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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蔡小雀

  「再不喜歡,也犯不著糟蹋食物,還險些抹了我腦袋洩憤去呀!」

  他盯著她,驀然失笑。

  她猛然抬頭,驚奇地望著他。笑了?他笑了?

  單純愉悅的笑意柔和了他臉上嚴肅冷漠的線條,爽朗的笑聲令她心頭不禁一陣小鹿亂撞,她的雙頰一陣發燙。

  他的笑聲有種神奇的感染力,宛如春風吹暖了那片長年冰凍的大地,寒霜消融,百花怒放生機盎然了起來。

  她沒發覺自己嘴角也跟著上揚,傻傻笑了。

  他的笑臉真好看。

  ……嚇?她瘋了不成?

  秋桐總算及時懸崖勒馬,拉住放肆浪漫過了頭的心,俏臉繃緊起來,抱著包袱又大大後退了一步。

  這大白天的有鬼嗎?要不,她怎麼會誤以為他可憐,活像個需要人好好關懷疼惜的小男孩?

  因為步伐退得太急,一陣強烈暈眩陡然襲來,秋桐眼前微微發黑,好不容易穩住腳步。

  「我、我要走了。」她深吸一口氣,慌亂地繞過他就要走。

  倏然,她的手臂被緊緊握住了。

  「你要幹嘛?」她神情滿是戒備地望著他,試圖不著痕跡掙脫他的掌握。齊鳴鳳皺著眉頭,另外一隻大手飛快貼上了她的額頭。

  「鳳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你……」

  秋桐想要閃躲,可是他的手鋼鐵般牢固緊簸著,她連動也動彈不得。

  他粗糙冰涼的厚實掌心霸道卻又溫柔地牢牢貼著她額際,秋桐心兒猛地一震,背脊不禁掠過一波戰慄感,羞窘地想逃開他手心的掌控,卻又昏昏沉沉難以自己地閉上雙眼,享受著那舒適幽涼的碰觸。

  「你發燒了。」齊鳴鳳緊緊盯著她泛紅卻滾燙得異常的雙頰,眉頭兇惡地糾結了起來。

  「我沒發燒。」她斷然否認,可頭卻越來越重,拚命想睜開沉重的眼皮。「我不可能會生病……不能病……」

  話聲未落,她已然昏厥在他的臂彎裡。

  「該死!」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暈倒,胸口頓時像被什麼猛然刺了一下。「誰允許你昏倒在我懷裡了……喂?喂?」

  「主子?」遠遠立在後頭的大武眼見不對,冒著被訓斥的危險一個箭步向前。「要不要我背她到醫館去?」

  「不用了。」一想到懷裡柔軟的小人兒伏在大武厚背上的景象,齊鳴鳳不知怎的一陣心頭火起,略顯焦躁地搖了搖頭。「她!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你先去辦我交代的事吧。」

  「是。」饒是如此,大武還是有些困惑不解地看著,主子打橫抱起那小姑娘的動作竟出奇溫柔。

  印象中,從沒見主子對哪個女人這般禮遇過呀。

  因為驚異,所以大武在臨去前還是忍不住憂心仲仲地回頭瞄了一眼。

  第五章

  齊鳴鳳將秋桐抱回了為臨時停留而買下的一棟臨水大宅院。

  甫跨進門,迎面而來的柱子頓時掉了下巴。

  「主子……」柱子呆呆看著自家主子竟然抱著個女子。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柱子,去請最好的大夫來。」他眉心微蹙,顧不得也不打算解釋,大步往右側西廂走去。

  「是,呃……」柱子如夢初醒,忙喚道:

  「主子,傳掌櫃來拜見主子,正在大廳裡坐著呢。」

  齊鳴鳳腳步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朝西廂邁進。

  「我知道了。」

  柱子眨眨眼睛,一腳正要跨出大門,突又想起一事。

  「主子,剛剛戚少爺的飛鴿傳書又到了,我幫您鎖在金甸櫃裡,鴿子也餵得飽飽,您馬上可以回書了。」

  「好。」他簡短回答,卻還是回頭掃了柱子一眼。「你像個婆娘,越來越囉唆了。」柱子縮了縮脖子,吐吐舌。

  哎喲,主子心情不太好呀,看樣子在去請大夫前,得先進廳裡警告傳掌櫃一聲,要他待會兒多說重點少講廢話,免得又惹主子不快。

  「你還磨蹭個什麼勁兒?」

  柱子打了個機伶,滿臉堆笑。「噯,馬上去!

  馬上去!」

  傳掌櫃,只有請您老自求多福囉!

  齊鳴鳳將秋桐抱進他的房裡,輕輕在大床上放了下來,大手忍不住又探測著她額際的溫度。

  越來越燙了!

  齊鳴鳳大驚,急忙去絞來了條濕帕子,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她雙頰絆紅觀骨熱燙,緊閉的雙眼底下有著深深的暗影。

  「笨蛋,你多久沒好好睡過了?」他認得出她臉上那抹疲憊缺眠的痕跡,胸口一陣發緊,呼吸不順了起來。

  她那雙水靈靈晶光流燦的眼兒一旦一閉上,倔強勇敢的娟秀小臉頓時變得異常脆弱無助憔悴。

  他仔細端詳凝視著她的臉龐,悚然一驚。

  該死!

