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兩人同時長出一口氣。
「妳我同病相憐,何不互相慰藉?」
他溫柔的聲音如魔音般蠱惑她的心。
太監的聲音卻在此時於殿外響起,「陛下,太后問您何時過去?」
東野鴻歎了口氣。「看來要做一個多情人之前,得先要做好孝子。」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對外喊了聲,「朕這就過去。」然後又對她說:「等我回來,一起用晚膳,還有很多關於妳的故事,很想和妳聊聊。」
她眨了一下美麗的眼眸,像是有話要說,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乖乖地等我,我的女皇陛下。」他優雅地在她鬢邊落下一吻,然後離開了玉龍殿。
進了太后寢宮,東野鴻本以為太后叫他來又是例行的母子問候,卻見她一臉凝重的神情。「皇上,凝兒到底怎麼了?母后聽說她受了傷,病得快死了?」
「這件事朕自會處理妥當。」
「若救不了她,就不必救了。」
「母后說什麼?」東野鴻頗為吃驚。
太后沉著臉。「行了,別幫著你父皇瞞我了,母后知道那丫頭的真實身世,連她會用風這件事,宮裡宮外好多人都知道。」
他心頭一緊,垂下眼瞼,「母后,凝兒身世可憐,即使不能給她一個真正的名份,但起碼不該在她生命垂危之際袖手旁觀。」
太后怒道:「皇上,母后這是為了你好!她的身世如果被揭露出來,不僅皇家威嚴掃地,就連你這個皇位也平空多出一個競爭者。」
東野鴻聽了只是淡淡一笑。「母后的理由太牽強,她的存在怎麼可能動搖我的皇位?母后擔心的,大概是怕她知道親生母親被母后強行趕出皇宮,對妳懷恨在心吧?」
太后氣得站了起來。「這是和母后說話該有的口氣嗎?說到這裡,我倒是還有一件事要問,聽說皇上在玉龍殿裡藏了一個身份不明,還戴著面具的女人,她是什麼人?」
東野鴻蹙了蹙眉心,「在母后耳邊嚼舌根的人還真多。聽母后的口氣,似乎是把她想成妖魔鬼怪了。」
「皇上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任由挑選,何必找一個古怪的女人?她叫什麼?到底是哪裡人?母后要見見。」
沉吟片刻,他呵呵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朕還不知道該怎樣把她介紹給母后,還是請母后等等看吧。」
「皇上!」太后不滿地皺起眉,「你最近總是做些奇怪的事,說些奇怪的話,你可知這一次水無涯和凝兒的聯姻,有多少人等著看你的笑話?倘若西涼不送定秦劍來……你小心成為周瑜。」
「賠了夫人又折兵。」東野鴻念出母后未說完的話,不在意聳聳肩,「無妨,一個水無涯毀不了東野。再說東野的強大在於自身,而不是借助外力。」
話落,他渾身一震。這話的味道怎麼與蕭遙的口氣有幾分相似?
看看天色,想起她還在等他,他笑道:「朕還有事,今日就不陪母后用膳了。母后如果太過悠閒的話,可以去飛龍寺逛逛,操心太多會生白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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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回到玉龍殿,太監沒多久就端上晚膳。蕭遙望著面前這一桌菜餚,不禁愣住。不是因為飯菜太豐盛,而是這些飯菜竟都是北陵的口味。
東野鴻欣賞著她的訝異,柔聲問:「是不是很感動?與其看不如親口嘗嘗。我沒吃過北陵菜,這些是找東都內北陵人開的飯館廚子做的,但願是原汁原味。」
「你太費心了。」她微低著頭,夾了口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感動地重溫闊別數日的家鄉味。
「看來做得還不錯。」他捕捉到她唇邊那絲滿意的微笑,於是跟著她一起吃了起來,不忘品評了一番,「北陵的菜味道濃郁,更像是赤多人的口味,也許是受到赤多人的飲食影響吧。」
她點點頭。「以前北陵人吃的也很清淡,赤多人則嗜吃辣吃鹹,漸漸北陵人的口味才重了起來。」
「兩族的血脈融合,還讓妳有了血術的能力。」他挑著眉,「看樣子不同種族的聯姻,真是有很多好處。所以,做我的女人,和我聯姻如何?」
她筷子上的青菜倏然掉落,尷尬地說:「怎麼又提起這廢話?」
「是廢話還是我的真心話,妳應該能分辨得出來。」東野鴻啾著她的臉,「妳不能總藏在面具後面和我說話,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她卻低著頭,不去看他的臉。
