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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湛露

  他的熱氣吹在她的鬢角,吹得她癢癢的,她縮了一下脖頸,卻被他趁勢咬住耳垂。

  她美目斜瞠,怕碰到他的傷口,好不容易才推開他。

  管家此時正好跑來稟道:「大少,皇上來看您了。」

  古連城不禁一歎,「擋得了天下人,卻擋不住他。」

  寧若水扶著他站起來時,朱雍正好進了院門,還帶著莊妃同行,一見他的樣子,朱雍快走幾步奔來扶住他的另一邊,「好了好了,就別和朕客氣了。外面院子這麼冷,怎麼還在這裡下棋?回屋去,朕有話和你說,」

  兩名男子並肩入屋,寧若水聽出他們要談的是機要的事,便沒有跟著一起進去,留在院內和莊妃行了禮。

  莊妃握住她的手,打量了她好一陣,才柔聲開口,「我都聽說了……若水,你也很辛苦吧?」

  辛苦?她這些天幾乎沒有想過這兩個字,莊妃一問之後她才茫茫然地想:辛苦嗎?自然。不是照顧古連城的那點辛苦,而是「心」苦。

  縱然有他的甜蜜溫柔相守,可是心中對李家和寧家的愧疚,還是緊緊的纏繞著她,只是她全部的身心、精神都放在古連城的身上,不敢讓自己分神去想那些事。

  「我和陛下說了,不要再為難你們,既然是有情人,又何必拆散?李准還年輕,他日後會想通的。」和朱雍相比,莊妃倒是更站在她這一邊,「女人這一生,誰不想求個自己喜歡的如意朗君呢?」

  這是莊妃的心裡話,寧若水知道,以莊妃和紫晨的關係來看,她們的交情更深,今日她還肯替自己說話著實是難得了。

  她於是低頭道謝,陪著莊妃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過了一會兒,朱雍從屋裡走出來,來到兩人跟前,低聲對寧若水說:「寧姑娘,連城此次受傷是因為你而起,他雖然不是國家重臣,卻也是朝廷的股肱棟樑,若是你照顧不好他,朕日後可是會問你罪的。」

  聽陛下這樣說,似是已不再阻攔他們在一起,寧若水不禁有些訝異。是陛下也無奈的認了她和古連城的事情,還是真的理解了他們?

  第6章(2)

  送朱雍和莊妃走後,她回到房內,古連城一直在床上躺著,雙眼望著頭頂的帳幕,似在想事情。

  見她進來,他便笑著問:「陛下沒有再為難你吧?」

  「你和他說了什麼?」她依著他的床坐下。

  他狡點的笑說道:「北方最近在鬧旱災,陛下要開倉放糧賑災。還要撥一筆款。但是前兩年對外用兵讓國庫空虛,他力不從心,只好請我想辦法。」

  「你拿錢和他交易?」她霍然明白,果然這世上還是錢能通神。

  「追根究底,是他沒有道理阻攔,又想端著皇帝的架子給我臉色看,我用錢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心中還要謝謝我呢。」

  又靜默了一會兒,她才徐徐的開口,「連城,我想……回家看看。」

  他像是沒有聽到,拍了拍手,屋外立即有婢女應聲,「大少。」

  他在屋內發話,「今晚給我做一碗杏仁櫻桃,要熱的,上菜就要一道清蒸平備。」

  「是。」

  寧若水連忙阻攔,「大夫說你現在不要吃魚那一類的食物。對傷口不好。」

  「想吃就吃,哪有那麼多規矩?」他不以為意的說道。

  「不行,就是不許吃。」她堅持,對外面喊著,「把魚換成雞肉,不要太辛辣就好。」

  外頭傳來婢女恭敬應答的聲音,離去的足音也漸遠去。

  古連城一笑,「你現在倒挺有少夫人的氣勢了,這些天我看丫頭們聽你的話勝過聽我的話。」

  「那是她們給我面子。」她低著頭,臉微紅。

  當初她和古連城一起回來,很明顯感覺到周圍奇怪的目光。她以前從未來過古家,古家人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她這麼一個女人突然與古連城如此親逝,惹得古連城的父親都跑來問她的身份。

  她只能支吾著說自己是汀蘭銀樓寧家的姑娘,但和古連城的關係卻不方便說。

  古連城醒來後知情,將一干人等都轟到外面去,即使是自己的父親,沒有他的准許,也不得輕易踏入這個小院。雖然是讓她耳根子清淨了,但存在的問題依然還是沒有解決。

  她等了一會兒後又說:「我出來這麼久,只給家裡捎了封信,現在該回去看看。我爹他應該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李家如果去鬧,我總要有個解……」

