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歡哥哥要坐多久就坐多久,要是一整天都不走更好。」唉,她度日如年哪,呃,不不不,說這句話是會遭天譴的,但她日日如日,一成不變的生活過了三年,不覺得悶才有鬼。
第一年,歡哥哥要她養身,不准她出房;第二年,歡哥哥要她開始習字讀書,不准她出房;第三年,歡哥哥要她學女紅刺繡,不准她出房……嗚嗚,她跟被囚禁有什麼兩樣?
原來大戶人家的千金都是這麼辛苦的?可她,鎮遠侯的義妹也很苦,尤其嘴裡最苦,天天苦,照三餐苦,好苦。
「原來你巴不得我誤了朝事,被砍了腦袋啊。」他哼笑著,語氣透著逗弄的詭邪戲謔。
「沒,我才沒這麼想呢,我等著病好要服侍歡哥哥的。」她一臉認真,大大的眼黑白分明,精神得很。
「是嗎?我還以為你心裡在怨我。」他習慣性地哼了聲。
「才不呢。」聲音有點虛虛的,正想要再辯白,卻聽到門外響起無咎的話——
「爵爺,時辰到了。」
宇文歡撩起衣袍,輕撣兩下,行雲流水地步出門外,連聲招呼都沒打。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她住進鎮遠侯府三年,雖不知外頭對歡哥哥的評價為何,但他救她、憐她,已經讓她視他為天上的神,遠遠膜拜,近近癡望。
不能怪她,實在是歡哥哥這三年真的出落得太美了。
有時她攬鏡自照,都覺得自己像是地上一堆爛土,怎麼也及不上歡哥哥的十分之一。
唉。歎了口氣,倚著床柱發呆,這也是她每日的課程,橫豎在夫子來之前,她就是如此度過時間的。
不一會,覺得臉頰被兩道熾烈的視線燒得難受,抬眼探去,就對上一雙氣憤又怨恨的眼。
唉唉,這也是她近日來的課程哪。
想了下,唇角終究還是忍不住掀開,道:「你要不要吃梅兒酥?」彎起唇角笑問著窗外那人。
「女人家的玩意兒,哼!」意思就是說不屑。
喔喔,那哼的一聲,和歡哥哥有幾分相似,不過力道可就差遠了。再仔細看向那雙眼,她幾乎已經確定他是誰。
「慶哥哥,歡哥哥今兒個要上朝行戴冠禮,你不去嗎?」直接下床,爬上窗邊的屏榻,一手抓著梅兒酥,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你知道我是誰?」清秀斯文的臉有些微訝.
「能出現在這裡的,若不是歡哥哥的弟弟,還能有誰?」雖說她沒走出過這院落,但無咎哥哥也和她聊過數回,對她提起一些府內大小事。
好比,歡哥哥有個弟弟叫宇文慶,從小並不親;又或者是,歡哥哥從小不得爹疼,也曾被棄養在後山,一日後被親娘抱回;還有,聽說歡哥哥並非是他爹所生,而是他娘與人私通,唯有宇文慶才是府內真正的主子。
雜七雜八的流言,無咎哥哥隨口說說,她就隨便聽聽,當是打發時間。
「哼,小丫頭倒是有點腦袋。」
「慶哥哥,外頭好玩嗎?」那不及歡哥哥萬分之一的冷壓根嚇不了她,只見她啃完梅兒酥,支手托腮遙望著遠處,問得很隨性。
「誰是你慶哥哥?」她叫得還真順口!頓了下,他又問:「你問這做啥?」
「我好想出去玩,不想再吃藥了。」她討厭吃藥,好苦的,苦進肚子翻騰數回,都靠她忍功一流才沒嘔出。
「哼,有大哥照顧你,你還敢嫌?」
「很苦的。」為了取信於他,她特地溜下榻,把茶盅端來。「你嘗嘗。」
為何她的藥汁是用茶盅裝?這是有原因的,當年她不愛吃藥,所以歡哥哥就騙她裡頭裝的是茶,然後她笨笨上當,聽來,是有些蠢的。
宇文慶走近窗,以指刷過盅底,送嘴裡一嘗,清秀俊臉擰成一團。「哇,這麼苦?」
「是啊,你瞧,歡哥哥很愛欺負人的,是不?」
「嘴上說是欺負,可他日日都守著你吃藥。」話語酸得很。說到底,她這不知打哪來的娃兒比他這個親弟還要受青睞就是了。
「就是啊,所以歡哥哥故意不理你,欺負著你,這也是他喜歡你呀。」
宇文慶有些錯愕,眨了眨清俊的眼。「是這樣子的嗎?」
「肯定是這樣子的。」很想拍胸脯保證,可她胸口挺鬱悶的,不想拍出病來,於是作罷。
「原來是這樣子啊。」他喃喃自語著,揚起笑意的臉少了幾分陰險,多了幾分稚氣。
「誰要你在那兒吹風的?」
屋內的房門口突地響起冷到極點的嗓音,幸兒垂下臉,暗叫不妙,而外頭很想逃的宇文慶也被這聲響嚇得原地生根.
