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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林如是

  「是是。」應如意抽回手,白了他一眼。「奴婢這就倒茶。」喝個茶都要人伺候,這些爺呀!

  她先倒了茶給趙子昂,然後將茶送給趙子揚。趙子揚拉住她,嘻笑道:「來,妳也一道坐下,別儘是站著。我倒杯茶給妳——啊,這般繞過去有些礙事,不如就麻煩二爺了。」

  「不用了。」應如意抽開手站起身。「奴婢站著便行。奴婢也沒資格喝茶。」

  奴婢、奴婢——這聲聲奴婢,今日不知怎地,如刺蝟般,刺得他極是不舒服。趙子昂表情動一下,眸裡躁氣一現而褪,忍住氣般。

  「聽說二爺帶妳去過溫泉池子了?」趙子揚一副不察不覺。

  「欸。」

  「覺得如何?瞧你們二爺多疼妳。妳若喜歡,儘管對你們二爺開口無妨。」嘻嘻又是一笑。「我聽說那事了。不必害臊,妳跟二爺在池子邊溫存,原屬美事,好生伺候你們二爺。二爺因故懷有心結,厭棄女色;這院子妳也瞧見了,除了妳,再無其他年輕丫頭,所以妳可是任重道遠——」

  「夠了!」越說越荒唐。腦裡自然回想起的,應如意那近乎赤裸的身子與修長玉腿,並不使他詫訝或驚異,這是男人本性會有的反應,本屬自然。讓趙子昂暴躁的,是趙子揚毫無顧忌地觸碰他的禁忌。

  他亦明白兄弟子揚的用意了。應如意不過是一顆棋子,利用她來使他忘卻那件事,解開他心中的結。可子揚卻不想,這粗俗無知的丫頭能有這般的能耐嗎?縱然他已對伊人死心,可一百個應如意也抵不過一個顏彩雲。

  「你給我滾,別讓我再見到你在這院子裡瞎混。」毫不客氣趕自己的兄弟離開。

  「惱羞成怒了?」趙子揚挑挑眉。「我不過在這院裡喝喝茶,與你的丫頭談談心說說笑,你連這點氣度都沒有嗎?」

  「你要喝茶,我讓人把所有茶葉都送去便是,少在此煩我!」

  「誰煩你了?你不高興,盡可以離開,可沒人綁住你。我不過與如意說說話,也不成了?」

  又扯上她了。

  還當她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兄弟有過節,硬要扯上她,合該她倒楣,平白受罪被冤屈。

  「三爺,奴婢可一句話也沒說。」都是他自個兒自說自話。「奴婢身份卑微,沒有資格與三爺談心說笑。」

  從雲對她投去一眼。趙子昂卻蹙起眉。

  趙子揚抿抿嘴,似笑非笑。「喲,主子跟丫頭一條心。如意,你還真護著你們二爺呀。」

  「誰讓妳多話了?」那冷臉一揚,朝她射了一記冷箭。

  「二爺不讓說,無妨。三爺我讓妳說便是。」趙子揚仍是笑嘻嘻,態度不正經。「不過,說正經的,妳簽了一年契,對吧?如意。說是到京城投親,可妳究竟是何方人氏?打從何處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應如意不防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趙子昂更是懶得再耗下去,不發一語便起身離開。身上紙折子掉下來,上頭記了幾戶欠租莊稼的名字,他打算過兩日到田莊上去處理,是否對方發生什麼困難。走開幾尺遠,發現懷中紙折子掉了,又折回去,聽得應如意正說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天上天女下凡,因故謫到人間,你信是不信?」

  先是一陣沉寂,而後爆出子揚笑時特有的、帶些揶揄、顯得十分歡愉的大笑聲。

  「我信,我自然信。妳即便說妳是龍女或西王聖母,我也信!」

  笑成那樣,根本就是不信。

  「你——」應如意惱怒白他一眼,不防瞅見去而復返的趙子昂,表情一僵,有些尷尬。「二爺。」

  趙子昂神態冷肅,無一絲笑容。「三爺隨意率性,可不表示妳可以跟著胡言亂語,別忘了妳自己的身份。」

  「是是。」這個豬頭,如此重視門第身份,拿身份地位壓她。可階級差別和意識從來沒有消失過,這個「舊石器時代」尤甚如此。說個話都不行,那麼,她退下總行了吧。「二爺、三爺,若無其它事,那麼奴婢告退——」

