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慈良善是好德性,怕就怕她日後嫁人吃大虧,當奶奶的會心疼。
「奶奶,忙過這陣子,咱們帶母親一起到萬佛寺裡上香吧?」
重生後,她越發篤信佛法,她相信神界有那麼一把尺,掌管人間不平事,她但願神佛庇佑蘇致芬,佑她此生平順。
「自己想玩,還拉上人,何況人家都還沒允下呢,你就口口聲聲喊母親?不怕希望大失望也大?」
「不都聽說蘇家姑娘性子好,是個極講道理又會講道理的人,怎會吝於施人恩惠?」
對於這點,她毫不懷疑,前世便是楊秀萱刻意給蘇致芬添堵,她也沒反對過讓兄妹倆寄入她名下,今世由老太爺、老夫人出面,己是給足裡子面子,她沒道理不應承。
「是,你說的都有理。」老夫人笑著拍拍黎育清的手背,隨後正了正神色道:「清兒,有一件事……你心底得先有個譜。」
「是。」黎育清見老夫人正色,她斂起笑意,望向祖母。
「皇上似乎有意立太子。」
這麼早?她記得似乎還得等個三、四年才會立,不一樣了……
「什麼時候?」黎育清問。
「也許明年春、也許明年夏至過後,端看這場與梁國的仗會打多久。」
黎育清屏氣,倘若世事沒改變,這場由齊靳領軍的戰爭,年底之前就會結束,而且是大贏,他將梁國一半江山給劃為大齊國土,從此梁朝欲振乏力,再成不了氣候。
這場戰役讓齊靳聲名大揚,連三歲小兒都知道大齊王朝有個威風凜凜的戰神——平西大將軍,從此之後,他南征北討,在未來的三年內建立無數功勳,鄰近諸國再不敢小覷大齊。
只不過三年後……齊靳將會戰死沙場,世子爺與平西大將軍的名號,落在弟弟的頭上。
前世她聽見這個消息時,心裡頭只浮上五個字——為他人作嫁。
想起那個冷然的男子,想起他的善意,想起他待哥哥的心思,心頭微溫,她期待他過得好、過得幸福,期待他得到衷心想要的……
之後,齊鏞來過黎府兩次,說是跟著老太爺學習,但黎育清明白,他們是在商討朝堂局勢,在祖父幾次出手幫襯下,齊鏞不但得到皇帝的關注,還一步步奪得更大權勢,如今朝堂風向略略改變,大皇子不再是太子唯一人選,尤其在去年圍場狩獵受傷後——他的腿傷一直未癒。
「所以爺爺決定回京城了嗎?」
若情勢如老太爺所料,三皇子成為太子,那麼便代表皇帝下定決心要剷除康家這顆毒瘤,立太子是第一步,緊接著雷厲風行、康家支脈將一個個被刨,問題是……康家會就此低頭順服嗎?
不會,皇后有兩個兒子,大皇子不濟還有五皇子呢,康家定然不會收手。
換言之,針對三皇子而來的種種陰謀暗計不會斷,若老太爺在此刻重返朝堂,不但是依了皇帝的心意,還將是三皇子的最大助力,老太爺為了黎家後代子孫,明知道艱難重重,定不會畏懼。
「對,這兩年情勢不穩,老爺有意讓育岷、育莘晚兩、三年再參加科考,不過會將他們帶在身邊歷練,而奶奶和鄭嬤嬤與德貴妃有舊,為助三皇子一臂之力,也會跟老爺上京。」
第十一章 去母留子的真相(2)
「那清兒……」又猶豫了,她想留下好好幫蘇氏一把,卻又捨不得奶奶哥哥和鄭嬤嬤。
老夫人哪會不明白,她這副表情是不捨,但現在不是讓她出頭的好時機,在京裡,什麼小事都可以被拿來大作文章,何況清兒這副好容貌,若是引得大皇子、五皇子目光,企圖藉由清兒拉攏黎家,這不是給老爺添堵嗎?
