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離安見劉恩嵐笑得毫無城府,肯定是不記得以前的事,說不定叔叔也同她說了謊,教她不會再想起一切。「劉姑娘……」
劉恩嵐親密的按住孫離安的手,笑得很真誠。「我一見孫姑娘就覺得歡喜,你就別太客氣,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對了,我還不知孫姑娘的名字呢?」
「離安,離別的離,平安的安。」
劉恩嵐若有所思的咀嚼了這兩個字後,「離安……離了才會安全,挺有深意的名字,是要離開哪裡才能安全呢?」
孫離安沒順著她的話,反而另辟話題。「既然恩嵐的爹有意找茶商,我這裡倒是有個合適又牢靠的人選。」
「真的嗎?」劉恩嵐激動的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沒錯,那人是我的多年好友,為人誠實、童叟無欺,最重要的是他的茶葉一等一的好,只可惜他無意賺大錢,不然他早就聞名全國了。」
「沒想到我這麼幸運,能遇上離安姊姊,爹若知道一定會很高興我替他找到好茶商了。」
「這事急不得,總要雙方坐下來談,我們就約個時間吧!」
「好,我回去就同爹說,爹一定會很高興。」
妹妹的手握著她,孫離安的心中突然很感動,瞧她的模樣,樂天善良,渾然不知養她長大的叔叔竟想殺害她的親姊姊,倘若此時自己說出一切,她會相信嗎?是否會毀了她的天真?「恩嵐。」
「什麼?」
「你生得如此美麗,想必你的娘親也是個美人。」
劉恩嵐垂眼,落寞的說:「其實我已不記得娘親的容貌了,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是叔叔、嬸嬸把我養大,後來叔叔改姓,就要我喊他們爹娘。」
「那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有一個姊姊,不過……她也死了。」劉恩嵐落寞的說。
孫離安的胸口一震,「怎麼死的?」
「姊姊上山撿拾柴火,不幸摔死……」
原來叔叔是這麼結束她的一生啊!「你真可憐。」
「幸好還有叔叔、嬸嬸疼我,其實我並不可憐;可憐的是我姊姊,我記不得爹、娘及弟弟,只記得姊姊的手一直牽著我,我記得她曾對我說絕不會放開我,她說會一直照顧我,怎知……」劉恩嵐說到傷心處,淚水潸然滑落。
「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平安,你姊姊就會放心了,知道嗎?」
「是……對了,我對離安姊姊一見如故,若姊姊不反對,收恩嵐為義妹如何?」
「這……」
「姊姊是嫌棄我嗎?」一雙盈盈大眼蓄滿無辜的淚水,有誰能抵擋、誰能抗拒?
「好吧!」曾經以為失去的妹子如今發現她還在人世,孫離安心底有著說不出來的喜悅,同時也有些擔憂。
叔叔會留下恩嵐的理由她大概猜得到,想必是要利用恩嵐替他謀求更多的利益,而她絕不容許!
「姊姊是當地人嗎?」
「不,我住在長安鎮,是來這裡辦事的。」
「姊姊許人了嗎?」劉恩嵐似乎對新認的姊姊十分感興趣,頻頻追問有關她的事,不知情的人可能還當她們是親姊妹。
「嗯。」想到孫縱橫,她的神色不自覺的溫柔起來。
「那對方也算是我的姊夫了,姊夫也有來龍安鎮嗎?」
「有。」
「我能見見姊夫嗎?」
孫離安不忍拒絕妹妹的請求,便將她帶到關澤義為他們準備的房子,二人又天南地北的閒聊,直到孫縱橫回來,劉恩嵐見過他後便離開。
「她與你有幾分相似。」
「她是……我妹妹。」
「你不是說你妹妹已經死了?」孫縱橫詫異的問。
「是啊!是叔叔告訴我的,而我信以為真;沒想到她活得好好的,一如我想像中那樣天真爛漫,絲毫不知人間險惡。
「爹、娘及弟弟死後,我僅剩下妹妹,便帶著她去投靠叔叔,本以為能溫飽,怎知他們看我生得不好,又是個女娃,便把我賣給青樓……
「我完全不知情,還傻傻的以為是自己被騙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為了怕連累到叔叔、嬸嬸,我想帶著妹妹離開……
「呵,他們或許沒想到我居然能逃走,為了怕我拖垮他們,便將我騙到荒郊野外;至今我仍記得叔叔那殘酷的眼神及手持利刃的無情模樣!