  「三爺!」趙總管急匆匆定來,打斷她的話。走近了,才發現二爺,趕忙道:「啊,二爺,您也在。」日光一瞥,果然,那個惹禍精如意丫頭也在。

  「趙總管,你還真厲害,連我在二爺院裡,你也找得著。」趙子揚笑嘻嘻,一臉大為佩服。

  光會尋開心!趙總管心中嘀咕,垂著八字眉,一副苦瓜臉。「三爺,你忽然變得與二爺兄弟情深,近日常往北院這兒跑,這府內上下全都知道。」近來他經常一個不小心就愁眉斜垂呀,唉唉,再如此下去,恐怕連嘴角都會抽筋。

  「你找三爺有什麼事?」趙總管說話時,趙子昂瞥見紙折,彎身撿起掉的紙折。趙總管與趙大爺年紀約莫差不多,於趙老爺那時便入趙府,與趙府四兄弟一同長大,名義上雖是趙府僕人,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趙府「總管」——什麼都要管,愛操心又愛叨念,除了趙子昂,趙府其他爺們能躲便躲遠一點。

  「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啊。」趙子揚一臉無辜。

  「我沒說您做了什麼,不過您還是快回您院裡去吧。」趙總管絮絮叨叨起來。「唉,不是我多嘴,三爺,你成日往府外跑,無所事事,也沒啥趣味,還不如定下心,幫大爺分擔,管管府裡的事。若是您嫌府裡待著悶,要不,隨府的銀樓、酒樓也需要人手。我說三爺,您——」

  「停——」趙子揚連忙擺手打斷他。

  趙總管還不死心,晃晃腦袋,道:

  「我知道您不愛聽,可是,三爺——」

  「趙總管,究竟有什麼事?」趙子昂總算開口了。

  趙子昂一開口,趙總管不敢再嚕嗦下去,忙道:「是三夫人跟西園奶奶,兩邊又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

  「還不是都因為那個如意丫頭。」瞅向應如意,抬了抬下巴。

  趙子昂竟令人意外的,沒問明事由,便轉向應如意,問道:「妳又惹了什麼事?」

  「為什麼又是我?」好好的也飛來橫禍,倒楣透了。「我可啥也沒做,可別冤枉我,把什麼事都賴在我頭上。」

  啊,煩死人了,規炬這麼多,沒事也要賴她錯。淪落成個奴婢夠糟了,她受夠了,她不幹總行了吧1

  第六章

  古有云:士可殺,不可辱。她「包袱款款」,不幹了,走人總可以吧……

  「妳在幹什麼?」沒想到趙子昂居然跟到她住的小屋,從雲在外頭待命。遠在北院西南邊陲,孤立一間小屋,挨著院西邊林樹,婆子也不住這邊,簡直給流放邊疆。

  「收拾包袱。我受夠了,不幹了總可以吧?」

  「誰准許妳離開的?」冷眼打量這小屋,除了桌椅、木床,別無長物,十分簡陋蕭條。她一直都住在這裡?他不想理睬她的事,將她丟到院內最偏遠之處,沒料到會是如此境況。瞧床上寢具薄少,根本不保暖,所幸已入夏,天氣已漸暖燥。「妳一直住在這裡?」

  「不就你讓我住這裡的,你該不會說不知道吧。」明知故問。也不叫「二爺」了,亦不滿口「您您您」的。

  什麼曼菲士、宗將藩,騙死人!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種不開化的石器時代。該回小紅那裡,想辦法回她可愛的文明世紀。雖說理論上時空變動好像、應該可連結任何點——天曉得,她真懊惱沒有好好把物理念好——可她想,就像颱風、地震,時空變動這回事還是有它的規律吧。她還是回到她莫名其妙被捲到這裡的最初地點比較妥當。或許地球的磁場變化或什麼關係,那地點的時空扭曲較異常,就像有些地方地震比較頻繁一樣。不過——不過,她能恰恰好回到原來的時間點與空間點嗎?若一不小心跑到穴居時代或只差個十幾二十年,那也是很慘啊。

  啊啊!不幸,真是不幸!她怎麼會這麼不幸?

  「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許離開趙府。」不是勸告,而是命令。

  「我不幹了也不行?」應如意瞪眼。

  「不行。」先前既逐她出府不成,她自願離開趙府,自是最好,可他不許任何人違背他。在趙府裡,他的話便如同聖旨,這身份低下的丫頭,自然不許例外。

  「你以為你是誰?了不起我把銀兩湊了還你!」然後一拍兩散。

  「妳有錢嗎?」趙子昂居高臨下睥睨她,冷聲道:「妳最好別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以這種態度與主子說話,惹火了我,我盡有辦法送妳上衙門。」

  對哦,她差點忘了,這該死的石器時代沒是沒非,有錢才有是非仁義。一旦入了奴籍,那更幾乎是永無翻身之日,當個妾便偷笑。這石器時代,是沒人權那一套的。

  「二爺您不是一直想攆我出去?」好吧,好漢不吃眼前虧。「況且,我只簽了一年契約,隨時可解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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