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逛街的好心情,連思考要往哪裡去都無法,她只能呆呆地站在街上,任由行人從自己身邊經過。
好半晌,染染才做出決定,她要去靖王府,和靖王把話說清楚。
她承認自己膽怯,承認她不敢正視事實,承認她十二生肖屬鴕鳥。
是的,每次碰到頭痛事兒,她就想拖著、等著,直到無法不面對才肯專注,只是她忽略了,等待更磨人心志。
所以這一次,她不想再等了。
染染轉身往靖王府走去,走著走著,她下意識加快腳步,危險的感覺籠罩,不知道為何,她全身汗毛豎立,一陣陣寒意從背脊下方往上奔,像是一隻冰冷的手不斷撫摸她的背。
身後出現馬蹄聲,她立刻拔腿往前跑,並且盡量貼近路邊。
可她尚無暇細究為什麼會覺得危險接近,腰間就被一條韁繩纏住。
韁繩一緊、一鬆再一拉,染染瞬間騰空飛起,尖叫聲尚未出口,她已經被一名男子拉到馬背上,拘在對方胸前。
她被綁架了!
她直覺拔出小翔給的匕首,狠狠往男人手臂刺下去,血噴濺得她滿臉都是。
男人驚呼一聲,鬆開她的身子,幾乎在同一時間,她聽見小翔的聲音——
「抱馬!」
反射動作,染染丟下匕首,雙臂緊抱住馬脖子,下一刻,她感覺身後的男人被猛然抓開。
對方鬆掉韁繩,染染立刻接手,她很恐懼,但小翔的聲音讓她彷彿吞下定心丸,她試著放鬆韁繩,試著引導馬匹放慢速度。
沒事了,小翔來了,他是高手,世間能敵過他的,沒有幾個。
染染拚命安慰自己,只要沉著就能度過難關。
然而此刻七、八名黑衣男子從天而降,他們高舉刀劍衝向小翔,街上行人見狀紛紛尖叫躲避。
小翔被一群人圍住,而路的另一邊,染染好不容易控制住馬,在她準備策馬回轉、往雲府求救同時,鐵器沒入肉裡的聲音傳來,肩胛處一陣椎心疼痛從背後鑽到前胸。
她來不及低頭,只見馬兒突然受驚而騰起前足,疼痛讓她意識渙散,她控不住韁繩,下一瞬,整個人墜落地面。
她怕痛,她的末梢神經太發達,一分撞擊就會讓她產生十分疼痛。
肩上的痛、後腦的痛、右半身的痛……所有疼痛加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不是掉在地上,而是掉進地獄。
躺在地上,染染側過臉,試圖向小翔伸手,叫他回雲府搬救兵。
可是小翔看不見她,更聽不見她微弱的呼喚,他殺紅了眼似的,搶過黑衣人的刀,一刀一個,發了狠地往對方身子砍。
可是黑衣人越來越多,一波接著一波,像千軍萬馬般湧向小翔,小翔身上都是血,他也受傷了嗎?
「快走啊……快走……」染染覺得彷彿有千萬個人拿著斧錘敲擊著她每一寸的肌膚、每一根骨頭,她想要保持清醒,想要對小翔揮手,她努力把眼睛瞠得大大的,可是黑幕還是無情地遮住她的雙眼……
小翔滿身是血,施展輕功,飛回雲府。
爾東、爾西見狀,嚇了一大跳。
「小翔,你怎麼了?」爾東發現小翔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口子,還在淌著血。
「找、少主。」小翔往廳裡衝去。
「少主在屋裡。」
爾東才說完,小翔一縱身又飛起來。
爾東對爾西說道:「你去請寧大夫到少主屋裡,我跟過去看看。」
「好。」爾西應聲,兩人分頭辦事。
第八章 嬌艷美人藏妒心(2)
乍見小翔滿身狼狽,雲曜胸口一陣激動翻湧,連咳了十幾聲,最後甚至咳出滿口鮮血。
他知道,染染出事了。
閉眼、深吸氣、吐出氣,再睜開眼,他強自鎮定,用帕子抹去嘴角血漬,他不能急、不能慌,染染等著他想辦法。
再吸一口氣,雲曜問道:「染染怎麼了?」
這時候爾東進門,他見少主臉色慘白、嘴角帶著血絲,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跑進耳房,泡一杯寧大夫開的藥茶。
「壞人,抓!」小翔道。
「壞人把染染抓走了?」雲曜見小翔點頭,再追問道:「你追過去了,你知道染染的下落,對不?」
小翔的嗅覺奇佳無比,若沒找到染染,他絕對不會獨自回府,他回來,代表他確定染染的去處。
「知道。」小翔用力點頭。壞人以為出城他就追不到,他沒那麼弱。
猜對了……雲曜吐出胸中惡氣,「染染受傷了嗎?」
「受傷。」
「傷重嗎?」
「小翔不重、染染重。」小翔邊說邊指著自己的肩胛處。
雲曜聽明白了,染染傷在肩胛,同樣的傷落在小翔身上不重,可落在染染身上就重了。
她最怕痛了,一點點小傷都會讓她哇哇叫不停,如今受了這樣的傷,她會痛暈過去吧。
雲曜眉頭蹙緊,她受傷了……這話像柄大錘子,不斷捶打著他的心,他的心好痛好痛,超過蠱毒發作。
「有沒有大夫給她治傷?」
「有。」
換言之,對方並不想要染染的命,真正的目的應該是……談判?不過片刻,雲曜已經猜出對手,柳信坐不住了?他猜出自己與他們的立場不一致?
