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薇莉低聲說。「他很可能會察看捆綁我們的繩子。」
愛瑪轉身抓起她稍早時坐的板凳。「待在原地別動,夫人。如果他開門,想辦法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要做什麼?」
「別擔心。我對這種事很拿手,雖然我比較習慣用暖床爐。」
她快步穿過房間,抵達門邊時腳步聲正好在門外停下。她深吸口氣,把板凳高舉過頭。
房門驀地開啟。燭光搖曳閃動。
薇麗用責罵奴僕的語氣從暗處厲聲道:「你也該來了。相信你是送吃的來給我們,我們幾個小時沒有喝水吃東西了。」
「你應該慶幸你還活著。」男子走進房間,舉高蠟燭。「另一個到哪裡去了?」
愛瑪使出全力把板凳砸向他的腦袋。男子連叫都沒有叫一聲就重重地倒在地板上。蠟燭脫離他的手,在地板的灰塵裡滾動。。
「愛瑪,蠟燭。」薇麗邁步向前。
「接到了。」愛瑪拾起蠟燭吹熄燭火。「我們現在得快一點了,一定會有人來找他。」
「對。」薇麗已經在把一捆繩子拖向窗戶了。「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抓著繩子往下爬。」
「我們可以在繩子上打幾個結。手套會保護我們的手。這裡離地面只有一層樓,薇麗。我們一定做得到。我先下去,萬一你手滑了,我還可以在下面擋著。」
「好吧!」薇麗拉開窗戶,把繩子的一端扔出去。「我們只有試試看了。沒看到下面有人,我猜這是好徵兆。」
「好極了。」愛瑪說。「我原本還在擔心巴瑟會設更多守衛。」
她在粗繩子上打了兩個大結,但不敢浪費時間打更多的繩結。她把繩子的另一端纏繞綁牢在一隻沉重的大木桶上。
準備好之後,愛瑪撩起裙子,抬起一條腿跨過窗台,雙手抓住繩子,準備往下爬到狹窄的街道上。她發現窗戶離地面的距離比她預期中還要遠。
「當心,愛瑪。」薇麗急切地低語。
「對,千萬當心。」迪生在愛瑪頭頂上方某處悄聲道。「我費了這麼多事可不是要讓你在這個時候跌斷腳踝。」
愛瑪勉強壓抑住一聲驚喜的尖叫。她連忙抬頭往上看。除了夜空外,上面什麼也沒有。接著她發現有個黑影懸在她的頭頂上方。
「我的天啊!迪生。」
「別出聲,回裡面去。又不是無法避免,何必這麼辛苦。」
「好的。」
愛瑪爬回窗戶裡,轉身看著他尾隨而入。要不是知道他在那裡,她幾乎不可能看到他。一身黑衣的他只是夜色裡的一個黑影。從屋頂垂下的繩子在他背後的窗口擺盪。
愛瑪衝過去抱住他的腰。「你也該來了,先生。」
「抱歉耽擱了。」他擁抱她一下。
薇麗吃驚地瞪著他。「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簡而言之,巴瑟認為我會斷定他最不可能選中倫敦的這個地區作為藏匿處。而我料到他會那樣想。」
愛瑪皺眉。「我還以為巴瑟會料到你有可能會料到他的想法。」
「為了穩妥起見,我放出風聲說我願意重金購買有關巴瑟及其走狗下落的情報。在這個地區金錢勝於一切。」
「有道理。你真是精明,先生,要是我可以這麼說。」
「謝謝。」迪生瞥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看來你又故技重施了,愛瑪。」
「薇麗和我合作無間。」愛瑪望向房門。「雖然很高興見到你,迪生,但我們真的得趕快離開這裡。」
「我同意。但我認為我們走樓梯會比用繩子離開來得容易。」迪生走向房門。「在這裡等,我馬上回來。」
「迪生,萬萬使不得。」愛瑪說。
「不會有事的。」迪生說。「巴瑟現在心有旁騖,無法立刻全神貫注在每件事情上。根據我早先的觀察,他只留了兩個手下在這裡,你們漂亮地處理掉其中的一個。稍早時哈利和我處理掉了另一個。巴瑟其餘的手下都在倫敦的另一頭等我出現。」
「但巴瑟本人就在樓下,他手中有槍。」薇麗急切地低語。「你會被他逮個正著。」
「何不想成是他被我逮個正著。」迪生開門溜進走廊。
愛瑪望向薇麗。「他真的是我見過中最難應付的僱主。也許我應該先逼他寫好我的推薦信再讓他下樓。」
迪生掏出手槍,走向充當辦公室的小房間。巴瑟拎著手槍在裡面走來走去。
「抱歉讓你久等了,魏巴瑟。」迪生在房門口說。
