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他起身逕自走出去。
從雲跟在他身後,表情不動,對應如意投去一眼。
「啊?」應如意愕愣一下,才回神趕緊追出去。
沒想到趙府裡竟然有溫泉水池。在西院與北院之間,人工開鑿而成,四圍以欄屏蔽,雕欄玉砌,中可望天穹。又引水至另一頭另鑿他池,同樣以欄屏蔽,男女分池而浴。
「哇!」應如意不禁忘情,詫訝出聲。
「玉池」有丫頭伺浴,可由於趙子昂脾性,他在時,不許丫頭近身。
池子前方立有屏風布幔,薄紗飄飄,月光隱隱,增添幾分遐思。應如意喜不自勝,恨不得一下子便跳進池子。
「我讓人找個丫頭過來。」趙子昂望望她剛清理好傷口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找人來,豈不都被看光?「不過,嗯,有什麼我可以用的?」
趙子昂伸手指向一旁,應如意喜形於色的臉過於刺眼。
應如意走過去。「哇,好香,這是什麼?」
「豬苓,裡頭加了香料。」見她一臉無知,眸裡閃過一抹疑惑。「我讓人在池子裡撒了百合、桂花及一些芍葯。等會兒,我會讓人送來面藥與口脂,妳浴後可用。」
「面藥?口脂?那做什麼用?」
趙子昂竟耐住性子。「妳可用來塗臉與唇,潤澤肌膚。」
哦,這就是所謂「保養品」吧?應如意恍然大悟。
一般人家泰半用皂角洗衣、洗頭,甚或淨身,也有用胰子,富貴人家便是不一樣。
「呃,能不能給我牙刷子,我想順便揩齒。」
趙子昂命人送來牙藥。應如意好奇湊近去瞧,挨近趙子昂身前。趙子昂眉一挑一蹙,見她卻渾然未覺任何似,竟忍耐住身子不動。
「這是什麼?」盤子裡兩樣膏狀物,她好奇湊近聞了聞。「好香!」甚至伸手揩了一點進嘴裡嘗。
「這是香藥,用來去穢。」他怎麼會好耐性如此容忍?
「好香,用什麼製成的?」
「這是用柳枝、槐枝與桑枝煎水熬製成膏,再注入薑汁成藥,同時又加了金銀花、佩蘭、野菊及藿香等花草,清熱解毒。」較尋常的,以皂角、荷葉、青鹽研熬成,下人在用。
這自然與她這些日來所用的,有些許不同,也少了這些香料。她曾好奇追問,可婆子們嫌她嚕嗦,沒人睬她。
原來這種古董時代也有「牙膏」這種東西。至於馬尾做成的牙刷子,也堪稱可用,免得她變得一口爛牙。
「妳——」忽而注意到她那一口齊白牙齒,趙子昂小小一驚,有些意外。
「什麼?」
「沒什麼。」他丟下話,驀然掉頭出去。
抬頭可望天穹。這般在穹蒼下洗浴,於應如意還是頭一遭。她緩緩寬衣解帶,解剩褻衣,忽覺下體有些異樣,溫溫濕濕,心中一緊,慌忙瞧個究竟
「呀啊——」她脫口叫出來。延遲了許久,她都忘了有這回事,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了?」叫聲驚惶慘淒,趙子昂顧不得禮數,急忙搶內。「發生什麼——」愕然一愣。應如意僅著一小巧褻衣,一雙修長玉腿光滑而撩人。
「啊!」應如意慌忙彎腰,胡亂拉過衣衫遮圍胸前。
趙子昂錯愕過後,並不急忙轉身,反而凝著臉盯著應如意。瞧她神色驚惶、狼狽慌張,不似做戲,可又難知這是否是她巧使的手段,企圖誘惑他。
「發生什麼事?」竟不走開,動也不動盯著應如意。
「我——怎麼辦?怎麼辦?」她居然亦無要他離開之意,只是滿臉憂心喃語著「怎麼辦」。
這只是她的手段嗎?
「把話說清楚。」語氣冷漠起來。
應如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忘了近乎半裸的尷尬,脫口道;「我那個來了,怎麼辦!?」
令趙子昂蹙眉,不明白她的話。冷冷道:「妳若是企圖藉機誘惑我,大可不必白費力氣。」命令道:「將衣服穿上。」
啊?他居然以為她企圖誘惑他!什麼呀!腦門一陣血熱,惱羞成怒,叫道:「誰想誘惑你了!我只是那個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說,這裡有衛生棉或衛生紙那種東西嗎?我倒楣的莫名其妙被捲到這種石器時代,什麼都沒有,還淪落成婢女,已經夠衰了,還要聽你風言涼語,氣不氣人!」
她究竟在說什麼?語無倫次的,他不明白她的話,又蹙眉冷聲道:「把話說清楚。什麼來了?還有,妳需要什麼紙?」
「我——我——」不禁發臊。「我那個——月事來了,好不好!」
「月事?」趙子昂微微一怔,心中疑惑更甚,表情又是一沉,冷淡說道:「對女子而言,月事來潮是自然之事,妳都大齡了,怎可能不知該如何處理。」果然,只是企圖誘惑他的手段。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平白給冤了,還又被說大齡。「我才二十二,哪裡大齡了!這該死的鬼地方什麼都沒有,我怎麼會知道!」忍不住咒一聲。
一名女子,怎能如此不知羞恥、不惜名節?
