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娜一反常態的沒有絲毫反應,似乎已經對大同小異的回報麻痺,其實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裡是多麼的怨恨。
日復一日,王上總是往那個女人所在的日夜樓跑。
不過現在她準備要反擊了。
「拿上來。」
賽娜一聲令下,隨侍在側的婢女恭敬的呈上一隻老舊的黑罈子。
「知道這是什麼嗎?」她接過黑罈子,彷彿珍寶般的抱在懷中,一手不斷在壇身上來回輕撫。
曾是跟在巫女身邊學習的儲備巫女人選,賽娜自然精通養蠱之道,事實上她一直有養蠱、使蠱的習慣,對看不順眼的人下蠱對她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
而這她費心養的蛇蠱,便是她最後的手段!
「小、小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啊!
「不知道最好。」抿唇輕笑,賽娜將蠱壇交給僕役,「拿穩了,要是掉了,罈子一破可就……」
賽娜故意說得語帶保留,嚇得僕役心裡發毛還是緊緊抱著黑罈子,深怕沒拿好掉落地上。
「這、這……」要是把這件苦差事交給他嗎?
「記著,一定要等看不見月亮的夜晚行事。」這樣蛇蠱的能力會更強。
「小、小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僕役抖得更劇烈,顫聲道。
「很簡單,你只要到日夜樓,在那個女人的房前把壇蓋打開就行了,其他 的,你什麼也不用做。」賽娜拍拍他的臉頰,露出親切的笑容。
可看在僕役眼裡卻比任何惡鬼都駭然可怕。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賽娜輕聲道。
「是、是……」僕役用幾乎快哭出來的聲音回答,隨即欠身離開。
賽娜的唇畔露出滿意的笑。
很快,再等幾天,那個礙眼的女人就要消失了。
第8章
向來無人能踏進,就連大臣們也只能在門外求見的龍閣,今日史無前例的招待了水步搖。
張大的一雙美眸,水步搖四處張望著,打量著龍閣內的陳設。除了那次一大清早擅闖龍閣之外,這還是她第一次龍閣,而且學是被邀請來用膳的。
說是邀請,倒不如說是「被傳喚」來得正確。
雖然巴圖時不時的會上日夜樓,有時只是盯著她瞧,有時會和她攀談幾句,或是同她一起用膳,但進龍閣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看什麼?還不快吃。」巴圖注視著她亂瞟的目光,神情有些不悅,他是要她來吃飯,不是來參觀的!
「喔……」水步搖心不在焉的拿起碗筷,水亮的大眼兒仍四處瞟著,筷子夾空氣,直接往嘴裡塞。
對著這樣的人要怎麼下嚥?
巴圖重重放下筷子,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偏偏對面的女人仍是隨興得很,不只沒將他的話聽在耳中,也沒有把他的怒氣當一回事。
「女人!」他發出低吼,青筋在額際一跳一跳的。
自從遇上這個女人,他似乎越來越容易動怒,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生氣,是大發雷霆。
也越來越掛心她。
掛心到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是如此掛心著她。
對於她所做的事,為他做的事,還有那抹別具深意的微笑,她的身影縈繞在他心頭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鮮明,清晰得令他越來越想不起玄翠的模樣。
明明她們生得幾乎一模一樣,他卻只記得她。
「咦?巴圖?」他的臉近距離的放大在她眼前,嚇了她一跳。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雙手抬起她的下顎,專注的凝視她。
他為何這麼看著她?
心頭的騷動因他而起,這是她越來越無法否認的,只是日復一日的過去,那騷動只更加在心湖掀起一片動盪,並沒有隨時間而消逝。
當喜歡的感覺越發強烈,在那之後是什麼呢?
「呃……那個……」心中抱持著疑問,水步搖怯怯地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沒有答腔,仍用著令人費解的眼神瞅著她。
「你——不是玄翠。」良久,他突然道。
聞言,水步搖眼色一黯,心底的火花轉瞬間撲滅,但她很快重新振作起精神,和他打趣兒。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卻無法在心裡說服自己,反而屢屢為她打破自己的禁忌,破例允許她許多事情,如果她除了臉蛋以外跟玄翠沒有半點相似,是否代表他的心已經漸漸偏向她?