「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是我信錯人了,他甚至騙我妹妹已死,讓我再無求生意志……
「可當我倒在雪地上時,我仰望天,想著爹娘、想著弟妹,一股憤怒讓我萌生了復仇的念頭;那時我立誓,假使上蒼留我,我就要復仇,我要為了我那無辜的妹妹……」
孫縱橫上前,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
孫離安很自然的靠在他的胸前,驟然竄升的怒火在他溫柔的安撫下緩緩降溫。「現在發現妹妹還活著,我卻不想停手,因為我明白他們留下恩嵐並非良心發現,而是她的美貌應能為他們帶來更多利益;倘若想讓妹妹回到我身邊,我必須讓他們變得一無所有。」
「我說了,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他們竟想殺你,我也無法原諒。」
他的諒解反而引發她更深的愧疚。「縱橫,對不起。」
「為什麼?」
「因為我當初助你成立鏢局,也是因為這個私心,因為我需要一個能幫我復仇的靠山。」
「倘若我這座山能讓你利用,你就儘管利用,我的一切全都屬於你,所以別再對我說抱歉,知道嗎?」
離安說劉恩嵐天真爛漫,他卻不這麼認為——光是她那雙如媚遊走於他全身的眼神就令他十分反感,這樣的女子會天真爛漫嗎?
她們姊妹分開了十年,十年的變化不短,他怕的是,在得知妹妹仍在人世的消息讓孫離安看不清楚事實!
在這關頭,他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只好日後再見機行事。
第8章(1)
在劉恩嵐的牽線下,隔天孫離安終於再次見到叔叔,他的樣子沒變,只是已改名換姓。
劉富果真如他的名,外表刻意穿金戴銀,彷彿要這樣才能彰顯他的財大氣粗。
孫離安見他一如十年前那樣滿臉橫肉,只怪自己當時年幼無知,將他貪婪的笑容當作是慈祥。
「爹,這位孫姊姊就是昨天我向你提起的貴人,我對姊姊一見如故,而她聽說爹有心找茶商,也願意介紹有信用的茶商給我們。」
劉富上下打量了孫離安幾眼,「沒想到孫姑娘年紀輕輕,人脈倒是很廣,不知你要推薦的茶商是哪位?」
「南河城的丁正堂老闆。」南河城是國內有名的茶鄉,那裡任何一個小茶商都是手握上等好茶,因為茶鄉知名,那裡的茶商十分團結,鮮少有外地人能介入,她故意提南河城就是要彰顯她的能力,來引劉富入甕。
「哦……孫姑娘與丁老闆熟識多久?」
「將近三年。」縱橫鏢局的太安分館就在南河城,經常接下茶商生意,而她也巡視過不少次,不算說錯。
「原來如此,孫姑娘真不簡單,南河城確實是有名的茶鄉,大大小小茶商少說百來個,但是——」劉富臉上始終掛著油膩的笑容,令孫離安生厭。「我可不曾聽說過那裡有叫丁正堂的茶商,孫姑娘是打哪認識丁老闆的?」
進展太順利導致孫離安忘了計算劉富的疑心病——本以為他們久居北方,不可能知道南方的事,沒想到他果然有心,這趟南下必定搜集了不少訊息。
當然,她大可坦承自己就是縱橫鏢局的管事,但復仇是她的私事,她不希望牽扯到鏢局。
「恩嵐啊!外頭人心險惡,小心招惹到小人。」劉富對著女兒說。
「爹……」劉恩嵐眉頭深蹙,像是想幫孫離安解圍,卻又不知該從何處著手?「我相信離安姊姊不是那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恩嵐,你太單純了,肯定是這女人存心想騙你!」
孫離安的臉色沉下,心知她若不想個完美的解釋,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我……」
「騙這個字說得太過嚴重,是誰說我的妻子騙人了?」孫縱橫緩步走入廂房,目光凜冽的掃過劉富,繼而才柔情的凝望孫離安。
「你、你是誰?」劉富頓時被孫縱橫的氣勢壓倒。
「孫縱橫,縱橫鏢局的老闆。」他朗聲響應,硬生生壓過劉富的咄咄逼人。
縱橫鏢局的老闆?劉富一聽見這頭銜,連忙起身迎接。「孫老闆,失敬了。原來孫姑娘是孫老闆的妻子,哎呀,孫夫人怎麼不早說呢?害我差點誤會孫夫人是外頭那些專門詐欺的小人呢!」
「刻意貶損的話就甭提了。」孫縱橫很不高興聽這種話,直白的要他住口。「內人能力不凡,將我孫府及鏢局打理得有條不紊,難得她與令千金一見如故,不僅收她為義妹,還想幫她一點忙,沒想到劉老爺竟不願領情,那就沒必要談下去了;離安,發們走!」
劉富很清楚縱橫鏢局的名聲,也曉得南河城有縱橫鏢局的分館,如今孫老闆出面,足證孫離安並非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