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蘿怔怔的盯著同一處,淚水在不自覺中滑落。籐堂雅之嚇了一跳。「蘿?」
她倏地一回神頭仍疼著,勉強抬起頭來。「雅……雅之?」片段的記憶連結了。「你今天不是要回日本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
項懷儂快步的往外走。
籐堂雅之不是有意的、晨蘿也是無辜的,那他呢?他活該得受這樣的痛?
憑什麼晨蘿恢復了記憶,所有的痛卻都是他在背負?!她說過、承諾過的,她賴著他讓他動了心,現在可好,她什麼都記起來了,就剛剛好忘了她愛他這件事,而記得最清楚的居然是她要離婚!去他的離婚、該死的離婚!她要真敢拿著那張紙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撕碎再把它塞進她嘴裡要她吞下去!項懷儂快步走在急診室外長長的通廊,握成拳的手隨著心情的起伏蘊蓄著可怕的怒火,出了醫院,他一拳砸在一棵兩三人合抱的樹幹上,不夠消氣似的又掄起拳頭,忽地一道悅耳的女聲喚著他的名,阻止他的動作。
「懷儂?」
回過頭,一張美麗富個性的臉蛋映入眼簾,是方戀棠。
「你……來看他嗎?」
他一怔。對了,方戀棠早些時候才來找過他,跟他說那老頭住了院,就是這家醫院。「是我妻子出了小車禍。」
那小狐狸精!「是喔?既然來了,就順便去看看他吧。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父親。」
他不置可否。「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不會都是你在照顧他吧?」
說照顧是太過了,畢竟白天我有班要上,只不過是有時間的話,就過來看看吧。「那個男人是辜負了她,可她還是放不下他,真是孽緣。」辛苦你了。「他考慮了下又說道:」改天再來看他吧,今天太晚了。「隨即走到大馬路邊,招來一部出租車上了車。
目送項懷儂離去,方戀棠輕歎了口氣。當年的事她也算加害者,沒有立場對他多勸說什麼,只希望他能放下心結,原諒他父親。
人真的不要太鐵齒!千萬不要信誓旦旦的說最討厭什麼什麼,以後絕對不要怎樣怎樣。
夏晨蘿有很深的體驗,之前才說最討厭醫院,以後絕對不要住進來,結果這話才講完沒多久,又住進來了。
所幸,住了五天,她終於要出院了。
嚴格說來,她這一回除了一些外傷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問題,可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憂慮,她最常被問的問題就是——你記得我是誰嗎?
「你記得我是誰嗎?」向日葵眼巴巴的看著她,就怕她一句話就否定了這幾年的友誼。「你是小葵啊。」
「我們的花店叫什麼?」
「春天花店。」
「那……我老公的名字?」
夏晨蘿笑了出來。「拜託,小葵,你怎麼問我這些問題?太幸福了,喪失記憶了喔?」
拜託!喪失記憶的是你好嗎?向日葵在心中嘀咕。
「那你記得我是誰嗎?」林媽也問她,事實上打從她醒來後,這是她第三次問她了。
「你是最照顧我的林媽,手藝最好的林媽!」
林媽盯著她看,眼淚都快掉出來了。「老太爺他……他很擔心你的狀況呢!」
剛醒來時,聽說她的記憶只到她在春天花店工作,之後的全沒了。現在好多了,起碼記得她林媽和老太爺,這真是太好了。
夏晨蘿一笑,「請告訴他老人家,我沒事的,很抱歉讓他擔心了。」
「少爺他——」
她打斷林媽的話,「我們可以不要提到他嗎?」
「可是……」這對夫妻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真的要提他,那麼……我累了,想休息。」
林媽歎了口氣,只得焦慮在心中。她實在不明白,照理來說,少奶奶記得她、記得老太爺,也記得許多的人,沒道理只對少爺陌生,不,也不能說她完全不認得他,而是她只記得他們新婚。
也就是說,她忘了他們夫妻一起住進吳家別墅的事。而令林媽不解的是,若是新婚的話,不該是小兩口感情最甜蜜的時期嗎?可感覺上好像不是如此。
他們目前的狀況還真是相敬如「冰」。少爺不再笑顏常開,甚至還懶得說話,偶爾幾句話出口也連嘲帶諷的,少奶奶也防衛心極高,兩人高來高去的聽得旁人一頭霧水。辦好出院手續回到吳家別墅,夏晨蘿的心情還算不錯,畢竟是從醫院回到熟悉的環境,不過,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情越發的不安起來——因為項懷儂要下班了。
她該怎麼面對他?
