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痛淚自眼角落下,她省下哀嚎的力氣,默默的任由痛覺在身上肆虐,同時認命的接受自己正在走霉運的事實。
先是死了親爹,而後是離開故鄉到外頭謀生,卻在半路上被人偷走了所有家當,落得兩袖清風,接著是受到驚嚇摔下樹,還差點被黑衣人捉到,如今好心幫人送信卻好心沒好報,被人推到石階下摔了個狗吃屎……看來今年她真的是流年不利,萬事皆衰啊。
就在毛頵兒哀歎的同時,一雙赤色勁靴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爺,門前有死人。」頭頂上某人這麼說著。
「叫門房處理掉。」隨著清冷的嗓音,一雙樣式甚是沉素醜陋的黑鞋也落在毛頵兒的視線內。
「是。」
有沒有搞錯,這樣說她?當她垃圾啊?!
毛頵兒想也不想伸手就抓住離自己最近的黑鞋。「慢著!」
沒料到死人還會動,楊釗先是一愣,可還是反應極快的射出一枚銀針,確保自家主子的安全。
「噢!」銀針插手,毛頵兒瞬間哀叫一聲,吃疼的放開手。
「放肆!膽敢觸碰我家主子,找死!」大掌一伸,揪起毛頵兒,指間掐著銀針就要刺入細緻的咽喉。
「別別!我沒惡意,別殺我啊!」毛頵兒一邊大喊,一邊瞠眼瞪著近在咫尺的銀針,驚顫的冷汗瞬間染濕背後的衣裳。
「你?」沒料到是個小乞兒,而且還是個女孩兒,楊釗瞬間止住招式。
「我、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吞了一大口唾液,確定銀針沒有再往前逼近的意思,毛頵兒才有勇氣將視線栘到上方,看著面貌方正粗獷的楊釗。「我、我有事找褚老闆,抓鞋,也只是想問問你們是不是褚府裡的人,若是,想麻煩你們幫我送封信而已。」她顫巍巍的解釋。
「什麼信?」許久沒出聲的褚恨天開口了。
偏首,往清冷嗓音的方向望去,可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冷沉的黑。「不曉得,是一名大叔在臨終前拜託我的,他托我將信交給褚老闆,可這兒的門房不讓我見,所以我才會拉住你。」
看著一層層神秘的黑紗,毛頵兒敏感的感覺到裡頭有雙銳利冰寒的眼睛正看著自己,而且正犀利的從她的臉上、眼裡解讀她內心深處每一個細微的心思轉換,企圖將她完全識破。
嚇!好恐怖的一個人,像是能將人看透似的……對著黑紗,毛頵兒又愣又驚的在心裡這般想著。
「信在哪裡?」
「在我懷裡,你們放了我,我馬上交給你們。」瞄了眼銀針,背脊又是一陣汗涔涔。
此時她也管不著什麼道義良心了,也不管他們是不是褚府裡頭的人、跟褚老闆是什麼關係?只要這封信交出去能保她一條命,她馬上給。
「釗,放開她。」
「是。」鬆開禁錮的手,楊釗往後退了些許,可手裡的銀針仍蓄勢待發,防備著各種突發狀況。
看銀針還在,毛頵兒吞了口唾液,不敢有所耽擱,迅速自懷裡將信掏了出來。「就是這封信。」手一伸,正想將信交出,可才一眨眼,手裡的信紙竟憑空消失,「咦?信呢?」
當毛頵兒疑惑信怎會憑空消失時,一回首,卻看到信已經在褚恨天的手裡。雖然她不曉得他是怎麼辦到的,卻不禁為他神秘的本領感到喝采,可同時,心裡也浮起一股不安感。
如今,她非常確定自己正在走霉運,三不五時就會受到無妄之災,為了這封信她已經吃足苦頭了,待會兒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不成,還是先閃為快!