不,打從一開始他就是把她當玄翠看待,這個想法不會改變,她也只是玄翠的替身,只是他用來報復的一個替身。
但,或許外表看起來柔弱得不堪一擊,可她的內心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不容易被擊倒。
越是和她相處,他跟著忘了自己的初衷,逐漸受到她影響。
她可知道自己是第一個踏進龍閣的女人?連玄翠也沒進來過。
「明日是祭天典禮,我相信你該知道怎麼做。」突然結束了莫名其妙的話題,巴圖回到自己的位子。
水步搖的思緒隨著他的話而改變。
「祭天典禮?」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知道就問問那些跟過那女人的下人。」巴圖一雙銳利如劍的眼眸掃過跟在她身旁的婢女。
登時,兩名婢女瑟縮不已,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問她們?」水步搖的視線望向兩名婢女。
她怎麼覺得巴圖話中有話?
「祭天典禮是要做什麼的?」既然他要她問,她就沒道理不一解疑惑。
「嘎?」兩名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說。
「嗯?」她挑眉無聲催促。
「這……這個……」婢女吞吞吐吐的,誰也不願開口。
「說!」巴圖一聲令下,兩名婢女渾身一震。
「是,是!」
她們還真是畏懼巴圖。
對了,孟安蕊一開始也對她直呼巴圖的名諱感到不可思議,更對她對巴圖呼來喝去的態度屢屢糾正。
看來在這裡就跟在長安京一樣,人人尊敬一國之君的態度並無不同。
只不過,他不是她的主。
「祭天典禮到底是什麼?」
「是……出征前的準備……祈求勝利的祭祀儀式。」
「出征?」水步搖捕捉了重點字眼,卻無法理清這兩個字的意義。
「也就是說……要打仗了。」一名婢女囁囁嚅嚅地說完,連看她的勇氣也沒有。
所有人都清楚王上準備出兵中原的計劃,卻瞞著水步搖,只瞞著她。
「……打仗?」
水步搖不敢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麼。
「是跟……我的國家打仗嗎?」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巴圖垂下眼,重新拾起碗筷,狀似專心的用膳,實則是逃避她譴責的目光。
是的,明知她會不諒解,會對他大發脾氣,他還是必須出兵。
他叫她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砰!
水步搖雙手重擊木幾,怒不可遏。
「為什麼?不是說好孫儀公主嫁過來聯姻,兩國就此和平共處嗎?!」這下無論孫儀公主有沒有嫁過來,這場仗都非打不可不是嗎?
那麼病死異鄉的孫儀公主怎麼辦?以為孫儀公主嫁過來就天下太平的皇上怎麼辦?假扮孫儀公主的她又該怎麼辦?
她已經動心了啊!
「聯姻,從來就不是我的抉擇。」巴圖低沉的聲音越來越冷冽。
「你……」這是什麼意思?
瞧著巴圖一臉冷淡,不把出兵打仗當一回事的模樣,她的心第一次對眼前的男人動搖了。
她的想法就和所有贊成和親的一樣,只要代替孫儀公主嫁過來,便能解決兩國的僵局……是她不夠努力的關係?
不對!她根本沒有嫁給他!
「是因為我總是對你呼來喝去的?」她忙問。
「憑你?」他的嘴角掀起輕蔑的笑痕。
他的笑,彷彿在嘲笑她把自己看得太重。
那抹嘲笑像一記耳光狠狠甩在水步搖臉上,讓她認清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
難道一切只是她的錯覺?那個也會像常人一般怒吼,對她大聲叫囂,她感覺有血有肉的巴圖,都只是她誤解了?
「所以你早就計劃好了,無論是否聯姻?」心裡有一小塊部分正在崩塌,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感到越來越陌生。
「聯姻只是中原皇帝的一相情願,與我何干?」他的話輕而易舉的將她推進黑暗的深淵。
此刻的巴圖顯得寡情冷血,每一個眼神都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那個和她肩並著肩一同等待睡蓮綻放的巴圖,或許只是他偽裝出來的模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生氣,氣得忍不住顫抖了。
他怎麼能那麼怎麼妄為?
「你為什麼要一意孤行?打仗真的會比較好嗎?」水步搖霍地站起身,本就白皙的小臉氣得越發青白。」打仗會讓許多家庭家破人亡,百業面臨蕭條,日子變得痛苦不堪,生靈塗炭,打仗根本是百害而無一利!」
「沒錯,戰爭就像你說的。」巴圖擱下碗筷,冷眼瞪著她,「但是,把這些話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吧。」
「什麼意思?」柳眉緊蹙,她大感不解。
「先違背約定的是你們。」
原來南蠻就是個清幽之地,雖然外人總是尋找著進來的路,對這塊清幽之地虎視眈眈,可唯一知道進來的路只有中原皇帝,因為中原皇帝曾受過重傷,被上一任的南蠻王救了。兩國有過一段友好情誼,也奠定了良好的交流,但最後卻被中原皇帝忘恩負義地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