  這樣的憔悴並非一天兩天的事了,原本該是青春粉嫩紅潤的氣色卻顯得過度蒼白清減,他挑剔嚴苛的雙眸打量著她的臉,情不自禁低咒連連。

  還有剛剛抱起來輕得像幾乎沒有重量的感覺……他毫無顧忌地牽起她的小手,半點也不客氣地將衣袖直掄上手肘處。

  見狀,他的呼吸登時一窒。

  她皓自如玉的手臂細得像一折就碎,蒼白的肌膚底下隱約可見略浮起的淡淡青筋。

  他不敢再檢查下去,唯恐會發現她在溫府裡根本沒吃過一頓飽飯的事實。

  可惡!

  一把無名怒火熊能一在心頭燃起,轟然竄燒蔓延了開來。他倏地站了起來,有種想赤手空拳打斷什麼的狂猛衝動。

  他雙眸赤紅得發燙,眼前閃過了另一張熟悉的、形容枯槁的臉蛋!

  「鳳兒,餓不餓?咳咳咳……娘口中饅頭給你吃……」

  「孩兒一點也不餓,我要把銀子省下來給您看大夫。娘,您胸口還疼嗎?要不要我幫您揉揉?」他怵目驚心地發覺母親已瘦到肌膚深陷、鎖骨凸起。

  「好鳳兒……娘不疼。咳、咳、歎……一點……都不疼了……」她痛楚卻溫柔地撫模著他的額頭,卻在下一瞬閒又咳得撕心裂肺。

  最後母親蜷縮著身子咳出血來的畫面又躍現在眼前,齊鳴鳳痛苦地握緊了拳頭,不忍卒睹地閉上雙眼。

  彷彿這樣就能讓影像消失,彷彿這樣就能抹去曾發生過的悲傷記憶。

  但是每當他閉上眼,惡夢並沒有退去。反而隨著時光流轉一天天變得更加鮮明深刻。

  除非他完成了該完成的計劃,實現了該實現的目的,否則他心裡的仇恨風暴永遠沒有止息的一天。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不會心軟,更不手軟。

  他望著窗外波光鄰鄰、碧綠清透的湖面,神情漸漸恢復了冷漠。

  齊鳴鳳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瞥了眼躺在床上正發著燒,開始一陣咚嗦一陣顫抖的秋桐,動也未動。

  他已經請了大夫,這樣對她就夠仁慈的了。

  他面色陰鬱,像是和誰賭氣般,拂袖走出西廂。

  鬱鬱郁傳掌櫃啜飲著手上這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飲的極品雨前茶。

  「麒麟」在武夷數座茶山中培植著各種茶界菁品,精製成的茶餅子以昂貴高價和脫俗香韻流通於市面上,一干王公貴族、富豪士紳無不爭相搶購「麒麟」的好茶。

  只不過真正萬中選一,最好的茶葉每年不過只得數十斤,除開上貢給主公外,就唯有鳳公子和戚少爺能品嚐得到此等絕妙上品。

  就連他一身為南方體系深受重用的統理大掌櫃,也只有在拜見戚少爺和鳳公子這兩位在主公面前最得力受寵的紅人時,才能有機會嘗到這等宛若瓊漿玉液的好茶。

  所以他一口含著久久,愉悅地閉目感受著那在唇齒口腔間繚繞不絕的潔香回甘味,遲遲捨不得嚥下喉去。

  「傳掌櫃。」齊鳴鳳優雅地走了進來,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又抱著我的好茶不放了?」

  傳掌櫃見主子來了,急急吞下口裡的茶,站了起來,訕訕一笑。「可不是嗎?誰讓公子您的茶總能勾了屬下的魂去……公子,這次屬下若是順利完成了您交付的事,就該厚著臉皮跟您討幾兩茶去了。」

  「事成之後,我贈你二斤。」他豪爽地答允。

  「坐。」

  「是。」傳掌櫃欠個身,先幫他斟了杯茶,這才恭敬坐下。

  「事情辦得如何了?」齊鳴鳳接過雪白京瓷杯,啜飲了一口。

  「回公子,您交代屬下辦的事已都處理妥當。」格掌櫃微微一笑,「還有,屬下這些天也掌握到了南方亂黨蠢蠢欲動的情報與證據。今年市面黃豆、秣草上漲了兩成價,馬匹買賣也熱絡起來,他們對北方局勢開始有所警戒察覺,正打算廣蓄糧草兵器,伺機而動。」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不過眼紅想來分杯羹的跳樑小丑還真不少啊!

  「戚少這次可欠我一個人情了。」齊鳴鳳微笑的點點頭,好整以暇的放下了茶杯,黑眸炯炯。

  「飛鴿傳書,讓戚少派人混進亂黨裡,我們這頭也派員去接觸,他們要糧草要兵器,成!但價錢由我們說了算。」

  不同「麒麟」做生意,他們到別處也討不了好去。

  商場如戰場,誰能掌握最大優勢,誰就能主導整個遊戲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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