宇文歡走到窗外,覷了外頭的人一眼。
「歡哥哥,你的時辰不是到了嗎?」
「你在咒我死?」
「我沒有!」臉色大變,小臉快要皺成一團。「歡哥哥,我說的是你上朝的時辰,你不是要行戴冠禮?」
「……我聽見你房內有聲響。」說得漫不經心,黑眸卻直瞅著那個始終垂著臉,不敢與他對望的親弟。
這院落未經他允許,根本無人敢踏進,這會有聲響,他心中警戒立動,管他戴冠不戴冠,毫不猶豫地踅回,可沒料到出現在這兒的,竟是多年未曾正眼瞧過的親弟。
「慶哥哥知道我無聊,過來陪我閒聊兩句。」幸兒呵呵笑著,眉眼沾笑,很用力地笑,笑得快要喘不過氣,就盼能夠化解這譏悶的氛圍。
「慶哥哥?」宇文歡細聲喃著,不覺眉頭微皺,嘴裡還是習慣地譏誚。「幸兒,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幸運得很,蹦出了這麼多個哥哥。」
「那是歡哥哥給的恩情,幸兒一輩子不忘。」
「恩情?」兩個字沉進心底,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歡哥哥,你快點去吧,要是到時候真少了腦袋,幸兒救不了你呢。」不覺他神色有異,她只是快快趕人。誤了皇帝爺爺的正事,那可不是說著好玩的。「這兒有慶哥哥陪我聊,有他陪我,不會有事的。」
撇開心底摸不著頭緒的情愫,看了弟弟一眼,「也好。」有他在,相信府裡的下人沒人敢造次傷幸兒才對。
宇文慶聞言,立即抬眼,對上哥哥深沉莫測的眼。
「是啊,他是歡哥哥的弟弟,肯定也會待我極好。」笑吟吟的眼眨了兩下,問:「還是歡哥哥要帶慶哥哥一道上朝?」
「他未及弱冠之年,又身無官階,怎麼上朝?再等個幾年吧,屆時皇上也會替他行戴冠禮。」話落,準備轉身離去。
「大哥,我、我……」咬了咬牙,瞪著那頓住的寬肩,宇文慶勇敢地說:「大哥,與其要讓皇上替我行戴冠禮,我還比較想要大哥為我主持。」
高大的身影頓了下,回頭,向來清冷的唇角竟略現笑意。「這有什麼問題?」話落,似風離去.
「多謝大哥!」宇文慶朝裡頭喊著,餘光瞥見幸兒笑得一臉得意。「你笑什麼?」
「我在想,該同你拿多少好處,才能讓你謝我啊。」摩挲著下巴,粉嫩小臉有著老成世故的城府。
哇,有沒有搞錯啊?原來這女娃是個狠角色?!
第七章
「慶哥哥,好高啊∼∼」
「嘴巴閉上。」宇文慶咬著牙坐在牆上,朝下左看右看了下,確定無人靠近才鬆了口氣。「小聲一點,你是想要把人給引來嗎?」
「可是、可是……」朝下一看,她便覺得頭暈。
「你沒事往下看幹麼?我能抱著你跳上來,就能抱你翻牆而下。」咬牙低斥了聲,抓著她的手。「抱緊我,要不跳下去摔死你我可不管。」
幸兒下意識地抽回手。其實她不愛與人接觸的,歡哥哥是例外,因為他很暖,而且他救了她,所以是不同的。
「你縮回去幹麼?到底要不要去?」宇文慶急了,口氣開始火爆。「要是被人發現,到我大哥面前嚼舌根,我頭一個劈死你!啊,不成,劈死你,我也不用活了。」
「這府裡上下全都聽你的,誰敢去跟歡哥哥通風報信?」她喃喃道,又往下看了一眼,縮了縮脖子,手抓住他的衣袖。
「喂,你也信了下人的胡言亂語了?」宇文慶面帶怒氣。
「我沒信,隨口說說而已。」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快點,你不是要帶我去逛市集嗎?」
咬了咬牙,瞪著她只抓衣袖的小小粉拳,他決定不管會不會摔死她這件事。只是正準備往下跳,卻聽牆下有人懶聲說——
「無咎,咱們挖個坑,讓他倆跳進去,直接把他們給埋了,你意下如何?」
「哇∼∼」牆上兩人同時鬼叫。
牆內的宇文歡清冷平靜的俊臉沒有表情,只是黑眸緊盯著牆上小人兒抓住別人衣袖的手。
「要去哪,要不要我差人備車?」語氣很平常,像是打算就地閒話家常。
「不關我的事啊,大哥,都是她啦,她威脅要我帶她去逛市集,要不,從此以後要攪壞咱們的兄弟情。」宇文慶率先發難,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