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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千尋

  雲曜沒有阻止皇上的慾望,反而替他籌謀。「戰爭,需要錢與糧,只要國庫夠滿,再加上靖王爺練出來的兵,隨時可以為皇上統一諸邦。」他一句話點出問題重心,大梁眼下,不缺人,缺的是錢。

  他清楚,皇上命數已定,再也看不到那天,但天龍星在呢,而且成就霸業確實需要銀子,他不介意讓老皇帝這把劍出鞘,幫著瀚弟斬妖除魔,助他未來的登基之路平坦順利。

  「銀子可是個大問題,每年貢稅有定數,再加上這兩年水旱災情頻傳,朕煩吶。」

  雲曜微哂,吐出兩個字,「賀楠。」

  瞬間,皇上眼底綻放光芒,擊掌道:「說得好!咱們大梁貪官污吏不少,若人人都供出一座小金庫,還愁沒銀子?」

  雲曜不過幾句話,就讓皇上下令璇璣閣搜集百官貪污罪證。

  此道命令一下,魑魅魍魎哪還守得住,自然要跳出來活動活動。

  因此柳家門前,日日高車俊馬,來訪官員無數,大家都想傍上這棵大樹,求得一個四季平安,殊不知這棵大樹早已搖搖欲墜。

  此事看在皇上眼中,對柳信更是心生不滿。

  皇上始終念著與柳信的情誼,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唸書玩耍,他能順利登基,柳家更是出了大把力氣,若非如此,光是天龍星一事,便足以讓他家毀人亡,皇上屢屢高高抬起卻輕輕放下,就是想保柳家一個平安,偏偏柳信不知感激,還上竄下跳,視他這個皇帝為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風雨飄搖中,吏部尚書被雲曜折了,下頭好幾個官員也跟著倒霉。

  他們的私庫雖然沒有賀楠那麼壯觀,但連抄幾個下來,那些奇珍異寶、黃金白銀像水一般流往國庫。

  於是皇帝抄家抄上癮,天天追著雲曜問還有沒有其他官員的罪證。

  這話,不該是皇帝問的,天下風向本就是隨著皇帝的心意走,倘若雲曜是個奸佞叛臣,就算再正直清廉的好官也能讓他安出一個罪證確鑿。

  看著皇上急切渴盼的目光,雲曜和弟弟相視,心裡明白皇上的病已病入膏肓,他將漸漸無法理智思考,他將慢慢陷入瘋狂。

  這樣的皇帝,若被太子和柳信所把持,是梁國之大不幸。

  雲曜歎道,前世的自己就是因為這樣才輸掉的吧?

  不過眼前情勢是雲曜想要的,若豺狼蟄伏,如何能找出窩穴?他們不蹦躂,如何一箭斃命?

  就在朝堂風起雲湧之際,雲曜又摘掉柳信的次子柳文其和親侄兒柳安邦。

  這讓柳信暴怒不已,也讓平庸昏昧的太子開始心生懷疑,雲曜到底站在誰那邊?

  為朝政,雲曜和靖王時時密議。

  雲府與靖王府的密道使用次數越來越頻繁,靖王時不時往雲府來。

  剛開始,染染還會加入兩人的談論,提供意見,但靖王的目光讓她不舒服,迫得她不得不退出書房。

  雲曜能看得出她說謊,梁梓瀚何嘗看不出來,不逼問,只是想留更多時間讓染染想清楚。

  梁梓瀚給染染時間,同樣的,染染也給雲曜時間。

  她從不逼迫他表白心意,從不要求他許下承諾,反正沒關係,她待不久的,她只想兩人就這樣處著處著,品味一段淡淡的戀情,不說破也無所謂,可他……

  很可惡、非常非常可惡,他竟熱衷起當媒人婆。

  染染說:「我絕對不認八哥哥。」

  雲曜答:「好,那就識識靖王爺。」

  她說:「我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

  他道:「沒人要你拿他當龍鳳,男女之間強調的是水到渠成。」

  這讓染染氣急敗壞,他難道不曉得,她只想與他水到渠成,她只想與他共此一生,她只想在離去的那一刻找到梁梓瀚,告訴他忘記奈何橋下的約定吧,她不會赴約的,因為她心裡有了別人。

  她只想和雲曜在一起啊,愛情不必濃烈,但是走過、甜過、幸福過就夠,偏偏他那麼積極地把她推給別人,這讓她情何以堪?

