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慈寧宮,而這一整天依舊沒求見到皇上,失望至極的他只好回府了。
「告訴我。」見伊爾猛罕回來,眉宇之間淨是化不開的憂愁,芮雪輕撫著那疲倦憂悒的線條,他一煩惱、她也會跟著煩惱。「到底出了什麼事?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說出來聽聽。」
拉著她的小手湊到唇邊,密密地親著。「太皇太后……要我迎娶蒙古額爾敦倉親王的女兒當福晉……」睇著她瞠圓了眸,於是將她摟得更緊,怕她氣他、惱他,以為他見異思遷。「我去求皇上作主,求他婉拒太皇太后的懿旨……可是他不見我……」
芮雪怔怔地聽著,還沒完全吸收這驚人的消息。
「也許再過個幾天,聖旨就會下來了。」
她咬了咬唇。「所以你才會這麼心煩意亂,夜裡無法入睡,原來是為了這個。」
「如果可以,我寧願拋下一切,只要跟你長廂廝守就好。」伊爾猛罕嗄啞地吐露心聲。「真的可以什麼都不要。」
「偏偏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對吧?」她並不無知,自然也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伊爾猛罕想笑,但笑不出來。
「太皇太后的懿旨連皇上都不能違抗,咱們又怎麼有辦法呢?」芮雪嚥下喉中的硬物。「貝勒爺這麼左右為難,我看了也心疼難受。」
他親吻著她的發頂。「總之我務必要見皇上一面,做最後的努力。」
「如果……我就是不能忍受你娶那個蒙古格格,會不會說我善妒,指責我不識大體?」她幽幽地問。
「不會,絕對不會。」伊爾猛罕心痛地說,接著聽見芮雪的聲音從他胸膛上模糊地響起——
「我在慶親王府裡見多了爭寵的場面,我不喜歡那樣……要是她真的進了門,我想搬到前幾天去看的那座院落……」
「不……我不許!」他把她抱得更牢,怕她走了、飛了,再也找不回來。
她吸了吸氣,說:「伊爾猛罕……這是為了皇上、為了太皇太后,還有為了大清……」
「但是沒有咱們。」伊爾猛罕紅了眼眶,憤懣地吼道。
「你並不會失去我,我的心、我的人只屬於你……何況我也還住在這座府裡,想見就可以見到。」她親著他堅毅的下巴。「這樣你既可以為皇上盡忠,也可以與我長廂廝守,不是很好嗎?」
「這算是哪門子的長廂廝守?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就這麼跑來擋在咱們之間,管她什麼蒙古親王的女兒,在我眼裡,她什麼都不是……」他嗄啞地怒吼。
「貝勒爺,我愛你。」
這三個字讓他的怒火一下子便熄滅了,低頭親吻著她,要讓芮雪知道他有多愛她。「我會再去求皇上……」
但她卻明白,就算是皇上也幫不了他。
而芮雪的想法是對的,伊爾猛罕第二天是如願見到了皇上。
年少的皇帝聽完他的稟奏,早就猜到他會說什麼,同情地看著他說:「朕幫不了你,因為太皇太后這麼決定,全是為了咱們大清,朕又怎麼阻止,也沒有權利阻止。」
這番話徹底摧毀了伊爾猛罕所有的希望。
是為了大清……
他真想仰頭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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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太皇太后的懿旨到了。
府裡的總管和其他奴僕跟著伊爾猛罕和芮雪跪下接旨,他們也是剛知道主子居然被選為蒙古格格的額駙,全都面面相覷,卻不敢多嘴。
「傳太皇太后口喻,即刻將貝勒福晉送往護國寺淨心禮佛,直到伊爾猛罕貝勒與烏日娜格格大婚儀式結束為止。」
伊爾猛罕大為震驚,一把抓住前來傳達懿旨的毓謹貝勒。
「這是什麼意思?」
毓謹拍掉弄縐衣襟的手掌。「這你還不懂?太皇太后就是要你娶那個蒙古格格不可,又怕到時你不肯接旨,所以才先下了這道口喻,伊爾猛罕,你把人娶來供著不就得了,何必鬧到這個地步,這下咱們想幫也無從幫起。」
就算他們親如兄弟,為了對方,都可以跟人拚命,但是茲事體大、牽涉甚廣,也得再三斟酌,不可莽撞,否則反而幫了倒忙。
「要把芮雪送到護國寺……」伊爾猛罕踉蹌一退,知道這是威脅,太皇太后要讓他認清,只要她一句話,就算要芮雪死,也是輕而易舉。
毓謹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你那是什麼表情?又不是生離死別,只不過是讓她去那兒住上一段日子……要是你想見她,我可以私下作個安排,就是別在這時候又鬧出什麼,到時真讓你見也見不到。」
