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人類好壞哦。」始亂終棄耶!
「什麼叫我們人類好壞?」語病。
「應該說,你們雄……男人好壞哦,難怪會被人詛咒!」真不想同情方家人!
「但禍延子孫,那名女子的遷怒也沒有道理。」方不絕又剝了兩隻蝦給她,才開始用膳進食。他對於吃並不挑剔,桌上四菜一湯,都是很尋常的菜色。
「對呀,詛咒那個始作俑者不得好死就好了嘛,連累他的一干子孫陪葬也太小題大作了。」
「大概是一口氣嚥不下去,看見老祖宗妻兒成群,怒上心頭,才會發下毒咒。
「可是詛咒有這麼容易嗎?指著一個人的鼻頭,說「我要你九代不得善終,活不過三十」,就能應驗?」銀貅很懷疑,若是那樣,聽起來不是詛咒,倒像是哪種術法。
「有些細節,沒有跟著流傳下來,興許那位女子還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而使詛咒應驗成真。」方不絕見她只吃碗內食物,不曾動筷去夾其它盤裡菜餚,便一口喂自己,下一口餵她,不讓她餓著。
近日來的同桌共食,他發現她不是挑食,而是對「吃」這件事,不太熱衷,好似可有可無。他夾進她碗中的食物,無論是菜或肉,她都吃——也僅止於「吃」,而不細細品嚐,獨獨辣椒,有一回她吃到,當場跳起來,小手成扇,猛朝嘴兒搞風,嚷著救命,說是口裡快燃燒起來一樣。
「真不公平,犯錯的人又不是你,拋棄她的也不是你,結果詛咒卻有你一份。」她嘟起嘴,叼著筷,替他抱屈,猛咬嘴裡食物洩憤,人類的膳食提供不了她養分,只能讓她嘗到酸甜苦辣鹹酥嫩鮮香種種味兒,新奇大過於美味。
這種時候,就會嘴癢很想咬些硬實的寶礦,最好是喀滋喀滋作響,才足以咬得痛快些,嘴裡的飯菜太軟太香太沒有口感了。
「沒關係,我保護你!不會讓你遇到危險,誰都不准傷害你,有我在,你一定能活得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沒病沒痛!」她這只貔貅要保護的人,誰敢來碰他半根寒毛,她就咬死誰!
被嬌小玲瓏的小女人豪氣干雲地嚷著要扞衛他的安全,說有多滑稽便有多滑稽,聽完亦無法教他心安,反倒害他一驚,害怕她的過度逞強會做出陷她自己於危險之事。
「你將自己保護妥當便好,你有這份心,我很感動。」所以,拜託說說就好,當它是夫妻間的甜言蜜語,用來增進情趣便罷,千萬別太努力,他寧可自己面臨危險,也不希望拖累她。
「幹嘛保護我?被詛咒纏身的人是你,你那麼弱小,我不放心你」
「弱小?」這兩字,從他脫離五歲奶娃的年紀之後,就不曾再聽誰拿來用在他身上
「弱小。」她很確定自己沒用錯詞兒。
弱小,人類。
「夫人,你這番話已經從感動變成了挑釁,你太看輕嫁家老爺。」方不絕佯裝嗔怒,對她擺出齜牙咧嘴的生氣模樣,還恫嚇似地朝她伸出手,一副要將她撕吃入腹的惡霸狀。
銀貅咭咭笑著,覺得他這樣好可愛。
「老爺?」這樣好像把他給叫老了呢,可是喊起來挺有趣的……比起連名帶姓,更親暱許多。
第4章(2)
「對,你置你家老爺於何地?要由你這個小女人來保護?你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多傷男人自尊?」他甫說罷,她已落入他懷裡,箝於毫無兇惡氣息的臂膀間。
她含笑仰首望著還在努力裝生氣的男人,他低狺的聲音,隱隱涵藏著笑意和動容——怎能不動容?在她護衛珍寶一般護著他,甜美嗓兒說:要保護他,有她在,他一定能平平安安。這種決心,柔軟甜蜜,即便他不若她想像中弱小無能,需要由她來扞衛,亦為其言而深受撼動。她眼眸中的堅毅光芒,璀璨明亮,像極了黑夜星子,不存雜質或虛假,她是發自真心說著,輕而易舉地讓他歡喜、讓他感動、讓他受寵若驚……
好想擁有她一輩子,兩年不夠,真的不夠,他想與她像對尋常夫妻,養兒育女,朝暮相伴,不用轟烈熾愛,不用精采非凡,柴米油鹽,醬醋茶水,日常生活中的芝麻小事,為孩子的育養方式討論,為桌上飯菜鹹淡鬥嘴,為回房時脫下的衣褲鞋襪亂丟爭吵……
他恨起方家那一代的始作俑者,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情緒。他恨老祖先既不愛那個女人,又為何要招惹她?情淡心倦之後,狠狠拋棄,教她心存怨憤,才會許下毒咒,連帶拖累許許多多與那段感情亳不相干之人。
方不絕箝扣她精巧下顎,唇瓣由那兒開始抵住,她的肌膚細滑稚嫩,吸引他縱情游移,他只是以唇貼著,不妨礙他繼續裝出指責的不滿。
「你知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會讓男人多容易發笑?就憑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嬌女?究竟是誰比較弱小?你連我都扳不倒了,還想拼過誰?」
銀貅很想告訴他,她恢復獸形的話,一掌就能拍扁他,不過,她沒空說,他的唇徘徊在她嘴邊,她忙於追逐它,試圖將它叼進自個兒口中,好生品嚐。
「你知不知道,這種話,該由男人來說才是……我保護你,不會讓你遇到危險,誰都不准傷害你——」
她不知道啦!只知道他為什麼不乖乖認命讓她吻住!
