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好笑,但不得不信她真是個天才,安排得分毫不差。
雖然他無法確定依雯到底是不是商業間諜,但她用字非常篤定,看起來不像是誣陷。
而可怕的是,她居然如此確信他一定能夠拿到奧運服務協議,他也拿到了,只是沒有風光回國,而是驚慌趕回來的。
若是她不出意外,她應該會滿意他的表現吧?話說回來了,若不是她出了意外,他又怎會知道她的心思竟深沉到這種地步,她又怎能如此地肯定他的能力,確定他一定會達成?
不管怎麼說,她給他的各種艱難任務,的確磨掉了他的大頭症,他的自以為是。
她不是在否定他,不是在傷害他,而是在幫他、栽培他……他卻從來不懂。
筆記本輕輕滑落,他單手捂著臉,掩去眸底的酸澀,不讓窗外星月瞧見他的感傷。
其實,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一開始是他先擺臭臉不讓瑞芽接近他的。
因為他嫉妒她。
嫉妒她有個教人稱羨的家,有和善的父親,慈祥的母親,生長在衣食無缺的環境裡,拿她和自己相比,他缺憾得自覺好渺小。
只要她一靠近,總覺得她像是在對他炫耀,讓他明白自己一無所有,明白她擁有的全都是他深藏在心底不敢讓人發現的夢想。
所以,他討厭她,討厭得毫無理由,是一個男孩沒道理的小心眼。
但是,從這一刻起,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心結在這一刻徹底地消失了。
他告訴自己,不管她到底會不會恢復,他一定會為她守住東皇,保護她,不計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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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呂競按下車窗,很是不安地看著心情極好的何瑞芽。
「好。」她輕點頭,目送他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立即轉身走進東皇大樓。
看著這棟造型特別的大樓,不知為何她總是有些恍惚。明明是她進入數年的大樓,為什麼會總覺得陌生呢?
算算時間,她已經三個多月沒到公司了,再不親自走一趟的話,說不定改天她連路都忘了。
這都要感謝范季揚嘍,他忘了帶重要檔案,她為他送來。
看了眼手中的公文袋,忘了呂競方才要她等他的交代,她快步走進大樓裡,身穿簡素荷葉袖白色襯衫,配了件繡亮片牛仔褲,腳搭了隨性的慢跑鞋,一頭黑亮長直髮隨意束成馬尾,在她優雅的步伐中,蕩出迷人的丰采。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個身穿公司制服的總機小姐衝到她面前,將她攔下來。
何瑞芽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真是她太久沒來公司,就連總機小姐都認不出她來了?啊啊,不能怪總機,她很少走公司大門,也難怪她不知道她是誰。
總機小姐看著她看得出神,不只是因為她很美,而是她美得很有韻味。簡單的穿著卻顯示她的貴氣和品味,巴掌大的瓜子臉配上精緻的五官,帶了點稚氣的嬌柔,她的眼神英氣抖擻,爽颯沉篤,噙著不怒而威的笑意,美得清靈惑人。
突兀的組合,卻在她身上揉合得如此完美。
「抱歉,我有急件要送。」何瑞芽噙笑,拿起手中的公文袋準備繞過她。
「等等,這邊的電梯是直抵高層,如果你要上去的話,請先讓我聯絡一下。」總機小姐非常的堅持地再擋。
何瑞芽微挑起眉,思忖著要怎麼告訴她自己的身份,才不會嚇著她。
然而總機小姐卻完全不知道她的苦心,硬是把她拽回櫃檯前,拉扯的動作引來眾人目光。
何瑞芽斂笑,面無表情的粉顏微露冷意。雖說身為總機,她確實是盡了本份,但是她這個總裁顏面會掛不住。
正當她不耐地打算要抽回手,同一時間,有兩道嗓音同聲響起──
「放開她!」
一個是等得不耐煩,下樓剛走出電梯的范季揚,另一個是剛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呂競。
頓時,整個空間靜寂無聲,總機小姐一臉錯愕兼呆掉。
第四章
無視像被停格的眾人,范季揚大步走向櫃檯,不悅的拉開總機小姐的手,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自己得罪了貴客。
他轉身問著何瑞芽,「你怎麼來了?」
「替你送急件嘍。」她無辜地揚了揚公文袋。
「呂競呢?」他臉色一沉。
她指向他的背後,他回頭,看著呂競緩步而來。
「你在搞什麼?叫你送個文件,你是送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所有的幹部都還在等我!」等他也就算了,竟還讓總機小姐抓著瑞芽,這無禮的舉動讓他很不爽。
「小姐她……」呂競更無辜了。
「你不要罵呂競,你會沒帶到這份文件,是因為我拿去看了,我當然得要親自過來跟你道歉,況且我天天待在家裡,很悶的呢,是我要他帶我出來透透氣的。」何瑞芽立即為呂競解圍。
天天待在家中,像只被囚的籠中鳥,什麼事都不用做,誰受得了?