  靖王離開後,雲曜從窗子看出去,染染又站在蘋果樹下。

  擎天嶺也有一棵老蘋果樹,不知道染染怎麼教的,小翔竟相信如果被蘋果砸到腦袋,就會變成偉人。

  於是她成功地拐了想當偉人的小翔,兩人在結實纍纍的季節裡,背對背挨著彼此坐在樹下。

  後來,雲曜也加入。

  他受不得寒氣,染染便備下厚厚的墊子,再把自己當成湯婆子,塞進他懷裡,讓小翔用一件厚被子,把兩個人給密密實實裹起來。

  就這樣,三個人說說笑笑,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

  再然後,她偶爾去逛花市,想買一棵蘋果樹,但蘋果樹稀少,貴到她賣血都買不起,她好話說盡,把小翔的零用錢騙過來,才在院子裡種下這棵蘋果樹。

  再然後,她變得和小翔一樣幼稚,老是望著小樹問:「今年會不會結蘋果呢?」

  當然不會,樹還小,移植後又長得不好,春天花沒開,秋冬自然不會結果,但她還是望著枝頭問,「什麼時候結果呢?」

  他很清楚,其實她真正期待的是那樣的午後。

  他知道她的心思、她的感情,也知道她在生氣……是啊,他明白她有多火大,就是他自己,心裡也不舒服。

  只是該安排的還是得安排,倘若情況不變,他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壽命了。

  有公孫寄和司徒淵,璇瑪閣倒不了,堂上有無數的賢士名臣輔佐,瀚弟倒不了;小翔也有寧叔、寧嬸照顧。

  唯獨染染,他能夠托付的,只有瀚弟了,瀚弟對染染一片真情,定會好好待她,即使她為此生氣,他也必須安排。

  但凡有一點點可能,他又怎捨得將她推出去?

  走到她身後,雲曜從袖中拿出一個匣子。「你的。」

  染染轉過頭,眼眶微紅。

  是,她哭了,因為想家,想爸爸、哥哥,想爺爺、奶奶,也想……糟糕!她竟然也想著眼前的男人,明明天天見面的,怎麼就想了呢?

  是因為靖王的加入,讓她不能時刻待在書房,分享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還是因為皇上的重視,讓他在府裡的時間少到讓人痛恨?亦或是,他推開她的動作一天比一天更明顯,讓她突然懷疑那些名門淑媛中有他心悅的女人?

  隱隱約約的不安、隱隱約約的煩躁,讓她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即將分離,難不成這陣子的煩躁與不安是勾魂使者給她的提醒,她應該盡快找靖王把話說開,讓他別在奈何橋下做無謂的等待?

  「怎麼了?」雲曜輕聲問。

  染染搖搖頭再低下頭。

  看著她的頭頂心,他強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凝聲道:「染染,說話,為什麼哭?」

  「不說。」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難過什麼?」

  染染垂眉,看見他手中的匣子,心頭一緊,他又要替靖王轉送禮物給她了嗎?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把她送走嗎?她的存在到底礙著了他什麼?

  猛地抬頭,她迎上他的目光,強忍著淚水,咬牙道:「你知道的。」接著她加大嗓門,再說一次,「你知道我在難受什麼!」

  雲曜苦笑,是啊,他都知道,但他什麼都不能說,他望向蘋果樹,意有所指的道:「它今年不會結果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們回不到那個午後?為什麼?憑什麼?因為靖王出現?

  「明年會結果的,就算明年不結果,後年也會結。」她非要回到過去,回到那些個舒服的、幸福的、連空氣間都充滿淡淡香甜的午後。

  「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這裡了。」他會親自把她送進後宮。

  染染懂他的意思,凝起眉目,冷笑回道:「少主,請記清楚,我不是你的親妹妹,就算要賣女求榮,我們之間的關係還差那麼一點點。」

  明知道自己的話傷人,明知道傷害他是她最不樂意的事,明知道他痛,她會更痛,可是她忍不住啊,她不想他老是推開她!

  她一甩頭,轉身想要離開,怎料用力太猛,頭上的木簪子掉落。

  那是他送給她的,她卻不肯彎腰去撿,他都不珍惜她了,她又何必珍惜他的禮物。

  雲曜拾起木簪,再看向染染,她走得飛快,他只能望著她的背影,眉角疑上薄愁,他淡淡的道:「小翔,跟上。」

  小翔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在雲曜面前站定,硬是指著蘋果樹擠出一句話,「會結蘋果的。」說完,他飛身追上染染。

  染染踏出門,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穿越女,沒有人混得像她這麼差的,沒錢、沒人脈,沒有一堆帥哥圍著她團團轉,連自立自強都很困難,真是廢柴一枚。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鼻酸了,可是再怎麼難過,她也沒臉回去。

  她硬起脖子、挺起胸膛,逼自己往前行,偏偏莫名的煩躁與不安再次浮現,莫名的第六感壓抑著她的知覺,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但她堅持離開,低著頭、悶著氣,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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