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她?」老太爺一臉懷疑。
「竹管還在呢,由不得你不信。」要不是親眼目睹,她也不敢相信一根竹子也能救命,真是太神奇了。
老太爺一直盯著胸口的竹管不放,心裡萬分地不安,身上插著這玩意兒還能活嗎?
「這能拔掉嗎?」
「等一下,得先上點膏劑。」佟若善說道。
要開刀縫合漏氣處稍有難處,她沒有完整的開刀設備,不過她有種融合中西醫的凝膏,一向用於燒燙,在受傷的皮膚上薄薄抹上一層,它會呈現透明的膜質,避免傷處接觸到空氣而二度感染,而且這種膠膜是植物性的,人體會自行吸收。
上一世她曾經試過,可是那時候有一些稀有藥材已經絕種了,找不到相仿的替用品,所以一直在研發中,未有成功的產品上市,外公的一生最惦記的便是中藥西制。
這一世她終於找到機會了,拜刑劍天尋來的藥材所賜,她找到其中一味珍稀藥草,加以融脂調合,制了幾瓶當家常用藥,哪天不慎被油燙燒就能拿來使用,方便又實用。
不過說是珍稀,但是在這年代跟野草一樣便宜,根本不會有人會拿來用,因此她想做多少就有多少。
「現在你吸口氣,讓我看看肺臟大致的位置。」佟若善表情嚴肅的道。下錯藥徒勞無功,還得多折騰幾回。
老太爺深吸了口氣,胸口明顯有輪廓的凹陷。
「好,我要下藥了,把你破掉的洞堵住,它不能治好你的傷,但能讓裡面的氣不外洩,身體有自愈能力,三、五天後就會長出新肉,小洞便會密合,像原來的一樣。」說完,佟若善順著竹管往內滴膠,她再用聽診器聽著老人家的胸膛,直到再也聽不到漏氣的嘶嘶聲,她才慢慢拔出竹管,小指粗的傷口出血量並不多,表示她避開了主要血管,僅微血管破裂。
「這樣就好了?」老太爺有些驚奇的問道。真奇怪,他只感覺到一點兒疼,她這也算治病嗎?
「你最好臥床靜養五天,盡量別走動,咳嗽不要太用力,能忍就忍,一會兒你們再找個大夫開藥,加強固本。」
佟若善最弱的是診脈,沒有儀器檢驗出來的數據報告她無法開藥,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也就是這個意思,從外觀看來相同的病症卻有不同的劑量,依體形、重量,甚至遺傳疾病而改變,所以她從不給人開藥方,那是一種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
「你不就是大夫嗎?」老太爺一家幾口異聲同聲的問道。
很不想解釋的佟若善只好再一次強調,「我真的不是大夫,只是剛好會一些救急奇技,真要把身子養好,就要找真正的大夫,我只能救命,醫不了小病小症。」
她真的不會術後照顧,當她還是個外科醫生時,開完刀後就將病人交給護理人員照顧,除非有突發狀況,她兩、三天巡一次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最後再簽個出院同意書便了事。
事實上也沒她什麼事,按時投藥,病人有發燒現象就調整抗生素劑量,反之則減量,或是補充體液,反正最難的那一關都過了,還會敗在最基礎的調理下嗎?
「意思是我命大,正巧碰上你會治。」老太爺不知這丫頭是謙虛還是老實,但看她年紀不大,也許真是學藝不精。
「你要這麼說也挺貼切,要不是我有一群扯後腿的丫鬟,你也不會找上我。」佟若善看了看口無遮攔的青桐,再瞧瞧面無表情的青芽,前者憨憨的笑著,全然不曉得她說的就是她,而後者精明硬氣,不當一回事的繼續面癱,看著這兩個人,她忍不住暗歎了口氣,有這樣的丫鬟,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丫頭,你是哪一戶人家的千金?」老太爺問道。要報恩也得找對門,他這條命結結實實是她撿回來的。
「武寧侯府。」
「等等,武寧侯府哪有你這麼大的小姐,我記得他們家有個適婚年紀的女兒,叫明什麼來著……」老夫人一時想不起來,她接觸的花樣女子太多了,常常會搞混。
「明珠,她是繼母梅氏所出,我是原配程氏的女兒,住在建康的祖母家,替我娘盡盡孝道。」佟若善一言點出高低,妾生子即使生母扶正,在元配子女面前仍矮上一截。
「啊!我想到了,你是素娘的女兒,我記得她是個溫婉愛笑的女子,笑起來像朵花似的。」老夫人說完,不免感到可惜,紅顏薄命啊。
「我不記得母親的模樣。」那麼小的孩子哪記得住生母長什麼樣子。
老夫人欷吁一歎,「好人不長命,你也別難過了,我們姓何,我家老頭子是皇上的老師,人稱何太傅,目前賦閒在家,大兒子是禮部尚書,逸哥兒是老大家的長子……」
「老婆子,你說那麼多幹什麼,要不要乾脆把何家的家譜都背出來?沒瞧見小丫頭都尷尬了,不耐煩應付你這個老太婆。」婦道人家就是舌頭長,一見到投緣的便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個沒完。
「老太爺別誤會,不是不耐煩,而是坐了一整天的馬車有點累了,這會兒困覺呢!」佟若善掩著口,故作哈欠狀。
「好好,你快去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何老夫人馬上道。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長高。
「嗯,那我就先告退了。」佟若善福了個身,便領著兩個丫鬟離開了。
一走出房門,急性子的青桐迫不及待的追問,「小姐……」他們給多少診金?