這丫頭太過厚顏無恥,且攻心計。趙子昂心生嫌惡,喚了一名婆子進來,丟下她離開,不再理會。
「連這個也不曉得?」婆子懷疑地說道,一邊用燒過的草灰裝入一扁平的布制袋內,置於褻褲內裡,囑咐道:「更換時,丟掉裡頭的草灰,放入乾淨的草灰,等過後,再將墊布洗淨即可。」
應如意聽得大覺有意思,問了許多問題,婆子煩不勝煩,不耐道:「妳怎麼啥都不知道,淨問些奇怪的事。」
這般又惹嫌了。罷,罷,不問便不問。可幸,瑣碎的事都解決了,只是非常的不方便。啊啊!她真懷念文明的生活。
什麼曼菲士、什麼宗將藩——×××的!都沒有一包長翅膀的衛生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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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院門前的僕從見趙子揚進院,欠身施個禮。
「三爺。」在園中掃除葉子的婆子,也趕緊喚一聲。
近日來二爺院裡的僕從婆子常可見到三爺過院走動,來得特別勤。婆子見著奇怪,私下說道:
「奇怪,三爺近來怎麼淨往咱們院子裡來?他什麼時候跟二爺變得如此親近了?」
「是有點奇怪。不過,三爺與二爺原是同個夫人所出,本該就比較親近,大爺與四爺則同為老爺大夫人所出,感情理當也比較好,誰知三爺老是同二爺作對,四爺打小開始反倒較黏二爺。」
「說得也是。三爺以前非不得已不上二爺院來,近日倒有些反常了。」
「哎,妳們不知道,還不是因為如意那丫頭,三爺好像對她很感幾分興趣。」
「妳們嘰嘰喳喳在做什麼?」驀然一聲大喝,趙總管瞪眼走近。這些婆子,光會嚼舌根。
「趙總管,你怎麼有空來了。」婆子們堆上諂笑。
趙總管沒好氣哼一聲,道:「我當然沒妳們閒。我問妳們,三爺是不是來這兒了?」
被趙總管搶白一句,婆子們臉一臊,趕緊回道:「是的。三爺一早便過來了,現下約莫跟二爺在後園亭子裡。」
哎!麻煩,儘是麻煩!趙府這總管他若再幹下去,遲早折壽,可又沒法子。近來儘是歎氣,背也駝了。
趙子揚的確是在後園亭子內。近日來,他一早用過飯,便上北院。趙子昂不免意外,且疑惑,道:
「你成天無事,盡上這裡來做什麼?」
「誰說我沒事,我來找你喝茶啊。」趙子揚笑嘻嘻,邊招手叫來一旁的僕從。「快去找如意過來,二爺讓她過來伺候。」總要叫上應如意。
僕從猶豫地看看趙子昂,趙子昂蹙眉沉著臉,從雲站在後側不動如山,依舊面無表情。
「還不快去!」僕從遲遲不動,趙子揚揚眉斥喝。「我三爺的話,你這奴才也敢不聽了?」
「奴才不敢。可是……」明知沒二爺的許可,他們不敢自作主張,卻硬是要找他們下人的麻煩。
「去把人找來。」趙子昂手一揮,陰沉地盯著同胞兄弟。
那僕從如釋重負,趕緊去了。趙子揚又一副笑嘻嘻,拍個手,讓人擺上茶點,煮茶。
「你不許院裡有其他丫頭,我只好將就點,讓些粗獷大漢準備這些。唉,這些人粗手粗腳的,讓這些人一攪和,茶香都減了七分。」
「你到底想做什麼?」趙子昂沉聲問。
「我不是說過了,找你一道喝茶啊。」那廂仍是一臉嘻笑。
僕從引著應如意過來了。應如意進亭,上階時忘了提起裙襬,腳下一絆,險些又跌個狗吃屎。
趙子揚噗哧一聲,勉強忍住笑。
「二爺,三爺,找我有事?」任他笑吧。她眼觀鼻,鼻觀心,來一個不動如山。
「如意呀,妳總算來了。」趙子揚一把握住她柔荑,誇張撫搓著。「這院裡不是些粗漢,便是婆子,粗手粗腳的,又儘是濁污氣息,再清香的茶水都變得無味。妳快倒杯茶給我跟妳二爺吧,要不然,一壺好茶都給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