,閉了閉眼睛,再抬眼,凝望皇上。

  「因為我不想壢熙當那頭代罪羔羊,所以,我搶著當了。」

  「你知道些什麼?誰告訴你的?」

  「這等事,何必需要誰說。這段日子壢熙承受的無妄之災,已經多到不需要再去想像,就可以理解出來龍去脈。」皇上背著手,目光炯炯地直視她,問:「不是妒恨嗎?不是怨壢熙從未把你放在眼裡嗎?」

  「是啊,是妒但無恨,因為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明白,越恨只會把他推得越遠,我不想離他太遠,所以割除恨。」

  「沒錯,壢熙從未把我放在眼裡,可他一直在我心裡,他可以待我無心,我卻無法逼迫自己對他絕情,我無數次問自己,何必?可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一個合理答案,我只能說:愛情不公平,先愛上的那個總是要吃虧不已,我只能選擇願不願意為他吃虧,卻無法選擇要不要繼續愛他。」他聽了陸茵雅的話,心像被誰用針線穿過。

  愛情——他遇見過、失去過、疼痛過,卻從未為它吃虧過,他不知道怎樣的愛,才能讓人為不愛自己的人心甘情願吃虧:心甘情願領受不公正,心甘情願拋卻一切。

  瞇緊雙眼,好像要把她看穿看透似地,他一瞬不瞬。

  這樣的眼光,尤其是出自皇帝身上,會讓人不自覺戰慄,但陸茵雅沒有,人世間除死無大事,她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何事可懼?

  「朕並無殺壢熙之意。」

  「茵雅明白,但壢熙要的不只是保全一條命,他有理想、有夢想,他想在萬世萬民身上實現大同世界。曾經有人對我說,壢熙是大英雄,他想成就皇圖霸業,不懼戎馬半生,他要親手創造時勢、創立豐功偉業!」

  「他想做的,是和他的父皇一樣,立下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啊。」

  「皇上,他崇拜您、敬愛您,他想追隨您的腳步,做所有您做過的事情,因為母妃的關係,他在童年已經被您拋棄一次,這回,求求您,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放棄他。萬萬不能教小人得志,奸佞猖狂吶。」她口很干滿喉嚨火燎般地疼痛起來。

  皇上聞言一僵,別開眼光。

  她跪爬至皇上身後,不顧喉嚨干痛,拉住他的衣角,再度開口。

  「皇上心底明白,此事再追查下去,會扯出太多的人,甚至是一個天大地大的陰謀,如今皇上尚未有周全計劃,絕不可以輕易去捅那個馬蜂窩,否則輕則動搖柄本,重則——」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長長地吁了口氣。

  「但是您的決定對壢熙好不公平,他的所作所為、盡心盡力,您是一一看在眼底的呀。大燕國該交給誰,天下百姓該托付給誰,皇上,您是千百年來難得明君,怎會看不清楚這一點?所以我認了最好,對不?」該說的話全說完,她筋疲力盡地癱在地上,數夜無眠再加上這番折騰,她盡力了,也累壞了。

  「你甘心?」皇帝緩緩轉過身、低下頭,眼底浮上幾分心疼,為這個無法逼自己對壢熙絕情,願意在愛情裡面把虧吃盡的媳婦。

  不甘心又能如何?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她不會讓自己這般委屈。

  「如果我的消失,能換得壢熙的平安,很划算的買賣。」

  「你不是商人,這樁買賣半點都不划算。」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輕歎息。

  心裡一陣痙攣,不划算又如何,誰教當年一命之恩,讓她把心遺落,就當是一命抵一命,雙雙再無虧欠罷了。

  「皇上既然覺得我不划算,可不可以再予茵雅一個優惠?」皇上沒問她要什麼優惠,只是點點頭,算是允了。

  他明白她要什麼,都死到臨頭了,她還是要為壢熙爭得東宮太子寶座,這孩子,傻得太過,陸明衛是怎麼教孩子的,明明是絕頂聰明的人,怎麼會把女兒教得如此癡笨。

  「放心,朕定教你如願以償。只是——你真的不後悔?」

  「這是我能力範圍內、所能做的最好選擇。」她搖搖頭,聽見皇上答應讓壢熙當太子,一朵欣喜的笑花在臉上浮現。

  「不向我求求你的家人?」

  「經過此事,以皇上的仁心,必定只會更加善待陸家。」語畢,她重重地磕下一個頭,額頭碰在青石地板上,她聽見清脆響聲,原來磕頭是要這樣磕的呀,這才是對皇上實心實意的膜拜。

