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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安琪

  但他看不見段子詒,他只看見正逐漸失去生命的年輕女人。

  那是他的孩子!

  是繼承著他的血脈,擁有他部分骨血的孩子!

  好像直到這一刻,鄭詔才突然發現這點。

  他渾身顫抖,卻仍強撐著雙腿,邁開虛軟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段子詒身旁。

  「我醫治他。」他向段子詒要求。

  段子詒聞聲,從鄭敏之的身上抬頭,看向他。

  鄭詔已不復方纔的意氣風發,還好似一下子突然老了十歲。

  他泛紅的眼,帶著真誠的悲痛,哀求他,讓他救自己的孩子。

  見他沒有退開,鄭詔再次懇求:「我可以救他……求求你,讓我救我兒子……不,是我女兒……拜託你!」

  知道他已幡然醒悟,段子詒再無懷疑,立刻退到一旁,讓鄭詔點住幾個穴,幫鄭敏之止血。

  站在他身後,看著鄭詔竭盡全力,救治自己的女兒,段子詒緩緩露出笑容。

  她會好起來的!他有自信。

  這麼多愛她的人,等著她醒來,她怎可能死去?

  快醒過來吧,愛人!

  等你醒來,將會知道等著你的,是什麼樣的幸福。

  ***

  我為什麼要這麼快醒來?

  鄭敏之無聲地哀號著,像嬰兒般赤裸,全身上下只有一床錦被,趴臥在床。

  這場景好熟悉,好像某年某月的某一段時間,在一個叫做鹿林別苑的地方,她也遭受過同樣的待遇。

  說是讓她好好靜養,不讓衣衫刮傷初長愈的傷口,其實,根本是方便他三殿下隨時臨幸,或是想到就可把玩她粉嫩的嬌軀兩下吧?

  她傷口已癒合,可以離開了,但段子詒仍假借讓她療傷休養的名義,成天將她困在床上,逞其獸慾。

  鄭敏之一想到,就又氣又羞。

  才想著,那個萬惡的禍首,便興匆匆地進門,開心地對她嚷:「敏之,快瞧!我給你帶了一樣寶物來——」

  段子詒望向床鋪,看見鄭敏之慵懶地趴臥在枕上,背後覆著錦被,但曲線美好的小腿卻單只曲起,蕩呀蕩地。

  她全身白皙瑩潤,看來宛如一尊做工細膩的陶瓷人偶。

  段子詒眼睛一亮,感覺下腹的熱潮再度氾濫。

  不過,不行!他對自己說過,白天要忍耐的。

  他失望地癟起嘴。

  鄭敏之現在傷勢初癒,他不能太過縱情,怕又把傷口扯開……雖然他一直萬分小心地愛著她。

  第10章(2)

  「是什麼?」鄭敏之不怎麼感興趣地問。

  那斜睨著他的嬌態,瞧來別有風情。

  「啊,是這個,我讓人搬進來。」段子詒再瞧瞧她,怕教那些壯丁,瞧見她美好的身材,便小氣地拿另一床被子,將她全身包得緊緊的,又拉下紫薄紗帳,才安心地讓人把東西搬進來。

  幾名壯丁搬了一把好大的木頭傢俱進來,很快又出去了。

  鄭敏之坐起身、掀開張紗帳,奇怪地看著那個形狀有點怪異的……椅子?

  「這是什麼?」她問段子詒。

  「這種名叫八腳椅的神奇椅子。」他說得神秘兮兮,而且——唾沫好像快滴下來了。

  「這是做什麼用的?是坐?還是躺?」

  「都可。你瞧——」段子詒把鄭敏之從床上抱起,放到那把怪椅子上,開始替她擺弄姿勢。「你可以這麼坐,也可以這麼坐,當然,還可以這麼坐……」

  姿勢愈擺弄愈古怪,鄭敏之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椅子?我以前怎麼沒見過?」她好奇地問。

  「你要見過,那就完了。這可是成了親的夫妻,閨房裡才會有的寶物……是用來增加夫妻情趣用的。」段子詒終於說明白了。

  鄭敏之指著怪椅子,下巴掉了下來,粉臉兒羞得通紅。

  「天啊?你是說,這是——」閨房情趣用品?「沒錯!每回歡愛,我都很怕擠壓到你的傷處,總不能盡興;往後有了這把椅子,就可避免那種事情發生,你也就可以好好享受了。」他得意地一笑。

  「可以好好享受的人,是你吧?」鄭敏之忍不住吼他。

  這個大色魔!腦子裡只有這件事嗎?

  未來如何,他一點都不擔心嗎?

