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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決明

  聞人滄浪從半空看見他的不對勁,飛馳過去,一手撈起他,將他往池畔拖。

  「量力而為。」聞人滄浪說完,重回池上尋找蛛絲馬跡——讓他與嚴家眾人站在同一陣線,全力找人,原因無他,還不是他家那口子淚眼迷濛,哭得難以自己,自責自己的自作聰明,胡亂熬藥給小當家喝,害她失去一個孩子,夢好難過,一直痛罵自己笨,她拜託他一定要幫忙找回嚴盡歡,給她一個補償嚴盡歡的機會,否則這輩子她都不能原諒自己。愛妻如此難過,他感同身受,心裡狠狠默念:姓嚴的,你最好別死,害夢哭得更慘你給我試試看!

  夏侯武威懊惱捶打自己痛得抽緊的腿,對於自己的不濟事恨得咬牙切齒,他幾乎是在疼痛稍稍麻木之後,再度下水找人。

  時間,不可以浪費在痛楚上頭。

  只是誰都不敢言明,溺水之八,過了一夜的存活機會,渺渺茫茫。

  誰都不敢說……因為夏侯武威的模樣,教誰都不忍心說。

  一夜白首本只是耳聞,未曾有誰親眼目睹,而今,他們確實在夏侯武威身上見到,原先烏墨黑髮,渲染了白,本以為是濕發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來的銀亮,直到定睛去看,才知道那抹白,是心急如焚的極致,若真的傳來嚴盡歡死訊,他們擔心下一個要撈的屍體,會是夏侯武威。

  以往撲朔迷離的兩人,看似你追我跑,看似我愛你你不愛我,看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至今才知道,夏侯武威從來就不曾置身事外,從來就不像他外在所呈現出來的疏離。

  如果只是遵守與嚴老爹的約定,他應該只會有傲惱及擔憂,不會用著豁出生命的拚勁,不會流露出痛苦難當的驚慌失措。

  一天過去。

  第二天過去。

  第三天……

  漫長的凌遲,彷彿無止無盡。

  大池的池水導流了兩日夜,幾欲見底,池裡魚兒在不到膝蓋水面中翻躍掙動,一群人在泥池裡仔細尋人,眾人渾身泥污,卻失去玩心,誰都沒心情取笑誰。

  「尉遲!尉遲——」

  沈瓔珞扶著橋欄,呼喊尉遲義,她聲音盡可能放到最大,讓尉遲義聽得更清楚,果不其然,遠在池心的尉遲義幾個墊步,自泥池裡躍上橋柵,來到她身邊。

  他皺眉:「怎麼了?我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嗎?你已經跟著虹意她們跑遍了嚴家,身體怎麼受得住……」

  「尉遲,小當家不在大池裡!」沈瓔珞不顧他雙臂全是污泥,纖手攀上。

  「你是說……你夢到……」

  尉遲義看見她眼中的焦急及篤定,他立刻明瞭,以響亮口哨聲召回眾人。

  「我知道很不可思議,但是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家瓔珞所擁有的本領。」尉遲義開宗明義先了,語畢,壯軀挪開,換愛妻上場。

  沈瓔珞不敢拖延,直言道:「我夢見小當家……」

  「夢見?夢見小當家有啥好講的,快快讓我們回池裡去找人才實際哎喲——」奴僕阿弓才嗤笑說完,馬上被尉遲義飽以老拳教訓。

  「這很難解釋……但,不單純只是個夢境——」沈瓔珞口氣顯得急促:「我看見,小當家被困在一處地窖……她、她臉上身上都是血,我們在這裡尋她是沒有用的……」

  『

  所有人皆聽得一愣一愣,她所言之事,出乎眾人意料,誰都不曾往這方面去思索,幾天來,他們堅信嚴盡歡墜池,沒想過第二種可能性。

  「你們不要懷疑瓔珞!她作的夢是預知夢!很準的!她說小當家不在池裡,就一定不在池裡!難怪咱們再怎麼撈也撈不著半點蹤跡!」尉遲義自然護妻心切,直挺挺站在她身後,成為她的靠山。

  「誰綁走她?」夏侯武威聲音粗得比古初歲更嘶啞。

  「我大哥……請相信我,快些去救她,我大哥想傷害她,她一動也不動躺在那兒,我們卻耗時間在這裡……」沈瓔珞亦不願夢境成真,不敢置信自己兄長竟然如此欺陵一個女孩……

  「她在哪裡?」

  夏侯武威信了!