「你又怎能體會我的心情?」過去的他也跟其他三人一樣自視甚高,不把天下女子放在眼裡,可是當真正愛上了,才能領悟它可以讓你脆弱恐懼,卻也能讓你更堅強,那種想要緊緊抓住不放的意念,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伊爾猛罕神情木然地問:「聖旨何時會到?」
「也許過兩天吧,皇上也很猶豫,畢竟這些年來你是跟他最親近的人,看你痛苦,他也於心不忍,可是太皇太后那兒又交代不過去,你真是讓皇上很為難。」他不禁要責怪兩句,然後看了看時辰。「我必須把人帶走,好回去覆命了。」
才想再說什麼,伊爾猛罕就見芮雪已經整理好簡單的衣物出來,心中大慟,也更自責,竟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卻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貝勒爺放心好了,像我這麼絕頂聰明,就算三餐吃素,天天唸經,也都難不倒我的。」她笑靨如花地說。
「嗯……我相信。」他明白芮雪是不想加重自己的心理負擔,可是這笑依舊讓他心如刀割。
芮雪撫摸著他飽含痛楚的臉龐。「貝勒爺夜裡得讓自己睡一會兒才行,不然身子可挺不住,扎安——」把總管喚來,又交代又叮嚀,其他奴僕聽了也跟著難過起來。「好好照顧貝勒爺。」
「小的知道,福晉也要保重。」總管心中不禁嗟歎好事多磨。
芮雪笑著點頭,在心裡告訴自己,她不能哭,要笑給伊爾猛罕看。接著,轉身跟毓謹貝勒走了。
眼睜睜地看著芮雪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伊爾猛罕心如刀割,卻束手無策。
不知過了多久,他就這麼怔怔地立在原地,任刺骨的冷意竄過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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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雪推開窗子,外頭又下起大雪,不禁打了個冷顫,趕忙關上。
她來護國寺已經五天了,日子過得倒也清幽安靜,而因為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住進來的,又是女眷,所以不方便到處走動。
坐回桌旁,拿起剛開始動工的男子袍褂,仔細地縫製,上頭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滿滿的思念。
叩!叩!
以為是寺裡的小和尚送來熱茶,她起身開門,當門開的一剎那,乍見到矗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她立即落下淚來。
「貝勒爺……」
伊爾猛罕一個箭步踏進屋內,一手將她攬進懷中,一手把門關上,直到雙臂都緊緊抱住她後,他才確定真的見到她了。
「別說話,先讓我抱著你一會兒。」
她也張臂回抱,恨不得讓兩人都嵌在一塊。「嗯……我好想貝勒爺……好想好想……這會兒是不是在作夢?」
「不是……我真的在這兒……就在這兒……」伊爾猛罕每說一個字就親她一下,兩人越吻越激動,越親越纏綿,很想就這麼把彼此吞下肚。
不知道誰先開始,兩人急切地脫下對方的衣裳,好像深怕一眨眼兩人就會被人拆散,再也見不到面了……他們只想把握這最後的時間,證明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伊爾猛罕……伊爾猛罕……」芮雪不停喚著他的名字,渴望地拱起身子,讓他進入得更深。
再也沒有顧忌,不需羞澀矜持,她用心和身體去感受眼前的歡愛,恍若這是最後一次,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對方,毫不保留的……
男性身軀在她的低喃細語中,猛烈地要著她、疼著她,逼出她所有的淚水,讓她不得不咬住他的肩頭,以免叫出聲音,這兒到底是佛門禁地。
「我愛你……我愛你……」他不在乎什麼自尊,只想讓她聽到自己說出這三個字,讓她明白他的心,不會再給別的女人。
這一刻什麼都不用管,只要能緊緊抱住對方就好……
直到激情過去,他還在她體內,捨不得就這麼離開。
兩人滿足地相擁,凝望著彼此。
「有侍衛在外面看著,你怎麼進得來?」她拂開他汗濕的髮絲,想將他看個夠,不過才分開五天,卻像是一輩子。
「自然有人把他支開……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也沒個人伺候。」他擔心地問。
「我哪需要人伺候,在這兒吃著粗茶淡飯,從早到晚聽著梵唱誦經聲,心情很平靜,只是心裡想著貝勒爺,有沒有好好的用膳,夜裡是不是又沒睡好了……看你都瘦多了。」她攢著眉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