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孫離安再次道歉。
除了滿腔的歉意,她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因為心底的秘密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孫縱橫望著落淚的她,心一緊,剛剛才脫險,他不想逼她太深。「我先帶你去找大夫。」
孫離安一想到會浪費時間,連忙另出主意。「不……縱橫,他們是針對我而來的,我們若在路上耽擱,恐怕會再遇上他們,不如乘機趕路,等到了龍安分館再看大夫吧!我的傷勢不重,趕路不成問題。」
孫縱橫見她一心趕往龍安分館,衡量事情的嚴重性後也同意先趕路。
兩人步行了一段路後發現了兩匹馬,一人一匹,於是他倆在於時終於趕到龍安分館。
關澤義人在鏢局,顯然也在等候孫離安。
「孫管事……大哥?!」當看到孫縱橫同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澤義,許久不見了。」關澤義是當年縱橫鏢局草創時的兄弟,娶親後便負責龍安分館。
「沒想到這次大哥竟會陪孫管事一起前來,看樣子……」
「澤義,我和大哥都累了,可否先讓我們就寢,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孫離安趕緊打斷心直口快的關澤義。
關澤義連忙停住,親自帶他們前往已打掃乾淨的空屋;孫縱橫沒錯過他們的眼神交流,卻也不動聲色。
「澤義,去找個大夫過來,離安受傷了。」
「好,我馬上去找大夫。」
等大夫處理完孫離安的傷勢,孫縱橫送她回房,離開前只淡淡留下一句話。「原來你比較信任澤義是嗎?」不等孫離安開口解釋,房門隨即關上。
她怎麼可能不相信他?只是這件事她不知怎麼起頭——他的性子極好,除非有人犯到他的頭上又不知進退,不然他總是抱持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氣度;可她不同,為了妹妹,她的仇是非報不可!
她與他,終究是不同的。
唉!今晚她太累了,就讓她好好的想一想,她該怎麼說才好。
***
入夜,孫縱橫因擔心,來到孫離安房裡;唯有她熟睡之時才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才能好好看著她。
她的傷勢經大夫診治並無大礙,也已處理妥當;他不懂就為了她心底的那件事,她是如此執著、如此不死心,若真有意外,值得嗎?
「唉……」孫縱橫不禁深深歎息。「你總是如此,無論是苦、是樂,總往心裡塞,不願讓人擔心,也不教人看透;防人之心不可無,只是連我都無法進入你的心底嗎?離安……
「你可知我有多難受?我不求你、我之間沒有隱瞞,但求你能將你自己完全交付給我,讓我護你、疼你,至於你說與不說,我不會在意了,你想做什麼儘管去,我不攔阻,只希望你能對自己好一些,別讓我擔心……」
那一聲包含無盡溫柔及寵愛的長歎,深深聽進她的心裡,喚醒了她;他所說的每個字都像是烙印般印在她的心湖,讓她難以忘懷。
語畢,孫縱橫起身要走,孫離安卻一把拉住他——
「縱橫……」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子時剛過,你再多睡一會兒。」
「對不起……」無法坦承的歉意令她耿耿於懷。
聽她不停的道歉,「你沒欠我,不必向我道歉;無論你要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我只希望你能記得兩件事,一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二是不要太勉強自己,懂嗎?」
第7章(2)
孫離安點點頭,「你陪我睡好嗎?」
孫縱橫直接在她身旁躺下,「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記得小時候怕黑不能睡,你就是這樣陪著我,安撫我一整夜;那時大夫說我的身子太弱,恐怕活不過寒冬,你不肯死心的非要我活下來不可,是你始終沒放棄我,那時我對自己說,這條命是因你而生,往後我將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救你並不是要你回報。」就是這個性子讓他割捨不下。
「那……以身相許可好?」
「傻丫頭!」他忍不住笑了。
「我以前覺得你才傻,借錢出去收不回來,幫了人又分文未取,總是被人佔便宜,所以拚命要幫你留住錢;現在才曉得吃虧即是佔便宜,你對人一分好,他們還給你更大的恩情,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我但求問心無愧。」
「倘若有人害你,你也能這般坦然嗎?」
孫縱橫頓了一下,「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做,畢竟那樣的心情只有自己能體會,以德報怨或是退讓也要看情況,如果對方讓我恨得食不下嚥,教我日思夜夢,那就圖一個暢快,不然此生會被牽絆住的。」
孫離安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像是在說他自己,又彷彿是在指她。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是必然的;我好說話並不代表我好欺負,尤其是招惹到我重視的人,殺人只不過是個手段罷了。」孫縱橫淡然的說。
孫離安總以為自己很瞭解他,可短短的交談又顛覆了她的印象,好像在她沒察覺時,孫縱橫也變了——
他變得令她七分熟悉、三分陌生!