「呃……信交給你們了,那我先走了。」語畢,顧不得屁股還在痛,轉身就跑。
「站住。」褚恨天喚住那亟欲開溜的身影。清冷的嗓音自有一股威嚴,讓人不敢不聽從。
哀叫了一聲,雖然心裡千百個不願意,她還是識時務的停下腳步。「請問還有什麼事嗎?」假笑。
「他可有交代什麼話?」抓著信,清冷的嗓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他終究不負褚老闆所托,就這樣。」說完,她轉身繼續開溜,可下一秒卻撞上一堵銅牆鐵壁,小鼻子沒有防備,當了撞牆前鋒,瞬間疼得她唉唉叫。
「我家主人還有話要問。」那道牆,原來是擋住她去路的楊釗。
「可不可以別問那麼多?我有事,趕時間哪。」毛頵兒終於忍不住擺出苦瓜臉,暗歎自己腳程不夠快,沒能及時逃脫成功。
「一個問題:你看過這封信了?」將信收入袖中的暗袋裡,褚恨天負手來到毛頵兒身前,與她正面相望。
「沒有。」她快速回答,臉上帶著篤定的笑容。
開玩笑,為了這封信,大叔和那個黑衣男子不惜打得你死我活,最後大叔還撐著最後一口氣求她送信,不用想也曉得這封信的內容一定極為重要,而且必定是秘密,因此她再笨,也不會笨到承認自己看過這封信。
「你確定這是你的答案?」傲然挺立的頎長身軀不動,不過語氣裡卻充滿不信任,似是懷疑……不,根本是肯定她在說謊。
這樣也知道她在說謊?太扯了,沒看到她在笑嗎?
毛頵兒眼角微微抽動,可卻死命的撐住臉上的假笑。
「釗。」褚恨天才發了個聲,一根尖銳到一看就知道刺下去肯定會痛死人的銀針,瞬間逼近到毛頵兒眼前。
「我發誓我絕對有看!」舉起右手,毛頵兒突然對天發誓。瞪著止住攻勢的銀針,她嚇得手抖腳抖的解釋道:「不過我不是故意偷看,是夜裡風大,將那封信吹到我臉上,我以為是鬼,嚇得跌到樹下,結果沒想到飛到我瞼上的原來是張紙,我好奇攤開來看,才發現那不是紙,而是大叔要托付給我的信,所以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看那封信的。」毛頵兒特意強調後頭的字眼,申明自己的無辜。
毛頵兒話才說完,褚恨天馬上喚了聲一旁的護衛。「釗。」
「是。」楊釗待命。
「帶進去。」
「是。」毛頵兒瞬間被人拎了起來。
看著自己的雙腳瞬間就離開地面,還飛快的朝赭紅色的大門前進,她不禁心慌大叫:「喂!你做什麼啦?做啥抓我?就說了我不是有心偷看,你們沒必要這樣也要同我計較吧……」
第二章
呀地一聲,赭紅色的大門飛快往兩邊退去。先前的門房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迎接自家主子的歸來,而毛頵兒則是繼續被人拎著。
「喂喂,門房大叔,我是乞丐,會弄髒你家主人的門,你快把我攆出去,用力一點也沒關係,快一點就奸!」
看見門房,毛頵兒立刻哇哇求救,可門房就像是沒聽見任何聲音似的,依舊垂首安靜的看著自己的鞋子,像是在找螞蟻,急壞的毛頵兒只好使出殺手鑭——
「好啦,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其實我長這麼大,一個大字也不認識,那封信裡寫什麼我根本不曉得,所以你們別怕我會說出去,更用不著抓我嘛,我很髒很臭而且很帶衰,抓了我你們會倒楣的……」
話還沒說完,身後便傳來砰地一聲關門聲,眼看映入眼簾的廳堂樓閣較外頭更是華麗閃亮,毛頵兒卻已無先前的欣賞心情,只見她猛地抬起頭,望向湛藍天空咆哮大吼——
「爹爹你混蛋!你究竟有沒有在保佑頵兒啊?!」
無視於毛頵兒的怒吼,楊釗拎著她快步跟在褚恨天的身後。「爺,該如何處置這娃兒?」
「安置在東苑的皎月樓裡,沒我的准許,不許她踏出東苑一步。」褚恨天朝書房的方向快步走去,頭也沒回。
這封信函他盼了許久,如今終於到手,有太多事要做,時間緊迫,耽擱不得。
「是。」楊釗領命,立即提氣拔身,拎著毛頵兒就往東苑飛躍而去,而楊釗此舉自然再度引起毛頵兒的尖叫。
「哇——有腳幹麼不用走的?飛這麼高,一不小心會摔死人的!大叔你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啊,我保證乖乖跟你定,用跑的也行,不要飛了……大叔你有沒有在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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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風靜燈滅,一抹矮小的黑影偷偷摸摸的自一棵大樹上跳了下來,接著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四周沒人,才又壓著身子快速前進。
「可惡,這房子到底多大啊?一面牆後又是一個小苑,一個曲廊過去又是一個空樓高閣,大路小路全繞來繞去的,活像迷宮似的,哪裡才是外牆哪?」
望著眼前婉蜒曲折的遊廊和方向不一的石徑小道,矮小黑影,也就是今日被人擄來的毛頵兒,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
她原本以為只要不斷爬牆就可以溜到外頭,可卻沒料到這大得像座皇宮似的府邸根本是個迷宮,大路小徑錯綜複雜得很,牆多到爬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