巴瑟猛地轉過身來,看到迪生時氣得嘴角抽搐。
「可惡,施迪生。」巴瑟舉起手槍瞄準迪生。「可惡透頂!」
他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槍聲在小房間裡震耳欲聾。
迪生早已閃到旁邊,子彈射進他背後的牆壁裡。他迅速回到門口。巴瑟從書桌上抓起另一把手槍。
迪生不得不再度變換位置。巴瑟的第二槍打碎暗處的木頭。
「我的手下呢?」巴瑟提高嗓門。「來人啊,他在這裡。」
迪生腳底下的木頭地板傳來一陣輕顫。他這才發現他和哈利失算了。巴瑟安排了第三個惡棍保護他。迪生撲向地板,只可惜慢了一步。樓梯後面的暗處亮光一閃,他感到肋骨處傳來一陣灼痛。
「殺了他!」巴瑟咆哮。「務必要他死。」
迪生翻身仰臥,朝埋伏在陰影裡的壯漢開槍。壯漢猝然一動,往後倒在樓梯上,手裡的槍掉落在地。
木頭地板再度輕顫。迪生明白是巴瑟從背後接近企圖偷襲。照理說,迪生應該趕快翻身爬起來,然而他卻不顧疼痛地在地上又打了個滾,抓住巴瑟踢向他頭部的那隻腳,使勁扭轉靴子和靴裡的腳踝。巴瑟痛得大叫,整個人往後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迪生跳起來逼向他的獵物。
巴瑟已經掙扎跪起,他瞇著眼睛注視迪生的背後。「開槍,你這個白癡!」他大叫。「快點開槍。」
那是唬人的老把戲了,但一股寒意竄下迪生的背脊。他沒有費事轉頭察看背後是否真的有人用槍指著他。他猛地撲向旁邊,翻滾到一根柱子後面。傷口再度傳來一陣劇痛,他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掏另一把槍。
受傷的惡棍已經站了起來,握在他手裡的槍在黑暗中怒吼一聲。
迪生掏出了槍,但立刻看出沒有開槍的必要。
槍從惡棍手中滑落。他按著肩膀的傷口,目瞪口呆地望著迪生。接著他眨了幾下眼睛。
「瞧你害我幹的好事。你動了,混帳東西。這下我一毛錢也拿不到了。」他說完話就往前倒在地板上。
迪生扶著柱子站起來。他望向俯臥在血泊中的巴瑟。惡棍朝他開的那一槍陰錯陽差地射中了巴瑟的胸膛。
「迪生,你沒事吧?」愛瑪衝下樓梯。薇麗緊跟在她身後。「天啊!我們聽到好幾聲槍響。巴瑟死了嗎?」
愛瑪奔向他。「我還以為你說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迪生把槍收起來。「我有一點失算,但錯誤已經糾正。」
「天哪,迪生。」薇麗手捂著喉嚨輕喊。
「你在流血。」愛瑪杏眼圓睜地停在他面前。
聽到她的驚呼,他才想到脅部的灼痛。他低頭看到黑襯衫被鮮血浸濕了一大片。他發現他的感覺快要麻木了,他靠意志力對抗頭暈目眩。
「不礙事,只是皮肉傷吧。去外面喊一下哈利,他還在等我的信號。」
「我去找他。」薇麗擔心地看他一眼,快步走向門口。「迪生,你流了那麼多血……」
「去找哈利來,祖母。」他沉著地說。
薇麗飛奔出去。
「坐下,迪生。」愛瑪撩起裙子,動手撕開襯裙。
「我說了我沒事。」他嘟囔。
「我叫你坐下。」她一臉堅決走向他。
他坐到樓梯上,突然感到很疲倦。「我猜你在擔心我可能沒辦法活下來替你寫那封該死的推薦信。」
「不是那樣的,先生。」她輕輕撥開他的破襯衫使傷口露出來。「只不過我有我的職業水準要維持。我在職業生涯中碰到過不少倒霉事,但還不曾失去過僱主。我可不打算讓你首開先例。」
二十分鐘後,迪生小心翼翼地坐進哈利找來的出租馬車裡。他猜的沒錯。脅部的槍傷只是皮肉傷,但痛得要命。
薇麗在他對面坐下,表情凝重地端詳他。「迪生,痛得很厲害嗎?」
她毫不掩飾的憂慮令他感到侷促不安。「還能忍受,夫人。」
令他惱怒的不是傷口的疼痛,而是頭暈目眩的感覺。他咬緊牙關,發誓絕不要昏倒而顏面盡失。
愛瑪進入馬車後在他身旁坐下。獨耳哈利爬上駕駛座跟車伕坐在一起。馬車顛簸一下開始前進。
「流血止住了。」愛瑪察看她的克難繃帶。「我們一到家就找些鴉片酊給你。」
「我寧願要白蘭地。」迪生深吸口氣,預備忍受馬車的顛簸。
「被綁在倉庫裡的那幾個人怎麼辦?」薇麗問。「除了魏巴瑟,其他人都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