「離安,我殺過人,手已沾了血,倘若有一天你也要殺人,那就讓我來殺,我不希望你的雙手染血,那樣的罪孽不該背在你的身上。」他扣住她的雙手,語重心長道。
她怎麼忍心讓他殺人?孫離安頓時明白他的這段話其實是要她不要太執著。「我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嗎?」
「當然值得,別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休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旁。」
孫離安緩緩閉上眼,偎在他的懷裡,一如當初那剛自生死關頭活下來的少女,單純的枕在他身旁。
她對他,只有全然的信任,等這件事完成,她就能心無旁騖的好好守著他。
***
翌日,孫離安醒來時身旁已無人。
「是啊!天剛亮,大哥就出門了;孫管事,你和大哥沒什麼事吧?我看他好像心事重重呢!」
自關澤義嘴裡得知,孫縱橫已前往龍安分館視察。
「不……沒什麼。」這是她與孫縱橫的事,不須對外人說。「對了,他們還在嗎?」
「還在,我請人帶他們每天吃好、喝好,應該會多留幾天……孫管事是認識這對劉氏夫婦嗎?」孫管事委託他調查這對夫婦已有多年,輾轉得知他們已改姓劉,本居北方,最近南下想找生意來做。
孫離安淺笑。「是啊!是多年故友。」終於找到他們,她的仇可以報了!
關澤義搔搔臉,欲言又止的說:「孫管事,你別嫌我說太多,但大哥似乎已經知道你的事了,還囑咐我要盡力協助你。」
原來……他知道了!
自以為瞞天過海,卻不知他早已明白一切,將她看個徹底;反而是她沒將他給看清楚。
「孫管事,大哥是真的很在乎你,希望你別讓他傷心才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大哥對孫管事有多在乎,他陪伴大哥多年,如今自己有妻、有子,當然也希望大哥能有妻子陪伴。
「我知道了。」
「那下一步要怎麼做?」
「這件事我不想牽連到鏢局,澤義,你找個名目將他們約出來,我自有辦法和他們搭上線。」
「那劉家小姐也要一併約出來嗎?」
「劉家小姐?」她記得叔叔膝下無子,是她離開後才有的女兒嗎?
「叫什麼名字?」
「劉恩嵐。」
「劉……恩嵐?!」恩嵐沒死……可能嗎?
***
孫離安決定讓關澤義的妻子先約出劉恩嵐,而她則在一旁觀察。
第一眼她便認出劉恩嵐確實是她的親妹子,那眉眼、那笑臉,無一不像她的娘親。
她的恩嵐沒死,想來叔叔當時是故意欺瞞她,想讓她死心;恩嵐還活得好好的,還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個標緻的姑娘。
孫離安朝關澤義的妻子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找理由離開半開放式的廂房;一等她離開,孫離安便迫不及待轉頭攀談。「劉姑娘。」
「你是?」劉恩嵐先是一愣,繼而睜著明眸大眼望著她,單純的神態看得出受盡保護。
「剛才聽兩位姑娘談起徐安城的事,那裡也是我的故鄉,所以聽得格外仔細,希望姑娘別介意。我離鄉太久,難免思鄉。」
劉恩嵐淺淺一笑,「原來如此,姑娘貴姓?說不定我也認識姑娘的親人。」
「敝姓孫。」
「徐安城有幾戶姓孫的人家,孫姑娘的長輩是?」
孫離安歎息道:「家中長輩皆已亡故,只剩下我一人;為了怕觸景傷情,我才選擇離鄉背井,難得今日巧遇劉姑娘,也算是一解思鄉之愁。」
「真是苦了孫姑娘,若有機會請回鄉走走,那裡變了不少。」
「會的,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去。對了,聽說劉姑娘的父母似乎打算在這裡找合作的茶商是嗎?」
「是啊!爹愛喝茶,我便建議爹不如找個信用好的茶商合作,一來自己喝,二來也能賺錢,豈不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