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的情緒稍稍穩定,他才問:「誰要捉你?」
她欲言又止,淚眼迷濛的凝著他,擠不出半個字來。
曾經,她很有骨氣的拒絕他,執意要賺夠錢還他銀子。
就算余夙廷一再明示不要她還銀子,她也不允自己有半分依靠他的想法。
因此就算再苦、再累,她還是接了一批又一批的荷包繡件,讓自己自主。
但當老爹再一次賣了她之後,心裡那分堅持被粉碎了。
她知道,若將事情始末告訴余夙廷,他一定會毫不考慮的花銀子替她解決這些麻煩,她知道他會……
心憐地看著她慘白的臉,他勉強抑下內心的激動沒開口催促她,只是溫柔堅定的手勁下意識加重了幾分力道。
「告訴我!」
「我爹又把我賣了……」深吸了一口氣,她苦澀地牽唇,簡單的交代了事情始末,她所謂的堅持,因為他的堅持早已蕩然無存。
靜靜聽完她的話,余夙廷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臉色也跟著鐵青。
沒想到,天底下居然會有像丁老頭這樣豬狗不如的父親,他把女兒當成貨物,一手轉過一手,價高者得嗎?
偎在他溫暖的懷抱當中,丁喜芸恨自己的不堅定。
她喜歡他,在遇上這樣無助的事時,她還是直覺想到他,希望得到他的幫助,希望他能留在她身邊。
這時,一陣急奔而至的腳步聲介入。
看著漢子疾步趨近,她駭然一驚,偎在余夙廷懷裡的身子下意識一縮,一雙小手將他拽得死緊。
感覺她的不安,余夙廷順勢將她攬得更緊,讓她貼靠著他。
他充滿保護姿態的動作稍稍舒緩她內心的不安,她的心彷彿感應到那股力量,她知道,有他在,她什麼都不用怕。
意識到這點,丁喜芸赫然發現,曾幾何時,那個總是欺負她、逗弄她的輕率男子,竟能帶給她如此強大的安定感,也因為有他可以依賴,她似乎開始變得軟弱。
「她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嗎?」余夙廷沉著嗓問。
他這話問得極輕,卻教漢子暗暗打了個哆嗦。「是、是又怎麼樣?」
黑眸一凜,余夙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憤然地朝他的左右兩頰送上兩拳。
「這是出手打她的代價」
「你……」未料及他會突然出手,黑臉漢子被打得口噴鮮血、滿臉驚惶。
「若再敢騷擾她,下一回絕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厲眸冷掃堵住漢子怔得不成語句的話,他冷聲警告。
黑臉漢子未達任務,握起拳頭,怒聲朝余夙廷揮去。「你以為——」
話未盡,余夙廷單手飛快握住漢子的拳頭,借力反擊一推,對方猛退了兩大步還險些跌倒。
沒料到這俊朗公子竟會武功,漢子慘白著臉,心生戒懼的說:「得罪周老爺,包你沒好日子過!」
按捺住滿腔怒火,余夙廷冷哼了聲。「得罪本爺,我要他跪著爬到『盡歡坊』給本爺奉茶認錯!」
「盡歡坊」?!漢子聞言,驚愕萬分地張嘴發不出聲音。
人人都知道「盡歡坊」坊主有個當知縣的老爹,得罪他,形同得罪官府。
漢子越想越覺不妥,低咒了聲,窩囊地迅速消失在兩人面前。
「跟我回家。」
待漢子離開後,沉默許久的余夙廷終於開口。
「你說什麼?」丁喜芸錯愕地怔了怔,不懂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這個地方不安全,跟我回家,讓我保護你。」
「這怎麼可以呢?」一聽到余夙廷要帶她回家,她惶恐地掙脫他的懷抱。
方纔有那麼一瞬間,她私心的想留在他身邊,但現實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無法坦然接受他的堅持啊!
他霸道地不允她退出他的懷抱。「不管你怎麼想,我只要你!如果你想逼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讓我痛苦一輩子,那你就儘管走!」
她愕然看著他,心動也心痛,矛盾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是我?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為什麼這麼堅持要我?你的親事都定了,沒必要為我和你爹翻臉、得罪將軍。」
面對他過分堅決的態度,她終於說出內心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拒絕我。」聽她說出心裡話,他揚了揚嘴角,心情突然變得大好。「你心裡有我,你也喜歡我吧!」
她抿著唇,無法否認。
確定她的想法,余夙廷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傻瓜,不用為我顧忌這麼多,你只要讓我愛你、保護你,那就夠了,其餘的事我來解決。」
對於丁喜芸,他有一種莫名的信心,他相信他老爹一定會喜歡她。
她的心,因為他這句話深深震動著。
「跟我回家,好不好?」見她垂眸不知想著什麼,余夙廷不死心地問。
「這樣不好,你就這麼帶我回去,怎麼跟你的家人交代?」她不想拒絕,但他的親事真的那麼容易解決嗎?她內心不安到了極點。
「你不用擔心,我先帶你回小院落歇著,好不好?」
在他渴望的眼神下,丁喜芸不再堅持。
「至於你爹的事也不用煩,只要是用銀子能解決的事,都只是小事;還有,你也別再跟我說要還銀子的事,我不要你還!」
他一直不懂,嗜賭愛財的丁老頭,怎麼會生出像她這樣一個好姑娘呢?