「文件是我忘了,是我的錯,如果你真想要透透氣,等晚一點,我會議開完,就帶你出去走走。」他回過頭,暴怒不見了,一臉寵溺得快要揉出水來。
「可是,還在上班時間耶。」這樣好嗎?
「沒問題。」大不了把工作帶回家加班。
聞言,何瑞芽笑得粉顏透光,「其實,我是迫不及待想見你。」
「哦?」什麼意思?
為何他的心跳突地急遽,隱隱泛著興奮的漣漪?真是的,竟為了她一席話而開心。
「我跟你說哦,我昨晚把開發東海岸的案子再看過一次,到今天,我還是沒有忘記我要開發的重點呢。」她討賞似的邀功。
「真的?」那真是一大進步呢,可為什麼他竟覺得高興得不夠踏實?
原來她迫不及待想見他,只是想告訴他這件事而已啊……
「有進步了吧。」就說了,死背也要給它背下來,管那是勞什子的記憶障礙,哪能困住她?
「大大的進步。」范季揚愛憐地揉了揉她的發。
她果真是變了,要是以往的她得費一晚的時間才記住開發重點,她早就抓狂了,哪會因此而開心?不過,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記得他是誰,這應該是個好現象。
「那麼,會議方便讓我參與嗎?」她揚笑。
「你有興趣嗎?」臭臉閃閃發亮,瞬間帥多了。
「總不能一直把所有的事都丟給你吧,況且這案子是我提的。待會我把重點告訴你,就由你來報告吧。」她的記憶除了意外前後想不起來之外,其餘的皆已乖乖回籠,要不是媽老是擔心她的身體,她老早就回公司報到了。
「好,那就走吧。」他順手牽住她的手。
她有些疑惑,停住腳步。
「怎麼了?」發覺她動也不動,范季揚不禁回頭。
何瑞芽直瞅著他那張清俊又剛毅的臉,發現他正對著自己笑,笑得魅惑眾生,好似連她魂魄也不放過。
總覺得深掩在靈魂深處的那張黑紗逐漸掀開,露出了更多輪廓,讓她愈來愈貼近這個世界。她隱約想起,眼前這個男人應該是討厭她的,但為何現在卻對她好溫柔、好呵護?
這感覺很怪,她記得所有的人,記得每個人的性情,卻唯獨對他,感覺是一團謎。從呂競口中,完整地知道他的來歷,目前正代理她的位子,理該很親密的關係,但就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老是記不住他,像是存心遺忘似的。
有時沒來由地怕他,有時又想接近他,突兀又矛盾的感觸共存,而唯一可確定的是,她並不討厭他,也不想被他討厭,所以她放棄了多年來的堅持,不再武裝自己,不再壓抑自己。
瞥見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突地在她面前蹲下,順著他的動作看去,他正在替她綁鞋帶。
這個動作好像……似曾相識,不過耳邊這時傳來不少人的竊竊私語,她耳尖的聽到是在替范季揚打抱不平的雜音。
不過是綁個鞋帶而已,有必要這麼人神共憤嗎?
「綁好了,走吧。」起身,范季揚再次牽上她的手。
何瑞芽才意會,原來他以為她不走是因為鞋帶掉了。
她忍不住笑了,挽住他的手臂,身後的雜音更大,她突然明白,原來那些聲音的主人全都是他的擁護者。
原來他這麼受歡迎哪。認真地看著他的五官,嗯,確實是輪廓極深的俊臉,尤其是那一雙帶著笑意看著她的深邃大眼,像要將人的魂魄攝入般的深沉迷人。
「對了。」他牽著她走了兩步又踅回,看著櫃檯的方向說:「記住,她是東皇總裁何瑞芽,下次不准再這麼無禮。」
總機小姐聞言,臉色刷白。
曾聽聞東皇集團總裁是個二十幾歲的妙齡女子,但她沒想到竟年輕到這種地步,完了,剛才她還偷偷罵她,她明天還要不要來上班?
「你做得很好,不用擔心。」像是讀出她的想法,何瑞芽善意地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