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闖進黎育清心底,懷疑早早烙上她的心,只不過事情己經久遠、找不到證據,她便逼著自己不去想。
黎育清憂心忡忡地看向哥哥,黎育莘明白她的擔憂,輕擁著她說道:「放心,哥哥不會衝動的。」
半個月後,黎育莘意外撞見當年與楊秀萱一起到家裡的老嬤嬤,兄妹幾個聚在一起商量,黎育莘想使蠻力撬開對方的嘴巴,黎育岷眸底精光一閃,冷笑問:「你們是想知道答案,還是想把事情鬧大?」
黎育莘想也不想就回答,「都要。」
隔天,黎育清帶著滿臉疲憊哀傷,服侍老太爺和老夫人用早瞎,老夫人見她精神不濟便問了幾句。
黎育清潸然淚下,低聲道:「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清兒昨兒個見著當年與萱姨娘找上家裡的嬤嬤,夜裡便夢見娘親,夢見小時候娘對我們兄妹的諄諄教誨,奶奶……」
她輕喚一聲後,欲言又止。
老夫人問:「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她深吸門氣、似是鼓足勇氣,方才說道:「奶奶,娘不是壞女人,您和爺爺為什麼要賜下七尺白綾,以哥哥和清兒的未來交換她一條性命?日後清兒和哥哥便是有了好前程,也會傷心難過,因為那些……是用娘的命換來的。」
乍聽見七尺白綾四字,老夫人臉色瞬間大變,一雙老眼射出銳利精光。
黎育清見狀,心底己經有了答案,心中又痛又怒,續道:「當初娘不知道爹的身份,才會允下這段姻緣,左鄰右舍都以為爹娘是男婚女嫁、正常婚配的,誰知成親三日,方才知道爹爹是黎府的四老爺。」
「娘自知寡婦身份難登黎府大堂,便道自己錯識男人,想與爹斬斷孽緣,偏偏不多久娘便發覺自己懷上哥哥……」
「哥哥是男孩,不能養在婦人裙下,娘才同意爹爹進出家門、教導哥哥功課,可娘真的沒有攀附榮華富貴的心思,清兒記得,那時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娘也不肯問爹爹拿錢。」
「清兒雖年紀小,卻也記得娘夜夜在昏黃的燭光下,熬得眼睛都壞了,一針一針繡著我們明日的餐飯,娘是真心要好好把我們兄妹扶養長大的呀。」
她抬起淚眼,悄悄地看向老太爺,只見他面凝寒霜,手握成拳,緩聲道:「繼續往下說。」
「後來萱姨娘帶來老太爺的指示,娘把我們趕出屋子,和萱姨娘聊了很久,我和哥哥只偷看到娘跪地哀求萱姨娘好好照料我們兄妹。可清兒不懂啊,為什麼娘要讓別人照顧我們,自己不照顧了?」
「那個晚上,娘問哥哥,想不想上學堂讀書?哥哥說要,還要考功名、當官掙大錢,給清兒和娘餐餐有肉吃;娘問我想不想當小姐、吃糖糖?哪有不要的呀,清兒好愛吃糖的。」
「見我們點頭,娘笑彎了眉,反覆叮囑我們,進了黎府要友愛兄弟、孝順長輩,她把我們摟得很緊,淚流不止……直到現在,清兒還記得娘眼底濃濃的不捨。」
「第二天……娘死了。那時年紀小,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和哥哥懵懵懂懂地進了黎府,懵懵懂懂地變成姑娘少爺,我們心底害怕,卻不敢將娘的吩咐給落下,我們聽從萱姨娘的話,努力勤學、孝順長輩。」
「直到昨天,我在院子見著那個老嬤嬤,她見到我,嚇得放聲尖叫、抱頭鼠竄,口裡叨念著不是她害了我,七尺白綾是老太爺親口賜下……清兒明白,清兒與娘是極相像的……」
說到後面,她哽咽不成聲。
老夫人看著她的表情,明白她心中的矛盾痛苦,一邊是生她養她的親娘,一邊是護她顧她的爺爺奶奶,那份掙扎,讓她怎能安睡?