  又或者該說,夏侯武威死馬當活馬醫,任何關於嚴盡歡存活的可能性,他都不願意放過。

  沈瓔珞寬心一吁,感謝他的信任,她眸光認真,堅決道出夢境中她看見的熟悉場景:「我家。沈府舊宅的藏酒地交。」

  第十章

  嚴盡歡蜷得像條小蟲,縮在牆角。

  真討厭自己必須清醒過來,看見討厭的暗地窖、討厭的沈啟業。

  臉上猙獰的血跡早已乾涸,蜿蜒凝固在本該精緻無瑕的俏顏上——對,「本該」,只是她的精緻無瑕被打腫的雙腮破壞殆盡,男人使出最大手勁在女孩柔嫩臉頰上狠摑,造成的紅腫淤傷,幾天過去也沒有消失,青青紫紫的顏色反倒濃得嚇人。

  它們讓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秀色可餐。

  這是好事,至少,對目前而言。

  沈啟業是一個玩遍環肥燕瘦、各式美人兒的傢伙,目光自然高過於頂,女人不美,入不了他的眼——這種敗類,老天爺應該讓他爛光光才有天理!

  不過,這是好事第二件,至少,沈啟業對她的慾望,沒有首日綁架她來時強烈,他無法容忍她不如原先的美麗。

  第三件好事,是她的月事來了。

  雖然每回月事都會折騰得她下腹疼痛,但她,沒有哪一回像現在,這麼感謝它的到來,並且巴不得求它別走。

  男人認為碰到女人癸水是污穢的、是不潔的、是會沾霉運的,高傲如沈啟業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原先打算硬逼她成親的準備當然順延下去,他要等她幹幹掙掙之後才來成婚、才來洞房。

  這也是為何她孤孤單單一人縮在地害裡的主因,而身邊沒有沈啟業囉嗦打轉。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多少天了,地窖看不見日出日落,無法判定天數,每一刻對她都像度日如年般難熬。

  果然……,沒有人來救她。

  該不會全嚴家都還沒察覺她的失蹤吧?

  有可能,畢竟她是被打昏帶走,說不定他們以為她又在耍當家脾氣、以為她躲起來嚇唬他們……誰教她惡名昭彰,做過的壞事太多。

  她現在不能求人,只能求己,要靠自己想辦法進出去,唯一的機會,就是沈啟業要她換上紅嫁裳時,為她解開雙腕腑束縛,她再措手不及地偷襲他,在那之前,她只能靜靜躺著,不讓懦弱的哭泣或無謂掙扎浪費太多體力。

  但如果沈啟業決定將洞房挪到成親之前履行,那麼一切計畫就被打亂,她死都不會容許他碰她,她會吐!她會瘋掉。

  到那時……她走投無路,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說著不為誰守身的豪語,不過是個謊言、是個賭氣,哪個姑娘家會不希望自己的身心完全只屬於一個人,那人要愛著自己、疼著自己,兩情相悅,才是真正的幸福,單獨一方的傾心,在愛與被愛之間,都是負擔。

  她八成是壞事做太多,才會落得如此待遇……

  地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沈啟業吧,那傢伙,這幾天視她如瘟疫,除了送些水及冷饅頭來給她果腹,其餘時間,多怕被她沾到晦氣……無知!

  女人沒有月信,哪生的出他這種兔崽子!還嫌她髒!

  嚴盡歡不想睜開眼,多看沈啟業一次就傷眼一次,哼,反正他很快就會閃人了,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可是污穢得很。

  噠噠噠……跑的這麼急,不怕跌死你!她在心裡冷哼。

  「歡歡!」

  這道聲音,如雷劈下,轟得她重重一震。

  夏侯武威的嗓音?

  他……還喊她歡歡?有多久沒聽見他這麼喊她了呢?

  呀,她知道了,她在作夢,她以為自己還是三歲時被綁架的稚娃,以為夏侯武威來救她,以為自己張開眼,就能見到他……

  不要喊她……拜託,不要讓她聽見幻聽……她會哭的,她會很無助地哭出來……

  她會渴望他來救她,像兒時那回一樣,把她從恐懼中救出去,在她耳邊笨拙哄著她別哭,說著沒事了,說著他在她身邊……

  她把自己蜷得更小,眸子閉得更緊,恨不得以手抱頭,逃避一切。

  「歡歡!」

  這道聽起來虛幻難分的呼喚,不再只迴盪於地窖內,更強大的力量一把擒抱住她,手勁之大,將她按在懷裡,彷彿要把她揉進更探處,她揮噩之間,直覺認為是沈啟業,反射性地張嘴朝來人的肩頸狠狠咬一口,逼他放手。

  不要碰她!

  滾開!

  背脊上鉗制的粗臂非但沒放鬆半點力,更加按緊她的後腦勺,任自她咬。

  「歡歡!」

  這一次,她聽得很清楚,那低吐著氣息的唇,近得貼在她鬢邊,她緩緩顫開長睫,不是她這幾日詛咒了千次萬次的沈啟業,而是她不敢奢想著還能再見到的夏侯武威……

  她鬆開了咬傷他頸子的牙,小嘴憨然張著,不太敢置信自己是不是被沈啟業給打壞了頭、打傷了腦。

  她的模樣,幾乎要擰碎夏侯武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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