然而她的問題都還沒說出口,佟若善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青蟬,你去訂房,青絲,你去弄碗雞絲粥來,你家小姐還沒吃飽。」
「是,小姐。」
「是,小姐,我向店家借用廚房。」
青蟬、青絲一左一右的走開。
而後佟若善看向青桐,低聲警告道:「你,給我安分點,不該說的!一句也別提。」言多必失。
「小姐……」青桐一臉委屈的低下頭。
不爭也是爭,誰說做好事沒有回報。
第五章 重回侯府夠招搖(2)
隔日一大早,何太傅一家人急著進京找太醫,沒來得及同佟若善再次道謝便先行離開了,不過他們倒是留下了謝禮,托掌櫃的轉交。
佟若善睡了一場美容覺,巳時二刻才起床,她優雅的梳洗更衣,用過早膳才慢緩緩的準備出發,當她經過櫃檯時,掌櫃的馬上把東西交給她。
她接過後並未立即打開,等上了馬車才解開包得密實的雲青綢布,露出一隻方形匣子,她打開匣子一看,一套金光燦燦的頭面,從寶鈿花釵翠冠到成套的鐲子、耳墜、頸煉,還有紅得如血滴的寶石額墜,匣子最下層還壓了三張一百兩的銀票做為酬謝,照她估算,銀票加首飾的總值超過一千兩。
「小姐,會不會太貴重了?」想得多的青蟬怕受之有愧。
「你覺得一條命值多少?」佟若善看了她一眼,反問道。
「這……」沒法兒算吧。
「能用錢買到的都不貴。」佟若善知道這說法聽起來是有錢人的口氣,可是倒也有幾分道理,有些東西就算有再多銀子也買不到,譬如感情、生命、永恆、逝去的青春。
「可是你給刑公子治傷,只要了他兩百兩。」青蟬不解的問道,她從青桐那兒聽說了她們在道觀發生的事,怎麼小姐對不同人,收的診金也不同?雖然兩百兩已經很多了,聽青桐形容,當時刑公子的臉都歪了,但比起何太傅給的,算是小數目了。
「後來我不是坑了他很多嗎?」欠了是要還的。
青蟬一聽,回想一下百斤藥材的盛況,不由得捂嘴悶笑。
「小姐,你不厚道。」那一位是為國為民,而她是謀私利,賺這種錢太缺德,沒有前方將士的保家衛國,哪有百姓的安樂。
「青芽,你是誰的丫鬟?」要認清主子是誰。
「……你的。」青芽說得不情不願。
「嗯,跟著我吃喝,胳臂肘就不要往外彎,腳踏兩條船,是很容易翻船的。」若是青芽背主不要背得太厲害的話,她會勉強考慮一下要不要出手相救。
「小姐,進城了。」看到京城熱鬧的街景,青桐不禁喊道。
「讓趙嬤嬤帶路,先回武寧侯府。」佟若善得先把一車的寶貝卸下,破損或折毀她可要心疼個老半天了。
她的話才剛說完,車門簾子無風掀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一輛灰撲撲的馬車越過她們的馬車在前頭領路,門簾子又是一掀,鑽進青芽的身影。
有個會武功的丫鬟真好,佟若善暗忖。
四輛馬車排成一列,約行了兩刻鐘左右,街道變寬敞了,地面也鋪上平坦的青石板,但路上的行人卻變少了。
放眼望去,儘是青簷紅瓦的大戶人家,一戶比一戶顯貴,一戶比一戶尊榮,住的幾乎都是勳貴和朝中大臣,屋子也蓋得比旁人富麗堂皇,沒有一處不顯得精緻和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