「那個老嬤嬤是哪個院子的?」
「是從莊子裡來給爹爹送大婚禮物的,聽說姓王。」
老夫人略一點頭,便讓鄭嬤嬤出去尋人,有老夫人出面,事情沒多久便審個水落石出了。
當年的確是老太爺讓萱姨娘出面接回兩兄妹,但沒讓她把外室給害死,只打算用千兩銀子解決此事,沒想到楊秀萱吞掉銀兩,將人給逼死。
讓人拘了王嬤嬤後,老夫人想起什麼似的,將黎育岷找來。
比起他們兄妹,黎育岷進府時己經七歲,是能夠記事的年齡,對於往事,他記得很清楚,黎育岷詳盡地敘述楊秀萱如何在湯藥裡下藥、如何毒死母親,如何翻遍家裡,把所有值錢的東西搜括殆盡。
黎育岷說:「萱姨娘一把打開衣櫃,看見我躲在裡面,心底驚疑不定,不確定我聽見了什麼,她幾次伸手,掙扎著要不要將孫兒掐死,是她身邊的嬤嬤低聲提醒老太爺要她將我接回府裡……」
黎育清、黎育莘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楊秀萱痛恨四哥哥,不光因為他聰明睿智、出類拔萃,更因為她不確定當年稚齡的四哥哥,對親生娘親的死因知道多少,也明白了為何四哥哥會這般痛恨楊秀萱。
老夫人問:「你不恨嗎?」
黎育岷點頭,實話實說:「恨,但娘說過,世間有比恨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活著。所以我要盡全力,活得比那些害我的人更好。」
老夫人握住他們三個人的手,歎氣道:「我保證,這件事,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只不過……得等。」
齊齊點頭,他們都明白老夫人要等什麼,老夫人在等蘇致芬進門,等黎育武、黎育文長大,也等黎育風出嫁。
再怎麼說,黎育鳳及雙胞胎兄弟都掛著黎姓,黎府可以死一個姨娘,卻不能傷害子嗣名聲。
黎育清回神,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道:「蘇氏年紀小,日後你要多幫幫她,眼下,四房只能靠你和你哥哥了。」
黎育清鄭重點頭,回道:「哥哥和清兒絕不做有損黎家名譽之事。」
「奶奶信你。好了,你去墨堂吧,三皇子來樂梁了,怕是要住上幾天,待老四婚禮過後才返京,你吩咐人把秋爽居整理出來,再到前頭去打聲招呼,那可是你的義兄,多攏絡些準沒錯。」老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黎育清明白,但她對這位義兄一直是敬而遠之,能躲著絕不出頭。
為啥?說實話,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曉得比起這位親切的鏞哥哥,她更樂於同那位冷漠的世子爺打交道。
再次想起齊靳,心頭一陣無聲歎息,三年……他只剩下三年了,倘若歷史重複著同樣的步伐……她能做些什麼,好還他恩情……
黎育清投入老夫人懷裡,環住她的腰,不知不覺間,她依賴上這位老婦人。
黎育清低聲道:「奶奶,清兒怕呢,怕攤上皇家那一事,清兒心不大,只想當奶奶的小棉祅,想陪著奶奶、伺候奶奶,不想做什麼了不起的公主。」
老夫人微微一笑,在大家族裡生活那麼多年,誰真心、誰假意,她看得一清二楚,這丫頭沒說謊,她是真的心不大,只想求安穩生活,可身為黎家子女……
「你明白的,黎家最重視聲名,有些事或許不是你本心所願,但……」
黎育清在奶奶懷裡點點頭、歎口氣,抬起小臉說道:「清兒明白,方才不過是抱怨罷了,該清兒做的,清兒不會逃避。」
老夫人眼底帶著憐惜,摸摸她的頭道:「好丫頭,奶奶沒看錯你。去吧,爺爺和三皇子等著呢。」
第十二章 渣男出現了(1)
黎育清在下人的引領下走進書房。
見她進屋,齊鏞目光轉到她身上,早知道她是個美人胚子,沒想到短短半年多不見,她又更美了,這樣的絕色擺在京城,就算沒有黎家這塊大招睥,也是眾家公子趨之若鶩的對象。
老太爺起身道:「清兒,那麼久沒見面,好好同你哥哥說說話吧。」
哥哥……唉,她還真不習慣這個身份,即使它的確替自己和哥哥帶來不少好處。
緩步上前,屈膝一揖,黎育清道:「鏞哥哥安好,好久不見。」
說著,下意識目光溜過,明知道齊靳在戰場上,不會跟隨他前來,但真沒見著他,心底仍是很遺憾。
事實上,自從兩年前那回後,齊鏞又來了黎府兩次,齊靳都沒跟著,雖然他讓三皇子捎帶不少東西給自己,但她真想見他一面,想叮囑他,刀槍無情,再大的功勞都得有命可享,可惜這話始終沒機會對他說。
齊鏞盯著她細看,黎育清身形尚未長開,身子有些單薄,肌膚瑩白如玉,是個十足粉妝玉琢的嬌嫩丫頭,她小臉緋紅、神情天真,像是未經世事的娃娃,若非見識過她的聰慧,還真會受她所騙,以為是個憨丫頭。
「可不是好久不見嗎,清妹妹越加清麗動人了。」
「鏞哥哥愛說笑。」
她低下頭,一截白皙的頸子露在外頭,勾引著他蠢蠢欲動。
實話說,齊鏞有些後悔,當年不應該認妹妹的,那麼他會有機會把這丫頭留在身邊……只是對於女色,他向來不上心,一個漂亮得勾人心思的妹妹,怎麼也不能與附上三十萬兵權為嫁妝的將軍嫡女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