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一一有人來了!」她看著他,水汪汪的眼裡,理智和深陷情慾的迷惘緊緊糾纏著。
他抱著她站起,對她的渴望仍狂竄在血液裡,但樓下越來越大的聲音告訴他,他必須控制好自己的欲/望,畢竟,他還有很多責任未了。
「別擔心,他們是官府的人。」蘇木楠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對自己忘了身邊昏迷的敵人,和樓下潛伏的危險,竟迷失在她的甜美芳香裡而感到震驚。
為一個女人神魂顛倒,這對他這樣的情場浪子,和習慣於冒險的人來說,實在是件新鮮事。
然而,她是他的夫人,他會珍惜她。
雖然她的身子不再貞潔,但她的心是貞潔的,她愛他,這點從她的眼睛裡可以看出來,他不該再有任何懷疑,世上從來沒有完美的人或事,他為何非要為追求完美而作繭自縛,自找痛苦?
僕從帶著一群官兵走了進來,柳青兒想退開,但被他拉住。
他看了來人一眼,對她說:「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先找人把你送回去好嗎?」
他的溫柔感動了她,她點點頭,輕聲叮嚀道:「你一定要盡快回來。」
「我保證會非常快。」
「爺,我沒有來遲吧?」他的僕從跑向他們。
「有點。」蘇木楠看著他。「馬車來了嗎?」
「來了,在樓下。」
當蘇木楠攬著她走出門時,一個官兵模樣的人向他走來報告。「蘇爺,得到你的信,刺史大人立刻派末將出發,可是……」
蘇木楠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請稍等片刻,我送走我的夫人後立刻回來。」
那位官兵看了看依偎在他身側的柳青兒,恭敬地說:「當然,蘇爺先忙。」
蘇木楠將她小心地抱上車,她抓著他的手袖,不願與他分開。
他明白她的心思,他又何嘗不是如此,經過這麼多磨難,終於可以自由地擁有她了,怎麼想與她分開呢?可是,拔除天星山莊必須他協助,今天的事也需要他作證。
他懷著內疚的心,俯身吻去她的淚,輕聲重複道:「放心,我會盡快回去,最多不會超過三天,因為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好,我等你!」
帶著他的吻和他的保證,柳青兒滿懷期待回到武州玉石坊。
回到武州玉石坊,柳青兒受到所有人的歡迎,大家欣喜地迎接她,彷彿她失蹤不止一天一夜,而是很久很久似的,這對柳青兒來說,是個很大的安慰。
可是三天後,蘇木楠並沒有回來。
第四天、第五天……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仍音信全無。
他一定又把她遺忘了!想起新婚夜的寂寞,她的耐心終於告罄,她不再等待,不再容忍他的冷漠和遺忘,她要離開他!
看著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婢女急了。「夫人,蘇爺一定有事耽擱了。」
「那就讓他去忙他的事,你出去,我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婢女倉惶跑出去,柳青兒則用力將自己的東西摔在床上。
「傻瓜,學不乖的傻瓜,自作多情的傻瓜,活該你沒人要……」
「誰是那個傻瓜?」
門口傳來帶笑的聲音,她的身子僵住,然後緩緩轉回身來。
那個讓她愛、讓她哭,讓她失望的男人就站在門口,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眼裡的冰涼卻是那樣令人心寒。
她確信他果真故態復萌,又捉弄她了,看來,他們的感情並不像她期待的那樣真誠,而他曾經對她表現出來的溫柔,只是因為被侯老大的一頭及她被綁架的緊張激發的,如今侯老大走了,她的危機消除了,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點。
「我,我是傻瓜!」她狠狠地轉過身,讓淚水墜落在手中的衣服上。
「是嗎?為何這樣說?」
「因為我傻得以為你不再恨我,傻得把你在危機後表現出來的同情當作愛,傻得看不清你已經不要我的事實,傻得相信你不會再利用我對你的愛來羞辱我,傻得連自己的自尊都不要……」
她說一句、摔一件衣服、掉一把淚,說到後來已是聲音梗塞,淚眼濛濛,衣物掉落在地上,她仍一逕往那裡扔。
他沉默地走過來,將她掉在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拾起,放進包袱裡,把她沒有綁好的包袱繫妥,再一包包拿到外屋去。
他認真的神情讓柳青兒忍不住問道:「你在幹什麼?」
「幫你收拾行李啊!」