「青兒,你明白的,二夫人那性子……現在有媳婦幫襯著,才勉強能將中饋之事撐起來,你那兩個嫂嫂也是溫和敦厚之人,可萱姨娘卻是個不安生的,就怕新婦進門,她會藉機鬧得家宅不寧。別怪奶奶狠心,奶奶非得把你給留下來,給蘇氏當個幫手,你能理解嗎?」
黎育清點頭,這兩年,楊秀萱溫柔賢德的形象是徹底破壞殆盡了。
黎育岷是個心機深的,他總有辦法讓楊秀萱的計謀現形於眾人眼前,偏偏楊秀萱沒弄清楚自己是著了誰的道,還以為自己運氣背,大過小錯不斷,過去兩年往廟裡捐的香油錢都快將她搾乾了。
初初解除禁足令時,為奪回中饋,楊秀萱買通看管庫房的丁嬤嬤偷出三千兩銀子,企圖誣陷莊氏自肥,沒想到事情尚未發作,丁嬤嬤的兒子便因為賭債還不出來,被人給打斷兩條腿送回黎府,為救兒子一條命,丁嬤嬤不得不替兒子將賭債給還清,事情這才爆發出來。
當然,丁嬤嬤的兒子被詐賭,這背後有黎育岷的影子,只不過滿府上下無人知曉。
莊氏從丁嬤嬤房裡搜出剩下的一百多兩時,氣得破口大罵,硬要把丁嬤嬤一家人發賣出去,還是老夫人眼利,心知區區一個下人,連百兩銀子都沒見過,怎敢一口氣吞掉三千兩,這一查二查的便查到楊秀萱頭上。
丁嬤嬤把偷來的銀子上繳到楊秀萱手裡,而楊秀萱給了她三百兩酬庸。
此事查清,老夫人按兵不動,將案子結在丁嬤嬤身上,看楊秀萱還否有後招。
果然,年底至,楊秀萱管過的莊子送來節禮,管事報了個欠收,本該賣兩、三千兩的糧米,卻只收得七百多兩銀子,老夫人沒多話,將銀子收下,把人給打發回去,卻暗中派人到所有的莊子裡徹查一遍。
不查還好,這一查,竟查出過去幾年當中,楊秀萱從公中貪的銀兩至少有三、五萬兩。
這可不是筆小數目,莊氏沒有應對法子、只會跳腳,說要逼到楊秀萱跟前,讓她把銀子給吐出來。
這次老夫人也氣得不輕,但為了四房尚未議親的黎育風、黎育武、黎育文,老夫人還不想動楊秀萱,何況嫡妻未進門,柳姨娘又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四房總得有人管著。
還是黎育岷精明,想了個計策,透過黎育清的嘴報與老夫人知曉。
楊秀萱並不懂得營生,娘家也沒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人才,這些年裡,她習慣把貪來的銀子拿去放印子錢,替自己掙些利息。
老夫人同意黎育清提出的計策,先聯合放印子錢的中人,以三成重利誘拐楊秀萱上當。
有錢能使鬼推磨,放印子錢的,大宅大戶裡勾心鬥角的事早見慣了,心想說幾句話就有五百兩銀子入袋,哪有不肯的,於是編上一套謊話,不但誆得楊秀萱將手邊的銀子全數交出,還讓她將放到別處的銀子通通收回來,好掙這三成利息。
銀子交出去,收到第一筆利錢那天,楊秀萱樂得闔不攏嘴,而另一邊,老夫人亦是咋舌不己,他們原本估算她貪了三、五萬兩,沒想到真正拿到手裡的,竟然有七萬多兩。
黎育清知道此事時,多嘴插上兩句,「放印子錢這樣好賺,哥哥何必這麼辛辛苦苦地掙個小官?」
這話被老夫人聽見,狠狠擰了她的臉,罵道:「小丫頭,不怕死就把這話擺到你爺爺跟前說去,若是被外頭人知道黎家放印子錢,黎家還要不要顏面?」
接下來銀錢入庫、中人失蹤,楊秀萱遲遲等不到第二筆利錢是急得跳腳,那可是她汲汲營營謀算多年的家當,連四老爺都不知道的私房錢啊。
楊秀萱到處尋人,動作大了風聲傳出去,不多久,老夫人便傳她到錦園問話。
老夫人輕飄飄問:「外頭傳說,黎家姨娘在找放印子錢的中人,可有此事?」
楊秀萱哪敢承認,這事若讓老太爺知道,還能不幾十大板把她給活活打死,她只能矢口否認,己經丟了錢可不能連顏面都給丟盡,再痛,也得含淚吞進肚子裡。
老夫人為此事還特地將府裡女眷全數集合起來,叮囑再三,絕不能做出有礙黎家名聲之事。
楊秀萱吃了大虧,轉眼七萬兩銀子只剩下幾千兩,她氣得吐血,表面上卻又得裝沒事,連大夫都不敢請進府,就怕被人知道她的心病。
那段日子裡,莊氏最樂意的事,就是上梅院同楊秀萱敘話,看她痛心疾首卻還得裝出笑臉的模樣,樂得心情大好,不時往黎育清屋裡送好東西。
楊秀萱吐血,黎育岷更樂,成日喜上眉梢,下人見狀,竟傳出四少爺有心上人了,別人不懂,黎育莘、黎育清卻明白,那是償得夙願。
黎育莘道:「楊秀萱受的教訓夠了,放她一馬吧?」
黎育岷回,「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黎育莘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黎育岷言:「你這般心軟,如何能當殺人如麻的大將軍?」
見黎育莘不語,他又追問,「你難道從沒有懷疑過,那七尺白綾到底是老太爺賜下的,抑或是楊秀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