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著大肚的孕婦都沒嫌累了,她哇啦哇啦地喊什ど?
「少說風涼話,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神勇呀!橫衝直撞不看路,別忘了你是身-懷六甲的大肚婆,走那麼快幹什麼?不怕動了胎氣嗎?!」
為什麼她得陪她上京去,雙腳走得起泡還不得歇息。
陶樂梅心虛地吐了吐舌,放慢腳步。 「多謝你的提醒,這一路要不是有你的照顧,我恐怕沒那麼快就來到天子腳下,你的陪伴讓我輕鬆了不少,小玉。」
「不要叫我小玉,我們不是朋友,絕對不是!
要不是你的男人威脅我,我根本不必陪你出這趟遠門,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我幹麼自找苦吃,像個瘋婆子似的吃苦受罪一「
周恬玉終於抓狂了,她恨恨地瞪著明顯看得出小腹微隆的女人,咬牙暗咒老天的不公。
誰叫她是仗勢欺人的惡鄰,三不五時讓陶樂梅難堪,甚至以欺壓她為樂,不見她落淚誓不甘心,是個見不得人的惡婆娘,而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元真貝勒,臨走前做了安排。
他命令周老爺交出女兒,在他不在的時候充當陶樂梅的侍女,好生伺候著他懷孕不適的小女人,如有不從或陽奉陰違,則周家所有財物充公,家中眷屬、婢僕一律發配邊關充軍。
周家老小嚇死了,不敢有一絲違抗,因此從未勞動過的周大小姐淪落到此。由受人服侍的嬌嬌女,一下子降為提水、燒飯、雜事一手包的小婢女。這還不打緊,人家心血來潮想上京,她便得跟著,就怕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她也得送上一條小命。
「別大聲吼叫,小心嚇著了我肚子裡的小貝勒或小格格,你可承擔不起。」總算換她揚眉吐氣了,整治凡事愛找她麻煩的壞鄰居。
「你……」好,她忍,提醒自己人家的靠山可是高高在上的貝勒爺,隨口一句話,就能砍掉她全家人的腦袋,「好,讓你得意一時,請問我們能找個亭子歇歇腳嗎?」
周恬玉咬著牙故做溫婉樣,表情卻猙獰得像只惡鬼。
「歇腳嗎?」拭著汗,陶樂梅側過身,詢問與她保持五步距離的男子。「張大哥,京城附近的地形你比較熟,哪兒可讓我們歇息一會?」
張騫南身長近七尺,雙肩寬如三尺青鋒長劍,手臂長而粗壯。虎背熊腰,壯碩如山,氣勢凌人,目光冷冽得令人不敢逼視。
從外表就看得出他是正直剛毅的好人,他是端親王府的侍衛長,有鑒於南康貝勒的威脅,不放心的元真委以重任,命他隨側保護未來的少福晉,雖然他不認為漢人女子能入滿人宗室,但忠心耿耿的他仍堅守王子囑咐,一路行來不敢有絲毫疏忽,嚴守本份,克盡其職,「前方一里處有座觀雲亭,離東城門不到一時辰的腳程。」他聲音雄厚有力,一板一眼地說道。
「好,我們就到那歇息一會,請張大哥帶路。」陶樂梅對他相當敬重,堅持喊他張大哥,而非他所要求的直呼名姓。
懷孕初期的孕婦有諸多不便,一開始他們為了趕上元真。還雇了輛馬車,連夜兼程地想縮短距離。
但陶樂梅一上車就因路面顛簸不平,孕吐的情況更加嚴重。吐到差點昏厥。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加上暈車,撐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她終於放棄了,決定安步當車,以步行的方式慢慢前進。
嬌生慣養的周恬玉一度忍受不了,嚷著若不搭馬車她便不走,直到張騫南將森寒長劍往她頸上一放,她當下健步如飛,絕口不再提及此事,女人的步伐小,沒法子走快,再加上有孕在身的緣故,一行人行進的速度更慢了,從桃花村到京城近郊,足足走了一個多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陶樂梅的孕吐狀況稍微舒緩,未再吐得暈頭轉向。
「天哪!這才是享受,再走下去。我的腳就要廢了。」周恬玉一個箭步搶先佔下好位子,全然忘卻該讓孕婦舒適坐下。
涼風徐徐。花團錦簇,能容十人的觀雲亭紅瓦綠柱,由亭內往外看去,景色十分宜人,一座香煙裊裊的古寺就在山腰處。
「誇大其實,之前走過的路何只千里,怎不見你足跛腳殘暱?」她這位鄰居最擅長的就是抱怨,無一刻停止。