太慢了,還以為柳信會更早知道的,是他高估了柳信,只是這柳信果然陰損,不敢在明面上與自己叫板,卻用這種下三濫的陰招,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這是朝堂之爭,可不是後宅私鬥。
原來柳信除了殘忍陰毒之外,還沒有大智慧,真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怎會輸在這種人手下。
爾東送上藥茶,憂心忡忡地看著雲曜。
這些日子,因為朝堂的事,少主日夜熬著,辛苦無比,現在又急火攻心,不曉得雪蠱會不會提前發作……
雲曜接過藥茶,喝了一口,緩過氣,又問向小翔,「染染是在路邊被人劫持,對嗎?」
「對。」
「攔住你的人是高手?」
「不是。」
「人數眾多?」
小翔用力點頭,比出三根手指頭。
「三十個人?」
「更多。」
派出這麼多人,可見誓在必得,所以折了柳文其、柳安邦,柳信就坐不住了?既然如此,就把下一個揪出來吧,下一個找誰呢?有了,柳永其,柳信最倚重的嫡長子。
雲曜清楚皇上對柳信的情分,本不打算這麼快對柳永其下手,急事緩辦,他想按部就班,可是柳信用染染逼他,那就怨不得他了。
「那些人呢?」
「小翔殺。」
「很好,你沒有把染染救回來,是不是因為關她的地方有很多人守著?」
「對。」小翔的罪惡感很重,染染是他的,他應該直接把染染帶回來。
「不要難過,小翔做得很好,回來搬救兵才對,你一個人救,染染會擔心。」
雲曜的誇獎讓小翔笑了。
「你去讓寧叔包好傷,就帶爾東、爾西幾個去把染染救回來,好不?」
「好,不必寧叔。」
寧朝天進門,看見漂漂亮亮的小伙子弄得滿身狼狽,心知他剛經歷一番惡鬥,怎樣也得吞幾顆藥丹。「誰說不必?過來,寧叔看看。」
小翔乖乖的走過去讓寧叔替他治療。
雲曜召來爾東、爾西,細細安排營救事項,待一切佈置妥當,雲曜對寧叔道:「寧叔,讓陸叔準備吧。」
「太子那邊有動作了?」
雲曜清澈的眼神轉為銳利,冷冷的道:「就算他們沒有動作,我也會逼得他們動作。」
寧朝天替柳信默哀,他觸上少主的逆鱗了。
誰都知道染染是動不得的,柳信竟把腦筋動到她頭上,真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長,再溫和的老虎都有利牙,都容不得誰欺負他想保護的。
短暫的昏迷後,染染漸漸轉醒,但她的眼睛卻還睜不開,其他感知也因此變得更為敏銳,她知道自己在發燒,身子熱熱的,像坐在火爐邊,馬車裡面除了自己,還坐著一個女人,她能聞到淡淡的脂粉味,而且這個味道……有點熟悉。
她動一下肩膀,沒有卡卡的感覺,所以箭已經被拔掉了?
血腥味充斥著整個車廂,疼痛依舊,但有絲絲清涼感從肩膀往外擴散,所以她得到簡單的治療?
馬車跑得飛快,可是外頭並沒有喧囂的人聲,他們出城了?
思緒轉過一輪,染染又陷入昏厥。
再次清醒,她已經被安置在一個房間裡,環境整潔、豪華,比起雲府不算差,她躺在鬆軟的床上,慢慢轉動眼珠子,觀察四周。
這房間挺大的,有床、有櫃、有桌椅,桌前坐著一個女人,她背對自己,身材窈窕,髮絲烏黑,從背影判斷,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是個美人,而且是個眼熟的美人。
這時候房門被打開,幾個人走了進來,染染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不久,有個人走近床邊,他身上帶著淡淡藥香,是大夫?所以兇手並不想她死?
大夫為她把脈,低聲向人解釋她的傷,然後一碗苦得無法形容的湯藥灌進她喉嚨裡,她敵不過藥力,又昏了過去。
這次染染睡得有點久,醒來之後,確定那位大夫醫術不弱,因為疼痛雖在,發燒依舊,但精神好得多了,她從鬼門關爬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