男人想逞帥的發言,最終仍是被女人霸道截斷,毫無用武之地,展現不了雄性威風,誰教她不是柔弱人類,不曾軟趴趴像攤泥,要男人捧在手心才不會溢得到處都是,更不是株菟絲花,攀附男人才得以生存。
她,銀貅,從不需要誰來保護她,他想說的話,對她不過是廢言,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實行,就算他說得再多、再英勇、再迷人,也是空話,不如拿說話的時間,好好吻她。
她糾纏他的舌,與其嬉戲遊玩,吻得濃,鑿得深,她貪婪汲取他的甜美,早就挨過發情時節的她,仍覺自己像只淫獸,渾身漲滿慾望,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地叫囂著。
房側小廳的飯桌,已經不再純吃飯,飯碗筷子派不上用場,舉箸的手太忙碌於拉址對方身上衣裳,澤亮濕濡的嘴亦沒有空閒細細咀嚼飯菜,全心全意落在眼前那具勻稱身軀,無論是她或他,都擁有吸引對方的本錢。
男人與女人,彼此享用,從對方身上品嚐芬芳美味,滿足的不是食慾,而是情慾。
豆腐比不過她雪肌細膩滑手,蝦子不及他輕嚙她耳垂時來得甜蜜彈牙,紅燒肉哪贏得了她嬌軀幼嫩粉紅,翠玉絲又哪勝他新鮮可口,直到玩到盡興,飯菜熱湯已涼,兩人仍是胃口極好,將它們一口一口吃乾淨。吃完了,玩過了,一個大澡盆,竄升濛濛暖煙,容納兩人恰恰好,一左一右,面對面,泡起鴛鴦浴。
她自然不安分,乖乖坐著撥水不到半晌,又泅往他懷裡,朝他那兒擠著一塊坐,他為她刷背,一寸寸清洗搓揉佈滿吻痕的肌膚,為她舒緩精神。
「小蟬,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別覺得忌諱,人總會走上這麼一遭。」方不絕梳理她微濕長髮時,貼近她白玉耳殼輕道。
「嗯?。」她雖舒服地閉上眼,但有認真聽他說話,只是故意忽略掉他喊的「小蟬」兩字。
「如果我活不過三十,到時,你就回陸家去,別留在這裡。我會給你一筆為數不少的財富,使你後半輩子生活無虞,若有好人家不嫌棄你是寡婦,願意待你好,你要好好把握。」
「我是說,如果。」他補充。她的眼神像是受到極大驚嚇。
「沒有這種如果。」她討厭這種假設!
「小蟬,我認為有必要先好好與你將各種可能性都拿出來討論。」
「沒有必要!不會有這種可能性,我會保護你,你一定可以活過三十……不,不只三十,三百都行!」銀貅信誓旦旦。
他當她在說孩子氣的話語。一定是,人怎可能活到三百呢?她是急瘋了,口不擇言吶。
「我也希望不會有這種可能性,祈求方家詛咒從我身上失效,別只給我三十年時間,讓我活下去,多一點,久一點……」他低歎,說來口吻竟有些卑微,他當然想勝天,勝過命運,可人類如何能做到?何時生,何時死,萬般不由人,或許她是對的,他如此的弱小,在老天爺面前。
「可是,倘若我不能呢?倘若我就真的只能活到三十,你總要往最壞的情況去想,萬一到時遇上,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失了主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是以咆哮方式回嘴,他雙手環繞她,藉以安撫她看來驚懼害怕的神情。
「好,不說了,我不說了。」是他太心急,挑錯了時機,不該在兩人濃情密意之後,開口提這種不快樂的事,應該要慢慢來……