現在這種狀況,她真寧願自己是剛醒過來時的「夏晨蘿」,那時的她記憶尚未完全恢復,令她如今猶豫掙扎的因素還不存在。
現在……真煩吶!
回到房間,她看到床上的雙人枕頭,越想越不對,便把項懷儂慣常睡的那邊的枕頭棉被拿到另一個房間,回來後,她把自己塞進加大的雙人床裡,閉上了眼,什麼都不去想。
她呀,現在的心態真像鴕鳥,可問題是,要扮演好這忘了愛上項懷儂的「夏晨蘿」,對現在的她而言是有難度的,因為光是睡覺得抱著他才能睡得安穩一事就容易露餡了。
沒愛上項懷儂的她是一隻大熊就能擺平,現在……有十隻大熊抱都沒用。她在醫院時就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再不能好好睡她真的會瘋掉!
「真的很討厭!」坐了起來,她發洩的順手把枕頭扔向門板。
沒想到在此同時門也打開了,枕頭直砸向站在門口的男人-
「欸?」
項懷儂冷冷的看著她,慢條斯理的撿起掉在地毯上的枕頭。「不喜歡這枕頭重新再買就是,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你你你……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干哈?」
「洗澡,然後睡覺。」他大剌剌的走進來,邊走還邊扯松領帶結。
夏晨蘿瞠目結舌,「等!等等!」情急之下,她跳下床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理所當然的動作。
「嗯?」項懷儂俯下頭看著她,等著下文。
「那個……」
「你要幫我嗎?」他的手趁機包覆住她的。她怔了一秒,急忙把手抽回,結結巴巴的說:「才不是!」眼神迴避著他的。
「我……我剛把你的棉被和枕頭拿到對面的房間了,今後你睡那裡。」
「你不是忘了這段日子的記憶,怎麼知道哪個枕頭是我的?」
她回應得有些心虛。「就……就直覺嘛!我對別人的東西、我會用的東西,哪會分不清?」
「也對。」
「那你今晚是不是可以到對面去?」
「恐怕不行。」
「為什麼?」
「我會認床,不是我的床我會睡不著,而且我睡覺已經習慣摟著你睡,沒有你我睡、不、著。」他很故意的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笑,那抹笑意像在恥笑她的愚蠢。
「你你你……」他根本在騙人!沒有摟著人睡不著的是她好嗎?他這樣說是欺她根本無法戳破他的謊言,因為她忘了「之前」一切……
嗚〞當初掘了個大坑原本是要請君入甕的,怎知自己也躺進去!
「請問,我現在可以洗澡了嗎?」
「項懷儂,我現在『喪失記憶』欽,對你我只記得剛結婚那段,你就不能暫且順著我的意分房睡嗎?」
「就因為你喪失了記憶,你的記憶還得靠我這個記得的人來喚起,不是?」
「……」
「現在我要洗澡了。」
「哼!」夏晨蘿扁著嘴轉過身去。
「項太太……」
她有些惱意的抬起頭,心道:要洗澡就快去,又有什麼事情了?可沒想到竟看到他襯衫扣子全解開,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肌,她紅著臉急忙把臉別開。
他這是什麼意思?色誘嗎?「你不是要去洗澡了?」
「我忘了告訴你,我們都是一起洗的,你還喜歡拿著沾滿泡泡的沐浴巾幫我刷刷洗洗,你說,那讓你感覺上像個甜蜜的妻子。」
夏晨蘿的嘴角抽措,忍了許久才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你你你……你亂講!」才沒有這回事!他這個捏造事實的大騙子。
「你不是什麼都忘了?」他笑了。
她橫了他一眼。「你要洗就快,我要睡了。」快速的爬到床上,掀被、躺下、蓋被,一氣呵成,活似慢一點就會被拉進浴室當個「甜蜜的妻子」
她孩子氣的動作讓項懷儂笑意更深。「晨蘿,我想,你要是凡事配合我的話,相信你很快就能恢復記憶了。」
「我為什麼要配合你?」
「你不想恢復記憶?」
「不想。」她就是要他不好過!
明明就心有所屬,卻娶了她,明明喜歡上她了,還和方戀棠牽扯不清。無論是三年前,或是三年後,他都對不住她!
剛恢復記憶時,她是真的不記得和他重逢之後的事,可在這幾天裡,她慢慢的想起來了,之所以裝作獨忘了他,是為了要懲罰他。對於方戀棠她的感覺是複雜的,要說誰對不起誰、誰是第三者?還真難說得清楚,她是項懷儂娶進門的妻子,可方戀棠卻是他真正愛的女人,要用哪個角度去界定誰是第三者呢?而且,那個時候她還耍了賤招的擺了方戀棠一道,不管怎麼說,是自己不夠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