他的手越過桌面,將她握著筷子的右手一把握住,低沉的聲音敲開她的心門。
「遙,從第一次相識,我便認定妳是我的人。我想,妳應該也有這樣的感覺。別欺騙自己了,妳會從北陵到東野來找我,不是為了國事,而是為了私情。」
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和力氣來反駁他的話,因為他說中了她一直不願面對的真相。
「我們,各自肩負著一個國家。」她終於開口,「這就像是兩座山,隔著很寬的大河,山面對山時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寂寞和孤獨,彼此互相欣賞,但是它們始終無法並肩站在一起。」就像他們一樣。
東野鴻蹙眉。他知道她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只是,手中緊握的那份溫暖和柔軟,他不想放開,也不願放開。
這天,該是東野鴻和水無涯約定在海邊行宮交定秦劍的日子。蕭遙曾經提醒他,「水無涯刻意把地點改在海邊的行宮,只怕有詐。」
東野鴻不怒,反而微笑道:「當然有詐,不過我會提防的。」
待他離開後,蕭遙坐立不安,她知道這一天對他們彼此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西涼能夠交出定秦劍,她便為北陵解決了最大的困難,可以安心回國……她真能安心回國嗎?只怕不能。和東野鴻的點滴,有酸澀,有苦楚,有甜蜜,全都彙集到一起,無論日後她身在何處,只怕都不會忘了他。
但如果西涼不交出定秦劍呢?
若失敗了,妳說要留在我身邊。
他的話猶言在耳,但不可能。她這一次來東野,和臣子約好半個月的時間,眼看歸期就要到了,也許今日她該收拾行囊回國。雖然她被困在這裡,但並不愁如何離開,因為東野鴻沒有綁住她的手腳,她要走隨時可以走。
只是,這一次他會坐視她捨下他離開嗎?
門外忽然響起太監的高喊聲,「太后駕到!」她全身一震,不由得站起身,迎接從門口魚貫而入的一幫人。太后的氣派還真是大呢。蕭遙不由得笑了起來。太后逕自走到她面前,由上而下審視她一圈,問道:「妳就是那個勾引陛下的女人?果然很古怪。叫什麼?哪裡人?」
勾引東野鴻?這話從何說起?
蕭遙有禮地對她輕輕頷首。「見過太后。」
見她竟然不下拜行禮,太后很不滿地說:「真是個不懂規矩的丫頭。行啦,我問妳的話,妳還沒回答。」
蕭遙想了想。「我的身世來歷,如果東野鴻沒有說,我想,我還是不要說。」
太后勃怒。「好大膽子,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諱!果然是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哼,我就說不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否則怎麼會藏在陛下這裡,見不得人。」
她平靜以對。「他的名字本來就是讓人叫的,我為何不能叫?更何況,我不是他的臣民,不受他的管轄,他的名字,我當然也可以叫得。」
「不是他的臣民?妳是什麼人?妳不是東野人?」太后這才注意到她說話微微帶了點異域口音。
「妳是北陵人?哼!又是一個北陵人!當年就是北陵的女人勾引——先帝,生下……如今北陵的女人又來勾搭我兒子,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蕭遙挺直脊背,冷笑一聲。「太后,雖然您是他的母后,但是在一國之君的地盤上擅自抓人,不需要和陛下商量一下嗎?您就不怕與一直孝順您的兒子翻臉?」
「為了妳這樣的女人?鴻兒才不會和我翻臉。他不過是覺得異族女人新鮮,和妳玩玩罷了。」過往先帝的陰影,讓太后急躁地揮手命令,「把她帶下去,你們還在等什麼?」
蕭遙本能地去摸腰畔的赤霄劍,這才發現劍不在身上。原來昨夜她將劍解下來放在內殿的桌上,她想回身去拿劍,但侍衛已經將她團團圍住。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上前按住她的肩頭,逼得她只好出手打出重圍。
太后氣得直咚嗦,大聲喊道:「反了反了,竟然敢在皇宮內動武!再不把她拿下,你們一個個都去刑部領罪!」
侍衛們的進攻更加密集和激烈,蕭遙只得退到殿外更加寬敞的地方。
「你們在做什麼?」
東野鴻的怒喝隨著一股強風而至,蕭遙外圍的侍衛們被吹得東倒西歪,一名侍衛的刀原本劈向她的頭頂,被勁風吹歪了方向,斜斜地擦過她的髮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