  他又冷冷淡淡地說,「口渴了,還有熱茶喝嗎?」

  她起身為他倒茶,卻沒有送到他手中,而是認真地與他對視,「連城,我該面對的事情必須面對,你總不能把我一輩子鎖在這裡吧?」

  「就是鎖你一輩子,看誰敢來要人!」他拉過她的手腕,打翻了茶杯,茶水的香氣在兩人間瀰漫繚繞,茶香和他的衣香混雜在一起,教人暈眩。

  她被動地被他吻著,那種強勢的壓力令她喘不過氣來,又顧及到他的傷口不敢掙扎。

  「我今天就回去。」分開後,不顧他輕蹙雙眉的忍痛之色,她還是堅決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他的目光鎖著她的眸,「真要回去?」

  「是。」她咬著唇。

  她的堅決讓他無法拒絕,只是歎了口氣,伸出手揉著她的下巴,「別再咬了,要回去也行,我陪你去。」

  她一驚,「你的身體怎麼能舟車勞頓?」

  「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堅持。」他也不再囉唆,又拍了拍手,對門外的小廝道:「備輛車,要那輛『怡寧』,一個時辰之後我要出門。」

  她還想阻攔,但見他眉宇間已有凜然之色,態度之堅決勝過自己,便知道說不動他。好在這些天他偶爾在院中散步,看樣子體力恢復了不少,且從私心上講,有他陪著,也好過單獨面對,不會覺得那樣孤單。

  既然決定跟了他,那就一起面對困難吧。

  出乎寧若水預料的,對於她的歸來,寧家上下都顯得戰戰兢兢,連父親寧啟隆對她都沒有半句重話,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她狐疑地偏頭一看,古連城微揚著頭,臉上又是以往常見的一派清冷,不怒自威。果然有他陪伴可以省去許多麻煩,像父親那樣膽小怕事的人,固然不想得罪李家,卻更不想得罪古家吧。

  「外面太亂了,帶我去你房間坐坐吧。」他懶得應付其他無關人士,又嫌棄大堂髒亂。

  寧若水取笑著,「以前你一趟趟來,也不見你嫌東嫌西。」

  「以前我心中嫌棄,沒有讓你知道罷了,若知道了,你就會趕我走了。」他笑著回應,被她帶著去了她的閨房。

  她的閨房如他所想,清雅簡單得沒有任何多餘擺設,只是在書架上擺了一個檜木匣。

  這檜木匣古連城很是眼熟,一進門後目光就停在了匣上。

  寧若水留意到他的目光,輕歎,「現在真的是人和青花大罐都是你的了。」她將那檜木匣捧下來,往他手裡一擺,「喏,拿走吧。」

  他低低笑著,將檜木匣放在一邊,手臂只攬著她,「你難道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只是想要你的人嗎?」

  「現在花言巧語,我才不信。」她苦笑著,「你若非為了青花大罐,豈會老是纏著我?」

  「為了找你,必須有個借口,那青花大罐再值錢,也比不上你的人啊。」他抬頭看到牆上的琴,「你這琴像是也有點來頭。」

  她摘下琴,「給你這個大行家品鑒一下,你若認得出來,我就算服了你。」

  他細細看了看,用隨身的手帕擦了擦琴身。

  「這琴應有八百年以上的歷史了,八百年前昊月還未建國,所以這必定是中原的東西,看這上面的紋飾和漆色該是漢朝之物。」他翻過琴身,在琴底看到一串小小的篆字:文景澤光,琴韻流芳。於是他笑道:「這該是漢景帝時期的東西。」

  她點點頭,本來就知道瞞不過他。

  「可是這琴弦久未上油,可見你很久不彈了。」他信手抹弦,琴音如金石之聲,名琴果然不同凡響。

  他像是彈得高興,竟然一口氣彈了有半盞茶的工夫。那琴聲或若高山流水,悠遠古樸;或若陽關三疊,餘韻悠長。寧若水本想去給他燒點茶水,但是手中提著茶壺,竟然聽得出神,站在原地忘了邁步。

  好一陣子後,他忽然收了手,笑歎道:「我也許久沒有彈這麼久的琴了,好多琴譜都已生疏。」

  「我並不大懂琴,所以聽不出來。」她忽然看到他的指尖有一絲鮮紅的印痕,急忙抓過來看,「你的手是不是破了?」

  「我早說你的琴弦久未上油嘛。」他不在意地用手帕擦拭。

  「那你也無需彈這麼久,手疼了都不知道?」她嗔怪,幫他清理傷口。

  「看你也聽得入神,想你一定是喜歡聽,所以就不捨得停手。」

  他攫住她的手指——那裡染上了他的一點血漬,他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口中,溫潤的舌尖舔去了那點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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