她的心一冷,知道惡夢終於成真。「你要送我回京城嗎?」
「沒錯,自三天前解決了顧家後,這幾天耽擱歸程,我一直就是在忙這個,今天趕回來也是為了這個,現在船已經來了,我們明天啟程。」他的聲音過於輕快,他的表情過於平靜,可是她的心已成了一片死海。
「我早知道會這樣……」她喃喃地說,又一滴淚水落下。「不用麻煩你了,我可以去找侯老大。」
「為什麼找他?」他的聲音緊繃。
「因為他說過,只要我需要,他會送我去任何地方。」
「你想去哪裡?」
「我不知道,總有地方……」她垂下頭,靠在床柱上。
「那麼讓我來告訴你,除了跟我在一起,你哪兒都不准去。」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他的手臂圈住了她,他的身體貼著她的背,暖暖的呼吸拂過她的頭皮。
她渾身僵硬地站著,脊背竄過陣陣寒意,彷彿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四肢蠕動。
「不要再戲弄我,不要再讓我抱有希望……」她哆嗦著哀求。
他緊緊抱著她,為自己對她的傷害深感內疚。「青兒,是我的錯,我該早點回來,該在一進門時就把一切都告訴你,今後不再有戲弄,不再有傷害,忘掉過去的事,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驀然轉回身,抬起頭來看他,而他正垂著眼睛看著她,那黑亮的眸子裡不再冰冷,而是充滿強烈的關懷和情感,她為此而再次縱容自己懷抱希望。
「你是說真的?」
「對天發誓,絕對真。」他認真地舉掌向天。
她抓住他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不敢做任何表示。
他知道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贏回她的信任,於是他俯身親吻她。
「從這個吻開始,你能試著再相信我嗎?」
她眼裡飄上了淚霧。「只要你不再說我是鴨子嘴……」
他用一個重重的吻封住她的話,當她的唇變得柔軟時,他放開她。「忘記我以前說過的蠢話,重新愛我,同意嗎?」
「我一直都愛著你。」她說,淚水滑下臉龐,他俯身吻去,再看著她。
「我也一直愛著你,從這個吻開始,我會更愛你,接受嗎?」
他愛她?而且一直都愛著她!
聰明的柳青兒像傻瓜一樣地抱住他,在他懷裡大哭出聲。
而不善於屈服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用所有最真誠的吻,將所有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歉意傳遞給她,她也欣然接收了。
在熾熱擁吻中,他們恣意地表達著對彼此的深刻愛戀,感到自己正從孤寂的樊籠中解脫出來,展翅高飛在自由的天空,過去所有的怨恨和悲傷、憤怒都已煙消雲散,他們為不必再壓抑情感,因自由地碰觸到對方的靈魂深處而欣喜若狂。
尾聲
初冬的京城最近幾天熱翻了天,無論大街小巷、官府民宅,到處都在議論冷酷的「玉石王」迎娶董浩下堂妻的驚人消息。
有人說這兩人暗通款曲。因此董家大少爺才休妻;也有人說柳家二姑娘嫁入董府前,就與蘇家有婚約,後來悔婚改嫁董府,如今算是破鏡重圓:還有人說是玉石王蘇爺北尋玉時,偶遇柳家二姑娘,兩人一見鍾情定了親。
總之,關於這門姻緣的前因後果,各種版本的傳言都有,但因為當事者不言,知情者不報,因此只能由著多嘴的人隨意傳播,更增加了不少神秘感。
也因此,當聽說蘇府的迎親船今天就要入東水關時,這轟動京城的消息熱到最高點,一大清早就有人來碼頭守候,到午時三刻時,東水關至鳥衣巷蘇宅的路上,都被看熱鬧者擠個水洩不通。
可是直到月升日落,眼巴巴的人們沒望來一對新人,就連去烏衣巷查虛實的好事者,也只能對著高樓危牆、深宅巨門窺探一番,然後黯然離去。
大宅外,風景淒涼;大宅內,卻另有一番春光。
蘇氏祖祠內,早已回到家中的蘇木楠與柳青兒,雙雙跪在列祖列宗的靈位前,跟隨著司儀的吆喝,行一叩、二拜、三祭奠之禮。
隨後,兩人再在「洞房」內,飲了交杯酒,當一切儀式順利完成,家僕們紛紛離去,只剩一對新人相對而坐。
「青兒,累嗎?」他問她。
巨大的紅燭下,柳青兒看起來與十七歲時沒什麼差別。
「不累。」她看著他,清澈的明眸裡,滿是敬仰與愛慕。
他心頭一熱,在她揚起的臉上輕輕一啄,將她發上的簪子取下,滿頭青絲披洩而下,柔柔的刷過他的心房。
他舉起手,解開她精緻喜服上的攀扣,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盈盈水眸羞澀地望著他,那嬌媚與純真像火種般點燃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