  說她傻,她偏又是這般洞燭機先,他該怎麼形容她?他深深歎了口氣。

  「來人。」皇上一聲厲聲呼喝,守在門外的汪公公應聲而入。

  「傳侍衛進來。」汪公公被皇上陰沉的口氣嚇到,微微一楞,連忙答應著退了出去,隨後一陣腳步聲起,幾名侍衛已在門內守候。

  皇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再深看陸茵雅一眼,然後轉身回到正中座位。「將陸茵雅關入禁室,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接近!」

  「奴才遵命。」陸茵雅俯身,趴在地上。「謝皇上恩典。」她是真心感謝,感謝一個要殺自己的人——隨著汪公公走出壽永宮,身前身後都是大內侍衛,心念一起,她回頭,視線不偏不倚與皇上相對,不經意間,她在那雙深邃眼眸中看見壓抑。

  微歎,當皇上雖握有至高的權力,卻也不能隨心所欲呢,那樣一張龍椅,為何人人都要爭先恐後搶著爬上去?

  她朝皇上寬慰一笑,笑得明媚嬌麗,像出塵仙女,乾淨得純粹——一時間,竟讓皇帝看呆了眼。

  禁室裡尚稱整齊,桌椅櫃床樣樣不缺,只是空氣中帶有淡淡的霉味,但身為犯人,這樣的待遇已經很好了。

  陸茵雅環視屋裡,桌上有書、有紙,有一方端硯、兩錠徽墨,還有幾枝粗細不一的毛筆,整整齊齊地陳列在桌上。

  唉進屋,就有幾個太監屈身上前,一個在盆架上的盆裡注滿清水,一個沏上熱茶,一個將食籃裡的點心一一擺在櫃上,食物的香氣、茶葉香,衝散了幾分霉味。

  汪公公凝視她半晌,淡聲道:「王妃,您就先休息吧。」語畢,他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交給其中一名太監,嘩啦幾聲,開門、關門,汪公公領著其餘人離開房間,只留下一人伺候,他站在門邊,垂首靜立,像尊雕像。

  陸茵雅走到床邊,想照汪公公的話試著休息,她已經很累了,心累、身子更累,可腦子翻騰不已,躺在床上,半天都閉不上眼睛。

  算了,如果沒有錯計,很快地,她將永遠閉上眼睛,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

  離開床邊,走到案前,她緩緩磨墨:心裡想著,該為誰留下什麼?

  拿起筆,輕沾墨汁,她想為爹娘寫信,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落筆。

  也罷,皇上雖未親口承諾,卻也沒有否決她的話,想來陸家必能得到朝廷寬待,萬一寫了信、洩露心情,爹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若讓他尋到蛛絲馬跡,除苦了他的心,爹爹還能怎樣?向皇上爭取鮑道?

  陸茵雅失笑,為了朝堂大局,皇上是連親生兒子都可以犧牲的人物呵,不過是一名可有可無的媳婦,豈有公道可尋。

  況她不需要公道,她只要在乎的人都能被善待:心願足矣。

  就這樣吧,就讓爹爹以為女兒嫁入王府後,丟失婦德,被妒意蒙蔽雙眼,名聲,對於死人並不重要,唯有活著的人才會看重。

  一絲諷刺淌入心頭,重重吸氣,她冷眼看著站在門前的太監。

  他接收到她的眼光,機靈地躬身道:「王妃請安歇吧,若有什麼吩咐.奴才就在外頭,奴才賤名李順子。」她揮揮手,他退出門外。

  這回屋裡真的只剩下她一個,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拿起桌上茶壺倒一杯熱茶,茶葉的清香隨著蒸騰熱氣逐漸圍繞起她,胃有些痛,她不想喝水,只想單純感受杯子傳來的絲絲溫暖。

  再次拿起筆,她緩慢地寫下一道道題目,那是允過壢熙卻還沒來得及給的東西,還了吧,還清了所有,才能走得乾乾淨淨。

  寫著寫著,她想起他們的初過,想起水池邊的救命之恩,想起他慨然同意皇上賜婚,想起他迎她進王府大門——想起他們之間所有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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