「一千兩不是小數字,再加上我爹之前欠的……」提起銀子,她更沮喪。
「那一點小錢我根本沒放在眼裡。」
她當然知道他有錢到根本不會把那些白花花的銀兩看在眼底,只是對窮困的她來說,聽來著實諷刺。
她歎了口氣。「你真的不值得為我花這麼大一筆銀子。」
「值不值得在於我,不在於你。」說著,他沒好氣地問:「你為什麼就不能像個一般小女人,向我撒撒嬌呢?我既然要了你,把那些銀子當是我給你爹的聘金也不為過,不是嗎?」
他無奈的語氣讓她心頭一顫,能遇上這樣呵寵她的男子,對她而言,簡直像做夢一樣。
「芸兒,你若再拒絕,我的心真的會痛死。」抓起她的手壓在他的心口上,他苦笑開口。
感覺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由她的手心重重傳至她心裡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被他這般傻氣的動作重重一扯。
她不要他為她心痛!
癡癡望著將她小心翼翼護在懷裡的男人,她放心地靠在他的肩頭上,妥協輕應了一聲。
是妻或是妾都無妨,她已決心將此生托付予他了。
「謝謝你!」這一切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根本不想再拒絕。
「永遠不要對我說謝謝。」
怔怔傻傻地盯著他充滿愛憐的舉動,她放下所有的堅持,再難克制地枕在那讓她感到安心溫暖的懷抱。
垂眸看著偎在他懷裡的女子狀似撒嬌的舉止,余夙廷暗鬆了口氣之餘,心裡蕩漾著一股甜蜜,若她願意,他很樂意寵愛她一輩子啊!
第7章(1)
除了在「盡歡坊」的住處外,余夙廷在城裡還擁有座小院落,只要被老爹追殺,他便會躲來離余府極遠的小院落避難。
院落遠離塵囂,即使主子不在,還是留著批僕役和丫鬟在院落裡看顧、打掃著。
所以就算大半年沒回去,屋子還是打理得有條不紊、乾乾淨淨,所以他並不擔心丁喜芸沒地方住。
他這也算是狡兔三窟,除了極少踏進有著家人的余府,其它兩窟皆是隨他興致所至,高興住哪就住哪。
為此老爹大不爽快,卻也未曾見他硬逼自己住哪。
余夙廷心底明白,讓老爹最不爽快、礙眼的,其實是「大賊窟盡歡坊」,他老人家恨不得封了它,讓它永無開張的一日。
想起那形容,余夙廷忍不住笑出聲,他記得丁喜芸初見他時也說他是吸金惡鬼。
「笑什麼?」跟著他來到他口中所謂的「小院落」,丁喜芸不解地問。
「我想起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過的話。」
「我只記得那晚,我誤把你當成輕薄我的醉鬼打了一頓。」以為他將這事當笑話,她尷尬噥了句,每每想起這事,她心裡只有難為情與愧疚。
「我也記得,因為你痛扁我的舉動,我才認為你符合我爹口中的悍妻標準。」那一個誤會讓他跟著失笑出聲。
他的笑讓她純淨粉顏尷尬的染上紅暈,她會悍是因為情況必要。
瞅著她不自在的神情,他不疾不徐地又說:「知道你沒想像中那麼凶捍,我還想好好調教你,以求符合我爹的標準呢!」
「我不知道你……喜歡凶悍的姑娘?」那為何不娶那個將軍的女兒?她悶悶的想卻不敢問出口。
「我爹是為了治我才要我娶悍妻,我是為了別讓我爹煩,我才想娶焊妻。」他誇張的打了個哆嗦,說出這詭異的因果。「後來我遇上你,深覺你有成為焊妻的能耐,自然纏著你不放,現下我爹沒法刁難我,說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靜靜聽他說著,丁喜芸苦笑,實在不知該做何反應,應該沒有姑娘會被他這一番話給感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