  鄭敏之從椅子上跳開,神情鬱悶地坐到另一把椅子,賭氣地背對著他,不肯說話。

  段子詒再遲鈍,也看得出,這把椅子並沒有討到她的歡心,反而還害得她心情變差。

  他搔搔頭,靠了過去。「親親,怎麼了?告訴我,是哪兒惹你不開心了?」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眼柔聲問。

  鄭敏之霎時鼻頭酸楚。

  他常常把她氣得頭昏,但每回,他一對她如此溫柔,就讓她好想哭。

  「我覺得,你只在乎我的身子,並不在乎我。」鄭敏之控訴。

  「我哪有只在乎你的身子?」段子詒瞪大眼,大聲喊冤。

  「你每次一回房,就拉著人家……這樣那樣……還說不是?」她羞得低下頭。

  「雖然我是女人的事,宮裡的人都已知道,聖上也特赦、不治我欺瞞之罪,但人家終究是未出嫁的閨女,這樣整天被綁在你的寢宮裡,多不成體統……」

  進房打掃的宮女,還有幫忙照應她飲食起居的內侍公公,都會看見她躺在他的床上,這讓她羞赧極了。

  段子詒立即明白,原來,她是在乎旁人的眼光。

  「那你想怎麼做?」他拉她起來,先坐上椅子,然後才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去崇聖寺看看我爹。」

  「可以,我陪你去。」段子詒大方地點頭應允。

  她爹鄭詔意圖謀反,理應被押入天牢處以重罪,但段子詒看在鄭敏之的分上,便竭力為他奔走。

  最後,他被判囚禁於崇聖寺,終生抄寫經文、抵銷罪孽;而他本人,也很平靜地接受了。

  不過為了保護鄭敏之,對外段子詒宣稱,前朝南詔國鄭氏遺族鄭詔,歸降大理國,並自願終生於佛塔抄經,為大理祈禱,回向給黎民百姓。

  大家得知後都很感動,他這麼做,不但保住了鄭詔的腦袋,也大大提高了鄭敏之的地位。

  「然後,我想回太醫館去。」鄭敏之又道。

  雖然一開始習醫,是她爹逼迫的,但後來她是真心愛上行醫,因那讓她覺得自己是有用處、對人有助益的。

  「不准!」第二個要求,毫不留情地遭到剔除。

  太醫館全是臭男人,她休想再回去與他們廝混。

  「為什麼?」鄭敏之惱火了。「你究竟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我不可能永遠藏在你的寢宮裡,做你的寵物!」

  她接著哀傷地說:「我遲早有一天得走的……終有一天,你會迎娶正妃,而我們終將分離。」

  「唔,你說得沒錯,我是要娶妻了。一滿二十歲,那幫老臣也開始不放過我,成天囉唆個不停,乾脆娶一娶省事。」他孩子似的抱怨,絲毫沒顧忌可能會傷害到她。

  鄭敏之酸澀苦笑,知道這就是他的性格,很真,但有時,卻顯得殘酷。

  「我知道了,那我盡快搬出去,免得未來的三皇子妃知道了,心裡不舒坦。」

  鄭敏之試著坦然以對,畢竟這一天,是她早就預料到的。

  段子詒擰眉。「你又要去哪裡?」她怎麼光想跑?

  「回太醫館……」

  「我不是說了不准嗎?我會讓我的愛妃,住到那種全是男人的地方才有鬼!」段子詒噴氣著大吼,讓鄭敏之瞬間僵化。

  「你方才說……愛妃?」她小心翼翼地確認。

  「沒錯,我是那麼說。」

  「你說的愛妃……是誰?」她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才幾歲就耳背了?」段子詒納悶地看著她。「我方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我的愛妃,就是你呀。」

  「是我?」真的是她?她沒聽錯!

  「可是……我是前朝南詔國鄭氏的遺族。」這樣的婚姻……會被允許嗎?對他們來說,她應該算是前朝的餘孽吧?

  「拜託!你可是前朝公主啦!高貴的血統,配我剛剛好,誰敢有不滿?」

  就連向來最龜毛、最囉唆的老臣,也歡天喜地地籌劃婚禮。

  現在他閒到除了跟兄弟們鬥嘴之外,就只須陪陪他未來的愛妻便可。

  也因此,他才有那閒工夫,給自己弄來邪惡的椅子,打算大婚之夜好好享用。

  「大家肯接受我?」鄭敏之不敢相信,大家能夠接受她假扮成男子,還是前朝遺族的身份。

  「當然啊!你這麼好,他們有什麼理由不接受?」敢不接受,就是懷疑他段子詒的眼光,那他可要那個人好看。「況且現在婚禮都在籌備了,還有假的嗎?」

  相信大家是真的接納了她,鄭敏之心裡好感動。

  還有他……

  她望向段子詒,忽然又有點不確定地輕聲問:「你真的要娶我?」

  「當然呀!不娶,讓人籌備婚禮做什麼?」又不是閒得發慌,沒事找事。

  「為什麼?」她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自信,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吸引對方。

  「你還問為什麼?」吼,很討打!

  「我不曉得自己有哪裡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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