「我就是愛誇張怎樣啊若非你堅持出門,我也用不著活受罪,嘮叨個兩句不行嗎?」全是她的過錯,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路途遙遠地上北京城。
周恬玉覦了輕哼一聲的張騫南一眼,不怎麼1情地挪出一個位子,讓面露疲色的陶樂梅能安適地坐著歇腳。
「辛苦你了,小玉。」是她拖累了她。
突如其來的溫言軟語,讓她怔了一下,微微彆扭地惡著聲音, 「叫你不要喊我小玉,你昕不懂人話是不是?我可不是……你噓什麼噓,又要解手?」
孕婦屎尿多。走十步拉一泡,簡直麻煩得要命一周恬玉口中嘟嘟噥噥地抱怨不休。陶樂梅一翻白眼。真想踹她一腳,等她哪天有了身孕就知道辛苦了。「你們有沒有昕到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不會她拉在裙擺上了吧一「好像是有人呼救……」斷斷續續,不甚清晰。
你管人家死活幹什麼?顧好自己就好!周恬玉是完全不想理她說的事,閉目假意休憩。
站得挺直的張騫南則是充耳不聞,他所接到的命令是保護好懷有王子骨血的陶樂梅,除了她以外,其它人的安危不在他的職責之內。
說實在的。陶樂梅還真有點惱怒兩人的無動於衷,明明有人遭逢危險,他們卻視若無睹,視人命為無物,簡直叫她氣結。
好吧!他們不管就她來管。誰叫她天生古道樂腸,沒法子見死不救。
外剛內柔的陶樂梅二話不說地循向發聲處找去,草長過膝的荒郊其實並不好找人,幸好她眼力過人,在一顆大石頭後發現一截藕白色繡花懦裙,前方不遠處有一條小徑,該是能通往古寺的快捷方式。
「你怎麼了……啊!是金絲蛇,你等等,我立即替你捉走……忍著點,會有點疼……呃,呵呵……是非常疼……金絲蛇有劇毒,一被咬上不出三刻便毒發身亡,好在你遇到我……」
桃花村與杏花村相鄰的小山坡上。開滿小黃花迎風搖曳招展的金絲花,小小的一朵雖不起眼,可花瓣上有一條一條細小的紅絲,專解金絲蛇毒。
聽說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地方才有生長,一旦花或種籽帶出村,不知為何會花枯籽萎,無法移植外地栽種。
「你叫什麼名字?」
慈藹的嗓音中帶著一股威嚴,一抬首,就見到一位看來雍容華貴的婦人。滿頭銀髮卻面皮光滑,只不過此刻因中了蛇毒,看起來臉色過於蒼白。
「我叫陶樂梅,夫人您覺得還好嗎?有沒有一股香氣從鼻翼竄出,像是桃熟氣味。」陶樂梅一眼就喜歡這位和善的老婦人,感覺她身上有股叫人想靠近的慈心氣度。
婦人微微頷首。 「你剛給我吃的東西藥效發作了是嗎?」
「沒錯。這是我自己調配的金絲蛇解藥,郊外毒蛇出沒,多給您幾顆帶在身上以防萬一,以後沒事少在草叢間走動。」她不是每一天都這麼幸運,剛好碰到路過的她。
婦人笑了笑,「這很貴嗎?」
她笑咪咪的回道: 「不貴、不貴,我做著好玩的,這藥丸很香,放在櫥櫃裡能驅蟲。」
「好心救人必有好報,你是心地善良的人。」
她記住了,這位有糖蜜般笑容的女子。
受到讚美,難為情的陶樂梅面上浮起兩朵漂亮的紅暈。「您住在哪兒?要不要我們送您一程,一個人在外行走很危險。」
婦人淺笑斂眉,「不用了,我和侍女被一群迎神的香客衝散了,一會兒她們發現我不見了,便會尋來。」
算是她疏忽,也不站在原地等人來尋就好,想自行找路到山門處的轎子,不意卻越走越偏遠,看到這兒有顆大石便想靠著休息一下,哪知這草叢間會有劇毒之蛇呢?幸好遇著這好心的姑娘,膽識過人,一手就擒住毒蛇七寸,還碰巧隨身攜帶解毒之藥,她算是福大命大了。
「那您自個小心點,我一」她想離開,卻又不放心留下她一人。
「姓陶的,你到底囉唆夠了沒?再耽擱下去,城門就要關了。」等得不耐煩的周恬玉高聲一揚,打斷她的欲言叉止。
「好了,別嚷得菩薩都要笑話了,等等就來了。」陶樂梅把徒手一捉的金絲蛇遠遠甩進草叢裡,對著婦人一笑。「我先走了,請保重。」
「等等,你有什麼心願嗎?或許我可以替你達成。」受人恩惠,湧泉以報。
「心願?」她偏過頭想了一下。 「就讓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沒有分離。」
「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她細細咀嚼著這旬看似淺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